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8年,三月,邺城。
亭内,张虞懒散而坐于席上,身子半靠在凭几上,欣赏在池里撑船玩闹的甄宓姐妹,嘴角不由上扬。
微抿了樽中酒水,张虞感慨说道:“无案牍劳形,当真惬意啊!”
“君侯可要下船同玩?”
甄宓坐在船尾,望着在榭中休憩的张虞,招手嘻笑道。
“船小,你多陪二位姐姐先!”张虞婉拒道。
“好!”
船桨划过水面,带起圈圈波浪,船上三名妙龄女子嬉戏而笑。
望着榭中懒散的张虞,三姐甄道眼眸流光,笑道:“那袁熙虽好,但样貌不如张侯。张侯面容英俊,身高八尺有余,是为美郎君尔!”
四姐甄荣瞧了眼张虞,说道:“何止相貌比袁熙好,张侯年不到三旬,便为一方之主,后续登基称帝,岂不比袁熙前途光明。”
见二位姐姐这般夸奖张虞,甄宓淡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为张侯妾亦是福中有危!”
“那也比我好!”
甄道手撑在船舷上,露出丰腴的身段,怨念说道:“我今孤寡在家,与四妹互相为伴。若是四妹出嫁了,怕家中仅剩我与母亲。家中五姐妹中,你生得最美,而今命也是最好。”
甄宓笑了笑,说道:“张侯帐下文武杰出者众多,三姐如欲出嫁,何愁无孤老?”
甄宓有四个姐姐,大姐与二姐都出嫁成亲了,而甄道则是出嫁后不久,新婚夫君病故了,今便在家寡居。甄荣本与审氏订有婚约,然因审氏被清算,婚事也随之泡汤了。
甄道美眸盯着张虞,羡慕说道:“论出众者,河北安能比张侯!”
闻言,甄宓便知道从小嫉妒心强的三姐在羡慕她的生活,斟酌了下话语,笑道:“张侯身边缺人服侍,姐姐若是愿意,不日多留几日,帮我多多照顾张侯。”
“怕张侯瞧不上我!”
甄道为了掩盖心中的雀跃,虚伪推辞道。
“姐姐知冷暖,还怕张侯看不上!”甄荣打趣说道。
“不多说了!”
甄道跳过令人害羞的话题,问道:“临行前,母亲欲托妹妹问二位兄长前程,看能否帮衬下二位兄长。”
甄宓黛眉微凝,说道:“眼下冀州官吏虽说变迁频繁,但张侯用人多以贤,我先试着问问张侯,看是否有合适官职。”
“有劳妹妹了!”甄道说道。
一鲸落而万物生,任何一个庞大的集团解体,必然伴随新的利益集团的出现。今袁绍集团的衰败,依附袁绍周边的士族被一一清算,之前的旧官僚不管是否有才能,因立场问题也会被清算。
甄氏若非因甄宓之故,或许会在清算的名单中。而今却因甄宓为张虞之宠妾,不仅躲过清算,或许还有机会更进一步。然类似甄氏的家族始终是不多,更多是像审氏这种被清算的家族。
在佳人泛舟池上谈笑时,却有侍从趋步前来,打断了张虞惬意的休息。
“君侯,荀先生在外求见,言有紧急军事!”
张虞伸展懒腰,贪婪地吸了清新的空气,振作说道:“前头带路!”
“诺!”
少顷,荀攸便见身着便服的张虞出现在他眼前,于是趋步迎了上去。
“君侯,张辽传来捷报!”
“可是破了易京?”张虞问道。
“正是!”
荀攸将军报递上,说道:“张辽率诸将军日夜挖掘地道,坏高楼根基,后续以云梯猛攻,大军破城而入。公孙瓒退守内城,自料必死无疑,遂缢杀妻子、姊妹,而后点火自焚。公孙兵卒溃散,我军兵破内城,斩公孙瓒首级,并获粮草数十万石,另有李傕之头颅,今易京俨然告破。”
说着,荀攸拱手庆贺:“易京城破,公孙败亡,今河北再无强敌,攸恭贺君侯斩杀强寇,威肃河北诸郡,震慑袁氏余孽。”
张虞将军报收起,笑道:“当年公孙瓒杀刘虞,时我初下关中,遣送李傕头颅于公孙瓒,不料公孙瓒竟留存李傕。”
“若我没记错,当初公孙瓒扬言欲让我与李傕头颅作伴。而今与李傕作伴者,则是他公孙伯珪!”
顿了顿,张虞略有惆怅,说道:“公孙瓒是为枭雄,天下初乱时,公孙瓒握幽州之军,本能破袁绍,下冀州,而不料先败界桥,再败于我,终胆气飘散,沦为袁绍之前驱。于易京修筑百楼,妄图坐观天下成败,然困守一隅之地,何能坐观天下一说!”
公孙瓒起步太高了,在界桥之战前,几乎是河北一霸。然界桥一战之后,袁绍迅速崛起,公孙瓒势力下滑严重。而经张虞远征幽州,公孙瓒更是一蹶不振,沦落到投靠袁绍,才得以苟活于河北。眼下更是被张辽擒杀,一代河北枭雄就此陨落。
荀攸亦步亦趋,评价道:“公孙伯珪志大才疏,性好奢靡,建有高崇楼,妇女传宣,将士解散,自以为得计。一则曰我有积谷三百万石,食尽此谷,再观时变。再则曰当今张袁虎争,无一能久坐于城下。谁知张辽兵至,累月围攻,鼓角鸣于地下,柱火焚于楼下,故败亡实乃自取尔!”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奢靡好乐为坏事之首,昔董卓兵入雒阳,志在天下,而撤至关中时,竟欲据鹛坞以观天下,妄图进效秦灭天下,退则据潼关以守关西,遭王公刺杀,基业覆没,终沦为空谈。”
“我需以董、孙二人为鉴!”张虞感叹说道。
荀攸作揖拜了下,说道:“我闻袁绍避难青州以来,遣人渡河联络渤海旧部,并招揽青、徐兵马,恐有意重振旗鼓。故以攸之见,今当趁袁绍新败之际出兵,不可使袁绍复起!”
“公孙瓒覆没败亡,刘和献表示好,河北再无强寇,待夏粮丰收,可击袁绍尔!”张虞说道。
停顿了下,张虞问道:“今河北降卒有多少?此番再征袁绍,不知公达可有见解?”
“君侯初下冀州时,降人近有五万,拣选三万精锐,淘汰两万老弱。而今邯郸降人万人,公孙旧部五千老弱,合计共有四万五千余众。以攸之见,明公或能再淘汰些许兵马。”荀攸沉吟少许,说道:“此番征讨袁绍,拣选精锐用武,轮换疲惫之军。”
“冀州留兵三万精锐,编练六军营兵,余者兵马尽数返回家乡,以便恢复冀州生产。”张虞说道:“关西有兵五、六万,合计三万冀州军士,需要时抽调幽州步骑万人,悉出兵马可得十万之众。”
冀州能服兵役者有三十万户,一州之人口堪比关西数州之合,故张虞甚至能爆兵十万。然为了爆兵而去爆兵则是没有意义,在张虞眼中选出精锐,让更多老弱提供后勤才是可持续之道。
当然了,一下子招降太多兵马,各部需要适应对方,反而会变相削弱山西军的战斗力。况十万人的大军已是不少,天下能出十万兵者,唯有袁术其人,余者最多不过五万大军。
荀攸微微点头,说道:“此番围攻易京,诸降将多有立功,君侯编设六军,或能多多考虑。”
张虞踱步而思,说道:“张郃、高览、麴义三将为河北名将,尤其高览率精骑归降,而张郃更是劝说蒋奇归义,故以上三人可主将。余者三营兵马,可拔山西旧将出任,督领一营。”
“稍后公达依功草拟名单,以便我从中选出三营主将。”
“遵命!”
荀攸应了声,迟疑问道:“刘和劝进表疏已至,诸子皆盼君侯开国。而今张文远更是破斩公孙瓒,不知君侯欲何时行进位唐王?”
“不急!”
张虞停下脚步,笑道:“让人先行拟写章程,而后放出消息,言今岁破袁之后,我再进位唐王。而诸子如欲迁升官爵,必在是役中尽力作战。”
荀攸说道:“君侯,我军文士虽多,但能知汉官礼法者少。应劭为汝南应氏子弟,旧任车骑将军府掾,深谙宫庭礼法。袁绍受封魏公,前后规章礼法皆由应劭操持。君侯进位唐王,需有一人主持典礼,应劭可胜任矣!”
“应劭?”
张虞顿觉耳熟,静心回忆了下,说道:“昔在雒阳时,我曾与应劭有数面之缘。陇右叛乱时,邹靖求发鲜卑骑士,我与应劭竭力反对,终让朝廷收回旧令。应劭见识非凡,通熟古今,是为大才尔!”
“今拜应劭为典礼校尉,领兵百人,修治礼法,负责进位唐王事宜!”
“诺!”
应劭字仲瑗,父亲为司隶校尉应奉,曾随郑玄学习,以博览多闻著称。建安七子之一的应玚便乃他的长子,次子应璩同样为文学家,应氏家学之深厚非一般家族所能及。
“君侯,吕布遣陈群为使,欲恭贺君侯大破袁术,今已乘船渡河。”
告别之前,荀攸想起一事,说道:“陈群为颍川郡人,往昔攸与其有奔交之缘。陈群今时前来,不仅是为吕布交好君侯,或许有意择选明主。”
张虞沉吟了下,说道:“至邺城后,先让荀谌出面接待,我再抽空接见。”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