冯雨姑姑家的表哥郑同波是体制内的，三十岁还没结婚，在西北的小县城算是妥妥的大龄青年了，如果不是体制内人员，就是大龄剩男了，而不是大龄青年。
都是表哥，差距却不小。
冯雨的这个表哥不结婚，只是单纯还没准备好。
不想太早结婚。
其实恋爱谈了好几年了，就差个手续。
自家的表哥不结婚，则是没人和他结。
所以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记得冯雨出嫁那天，就是郑同波抱下楼的。
早上刚上班就接到家里电话，表妹一家要过来。
去年过年表妹一家去了外面。
快半年没见了，怎么也得招待下。
郑同波就去找领导请假。
领导一听，问：“哪个表妹，是不是北安的冯老师？”
郑同波点点头：“是的。”
领导就问：“你那表妹夫来不来？”
郑同波说：“好像要来。”
领导可就来了精神：“你那表妹夫现在可不得了，大老板想见个面都见不到，北安本来不如咱们七泽，看这两年发展的，短短两年间就成了全省第一养殖大县，去年GDP总量已经冲进全省县区前二十，今年有望冲击前十，一个农场就解决了北安的数十亿负债，现在北安轻装上阵，进入高增速阶段，正在迅速拉开和兄弟县的差距。”
郑同波说：“听说姜宁多数时间都在国外。”
领导问道：“方不方便安排来县里跟老板见个面？”
郑同波一脸的为难：“领导，这种事我不好说啊！”
领导就讲感情：“小郑啊，你也是七泽人，难道不希望七泽发展的更好？这些年七泽使了多少劲，你也不是不知道，可七泽一没矿产资源，二没区位优势，只能发展农牧业，但一直都不成规模，质量也不高，既然有这层关系，难道你不应该为家乡做点贡献吗？”
郑同波很无奈，干脆说实话：“领导，我跟表妹聊过，姜宁的事业都在外面，就没想在国内发展，那个大牧场也是因为北安的陆书籍找了姜宁好几次才勉为其难上马的，大老板也去考察过几次，姜宁要是想投资，大老板早就找过来了。”
领导苦口婆心：“正因为这样才需要你为七泽的发展做一些贡献嘛！你们是亲戚，交流比较方便，可以打一打感情牌嘛，组织上对你这么肯定，难道你不应该为家乡的发展建设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吗？”
郑同波无语了，道德绑架都来了。
这特喵的……
真的好想骂娘。
最要命的也是这个。
前阵子刚被谈过话，据说明年有机会升职。
这要是不听话，估计就凉了。
表妹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郑同波唉声叹气的离开单位，开车往家走。
他自己买了房，现在不和父母住。
到了小区上楼，爸妈也请假从单位回来了。
还买了一大堆东西，蔬菜肉蛋之类的。
显然是要准备午饭。
郑同波一边换拖鞋，一边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郑开明说：“估计快到了，你妈说打电话的时候说已经出门了。”
郑同波问：“怎么不周末来，周内都在忙。”
冯玉梅说：“小雨说姜宁后天要走，就今天有时间。”
郑同波那叫个无语：“有钱人可真忙。”
郑开明说：“这社会没有谁是容易的，没有付出哪里来的收获，普通人钱不够花，那些大老板时间不够用，不都是一样的道理。”
郑同波也明白这个道理，说：“我请假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我们主任一听姜宁也要过来，就让我安排姜宁和大老板见面，早知道不说姜宁来了。”
郑开明道：“让人为难的事情别做。”
郑同波点点头，有点发愁怎么给领导交待。
正说话呢，好像有人上来了。
郑同波忙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瞅了下。
就看到冯雨抱着娃在前，冯雪跟后面。
姜宁一手拎着一个箱子，跟在最后面。
刚转过二三楼之间的拐角处。
于是把门打开，出去站在了门口。
冯雨看他开门出来，招呼了一声：“哥也在呢！”
冯雪只能比划。
郑开明说：“刚还和我爸在说呢，你们什么时候到，没想到这么快。”
冯雨一边上着楼梯，一边说：“姜宁开的太快，才走了半个多小时。”
姜宁跟着叫了声哥。
郑开明笑着点点头：“快进屋吧。”
进屋，冯雨姑父和姑姑在门口迎。
打着招呼。
郑开明看到姜拎手里的箱子，嘴里还说着：“这不年不节的，拿东西干嘛！”
姜宁就挺实在：“甩着个空手不好意思走亲戚。”
郑开明笑了笑，把人让到沙发上坐下。
小家伙下了地，站在两个妈妈的中间。
好奇的打量陌生人。
冯玉梅一边倒茶一边说：“快半年没见了，甜甜都这么大了，叫个姑奶奶。”
小家伙当然不叫了。
冯雨就教：“甜甜，叫姑奶奶。”
小家伙最听妈妈的，奶声奶气道：“姑奶奶。”
冯玉梅高兴的不行，去年春节出去之前三人带着孩子来了一趟，那个时候小家伙才刚满周岁，只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其他的都不会叫。
五个月没见了，瞧这小嘴巴叫的有多顺溜。
冯雨继续给女儿教：“这个是姑爷爷。”
“姑爷爷。”
“给姑爷爷问个好。”
“……”
“说姑爷爷好。”
“姑爷爷好。”
“这个是舅舅。”
“舅舅。”
“给舅舅问好。”
“舅舅好。”
郑开明和郑同波都挺乐，这小家伙真招人稀罕。
不但长的漂亮可爱，语言天赋明显也很强。
有些孩子两岁还不会叫爸爸妈妈的都不少。
冯玉梅倒上茶，弄了个果盘。
才在一边坐下，招呼小家伙：“甜甜来，姑奶奶抱一下。”
小家伙扭头瞅了瞅，往妈妈的怀里靠了下。
不给面子。
冯玉梅越看越稀罕，这小家伙真太招人稀罕了。
不知道自家儿子结婚后，能不能造出个这么爱可的乖孙女。
逗了会小家伙。
冯玉梅才问起大人：“你公公婆婆呢，还在澳洲吗？”
冯雨说：“四月回来了，待了半个多月开学又走了。”
冯玉梅问：“那边能习惯吗？”
冯雨说：“刚去肯定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婆婆学英语学的挺快，已经能和外国人交流了，公公也能说几句，但说的没有婆婆好。”
冯雨梅点着头，问冯雪：“小雪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郑开明和郑同波父子就都看冯雪。
去年来的时候还不知道。
四月份的时候，冯雨梅碰到冯雨舅妈才知道。
大侄女也跟了姜宁。
冯雪不好意思，红着脸比划。
冯雨主动解说：“打算等甜甜再大些，到三岁上幼儿园了，姐也要一个，到时我也能脱开身，不用整天围着甜甜转，正好再和姐一起带孩子。”
冯玉梅说：“那也挺好，小雪今年二十八，再过两年三十，要孩子也来得及。”
这个话题男人不好掺和。
而且毕竟不太符合道德伦理。
听着都觉尴尬。
郑开明问姜宁：“你哥还在种药材吗？”
姜宁道：“明年不种了，在旁边给弄了块地，他自己干了。”
郑开明点着头：“那也挺好，北安的陆书籍走了？”
姜宁道：“昨天刚走的。”
郑开明道：“可惜了啊。”
“确实挺可惜。”
“听说走之前还把县里的债务给处理掉了？”
“出让了一部分农场的股份。”
“这才是真正的一心为民啊！”
郑开明挺佩服，道：“我工作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种人，难怪北安这两年发展那么快，项目一个接一个落地，GDP都快追上临河区了。”
姜宁道：“两个农场去年营业收入总共也就十亿出头，我都不知道上百亿的GDP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郑同波接上道：“那不一样，GDP是全县域国民生产总值，和企业统计营业收入的算法不同，北安这两年陆续建了好多肉制品厂子和围绕木材产业的加工厂子，这些企业虽然没有农场那么大的规模，但也在创造价值，都能贡献GDP。”
姜宁点头，这他当然懂。
而就在他和冯雨姑父表哥聊天时。
七泽县衙。
大老板也接到报告，北安的财神爷来七泽走亲。
“务必要把人留住，我现在就往回赶。”
大老板在市里，接到电话就坐不住了。
七泽的条件其实比北安优越，因为在弱水上游，不缺水，农业一直都是支柱产业，过去发展的也比北安好，可北安这两年却像是装上火箭助推器一样发展非常迅猛。
市里都在讨论，照这个势头。
今年GDP总量超过市府所在的临河区概率很大。
北安资源贫瘠，最多就有点煤炭资源。
但产业链做不起来，那玩意带动不了经济发展。
而且会对环境生态造成巨大破坏。
可是仙灵一场和二场的建立，直接解决了北安资源不足的大难题，这两年各种木材加工厂和肉制品厂一个接一个的落地，眼看着就要起飞，怎能不羡慕死兄弟县。
相比北安，七泽同样缺资源。
就算处在弱水上游，水资源要比北安充足。
但农业经济小而散，形不成规模效应。
依旧解决不了资源不足的大难题。
七泽也不是没做过工作，但姜宁根本就不想在其他地方投资，之前还借着教育系统交流想从冯雨身上突破，大老板也找过姜宁好几次，要么是婉拒。
要么就人不在，跑外面圈地。
今年尤其难见，问了好几次，人都在国外。
难得财神爷来七泽走亲，怎能不抓住机会努力争取一下。
这个时间节点太微妙了，关键之年才过去两年，离下一个关键之年还有三年，但下面的调动基本上后年就会陆续开始了，满打满算就剩两年的时间。
再不努力一把，交不出一份漂亮的成绩单。
到时会去哪里可就不好说了。
没有资源，经济就没发动机。
对于西北县域来说，发展经济唯一能依赖的就只有资源。
而姜老板最擅长的就是创造资源。
让贫瘠的土地生长出发展经资需要的宝贵资源。
在大老板眼里，也是七泽经济起飞的唯一救命稻草。
无论如何，也要再争取一下。
主要是想见人太特喵的难了。
这次要不抓住机会，指不定回头又飞去国外了。
火急火燎赶回七泽，先问了一下情况。
二老板说：“人在郑开明家，看样子应该要吃午饭，车还在楼下，安排了人等着，有什么情况会随时汇报，廖俊平给郑同波发消息了，先把行程打听清楚再说。”
大老板道：“那就尽快打听清楚，做出妥善安排。”
二老板道：“我是这么想的，让下面的人过去请，就算人碍于面子，来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根据掌握的信息，冯老师来七泽走亲不会只去姑姑家，舅舅家多半也要去，北安那边说姜老板后天又要出国，今天大概率不会在七泽过夜，估计下午还要去冯老师舅舅家，吃过午饭我去郑开明家楼下等着，亲自表示下诚意。”
大老板道：“我和你一起去，要表示诚意那就拿出最大诚意，只要能为七泽的发展争取到一台经济发动机，不要说三顾茅庐，就算咱俩给人当一回守门童子也值得。”
二老板点着头，也赞同这个说法。
仕途拼搏，不管再怎么运作。
成绩永远是硬指标。
为了成绩，弯腰俯身也不算什么。
发达地区不缺投资，西北不一样，这里几乎就是投资的洼地，为了招商引资，大老板二老板亲自前往南方等着见那些大企业的老板也不是一回两回。
奈何西北实在太远，没区位优势。
也没资源，再怎么努力，也是意向多。
真正能落地的投资少的可怜。
要是能说动北安的财神爷来七泽投资建场。
楼下等一次又何访。
于此同时。
郑同波陪着姜宁聊了会，微信忽然收到领导发来的消息。
打开一眼，就有些无语。
左右为难一阵。
郑同波还是问了下：“姜宁，我们领导发消息，让我问下你什么时候回北安？”
姜宁有些意外：“你们领导？”
郑同波无奈道：“我上午请假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领导听说你要过来，想让我安排你和大老板见面，应该是想让你在七泽投资，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可领导刚刚又发微信让我打听下你的行程，搞的人挺为难的……”
姜宁笑道：“有什么为难的，你直接说就行了，我后天要走，今晚不在七泽过夜，一会吃过饭还得去趟舅舅家……”
郑开明道：“你后天才走，今天别走了，在七泽住上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
姜宁道：“得回去，晚上还有事。”
郑开明就没再挽留。
郑同波给领导回了信息，报告了行程。
姜宁还不知道楼下已经有人盯哨。
聊了一阵，冯玉梅就去厨房准备午饭。
郑开明也去帮忙了，留儿子陪着姜宁一有。
冯雪本来想去帮忙，被挡了回来。
不让她进厨房。
郑同波本来很想问一下姜宁，有两个老婆是种什么感觉。
奈何事关两个表妹，实在不好问。
暗自观察，发现姜宁和两个表妹挺自然的。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姜宁对待小雪的态度。
以前那是相敬如宾，现在和对待小雨一样。
而小雨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萦于怀。
郑同波心里蛮酸的，这种艳福哪个男人不羡慕。
聊了一阵。
姜宁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是孔芳菲打来的。
起身到窗边接电话。
接完回来坐下，继续聊。
冯雨听到几句，问：“你又买车了？”
姜宁点头：“你不是说欧陆好看吗，让孔芳菲去港口买了一辆。”
冯雨那个无语：“我都说了不买的。”
姜宁嗑着瓜子：“谁让你说好看的，你说好看就给你买。”
冯雨狐疑：“我怎么觉的是你想买？”
姜宁点着头道：“就当是我想买吧！”
冯雨极度无语，心想以后再不能乱发表意见了。
不然没准哪天就得稀里糊涂背锅。
郑同波嘴角抽了抽，有钱人的世界穷人永远看不懂。
不出意外，买的应该是宾利欧陆。
大几百万的车，因为小雨说了句好看。
直接就让人去买了。
郑同波道：“你们农场最近挺火，要组织工人去国外旅游？”
姜宁点头：“好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国门，钱发太多了也不好，就组织大家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增长些见识。”
郑同波道：“七泽人都知道你们农场工资很高，年终奖一发十几万，食堂打个杂都能领到近十万的年终奖，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姜宁说：“工人也不容易，以前都是些苦哈哈，不少人还背着一身外债，多给发点钱日子好过点，我家祖宗也能安稳点，不然不知道会被工人怎么问候。”
郑同波脸皮抽了抽，实在忍不住想笑：“七泽人都在传，你那农场是块风水宝地，种啥长啥不说，光是那么多兔子，一年就能卖不少钱。”
姜宁也不解释：“卖兔子还行吧，去年卖了四百多万只，两个亿多一点，卖兔子收入快赶上卖木头了，今年应该会超过木材收入。”
郑同波问：“成本如何？”
姜宁道：“不算薪酬几千万，主要是油料设备维护和水电费。”
郑同波吸着气：“这比高科技还暴利。”
姜宁笑道：“开支也大，去年光是那帮子研究员就花掉了几千万，人工成本也高，薪酬就得一个多亿，县里还时不时蓐羊毛，节余也就三亿出头。”
郑同波道：“那也很吓人了，七泽的这些企业年利润超过五百万的只有两家，年利润上千万的一家都没有，三十家企业和年利润总和不到八千万，不到农场三分之一。”
姜宁道：“小企业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郑同波点着头，问：“农场怎么不上大型机械，伐木和抓兔子应该都有能代替人工的大型机械设备吧？用机械设备人工成本应该可以降低很多。”
姜宁道：“没有必要，农场能把人养住就行了，上了大型机械设备工人没活干了，到时北安人又该骂我为富不仁了，没准还会有人半夜去扒我家祖坟。”
郑同波脸皮抽了抽。
冯雨忍笑出声，冯雪也莞尔。
姜宁问了一句：“七泽负债多少？”
郑同波道：“五十多亿。”
“财政收入呢？”
“不到四个亿。”
“非税是多少？”
“将近两个亿。”
“土地呢？”
“土地转移支付一个亿出头。”
“罚款占了大头啊！”
“没办法，实在没地方弄钱。”
姜宁道：“我记的我看过一次七泽的财报，去年还是啥时候，预算支出报告中有一项是科技创新三千多万，那钱花到哪里了？”
郑同波说了下。
姜宁听了还没什么。
冯雨却直咂舌：“可真会玩。”
小家伙拿着个桔子，费了半天劲总算把皮剥掉了。
掰了个桔子瓣，跑过来往姜宁嘴里塞：“爸爸吃。”
姜宁瞧瞧，桔子瓣都掰烂了，他也没嫌弃，张嘴接了吃下去。
小家伙又掰了一个，跑去喂冯雨：“妈妈吃。”
“嗯，妈妈吃！”
冯雨张嘴吃了。
小家伙又掰了一个，跑去喂冯雪：“妈妈吃。”
冯雪吃了，摸了摸小家伙的脑瓜，指了指郑同波。
冯雨也教女儿：“还有舅舅呢，不给舅舅喂吗？”
小家伙瞅了瞅，不想给，靠在了冯雪怀里。
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大家都笑。
聊了两个小时，不知续了几次茶。
冯雨姑父和姑姑终于做好了午饭。
郑开明出来招呼了一声，转移到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郑同波时不时回信息。
也不知道是女朋友还是单位领导。
吃过午饭，等冯雨姑姑收拾完后。
又坐在沙发上聊了一阵，才起身告辞。
准备去冯雨舅舅家。
冯雨姑姑挽留了下，见留不住就送到楼下。
结果到了楼下，一群人全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