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人。
厅堂内所有人无一不被吓了一大跳,江淮晏更是险些没从靠椅上摔下来。
瓦苏十三公主朝几人分了个眼神,视线又回到江淮晏身上。
目光专注且坚定。
气氛些微凝滞,十三公主轻咳一声,再次怪异地瞟了眼江清月,开口用瓦苏语说道。
“哪怕你与你的妹妹......”
砰的一声,江淮晏一杯子砸在地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瓦苏语的声量高了八个度,震得在场所有人一惊。
江清月被兄长的震怒也吓了一跳,手中杯盏微微一颤,被慕容怀端走落回了桌上。
看向江清月目光中带着鄙夷的十三公主不以为然,昂起头轻哼一声,又用瓦苏语小声嘟囔了一句。
江清月虽听不懂,但看对面三番两次来者不善的眼神,大概也能将对方的敌意猜个一二。
再结合她兄长反常的怒意,多半是对方说了些冒犯之语。
早先刚得知兄长可能在瓦苏蛰伏的消息时,慕容怀就让人把瓦苏那边的情况大致一查,情报尽数送到了江清月的桌案上。
瓦苏皇室内乱得很。
是各方面都能让人惊掉下巴的凌乱。
皇室宗亲里栾伦之风在暗中弥漫,虽不在明面上,但瓦苏国内上下对此都心照不宣,好在十三公主从小被她生母护得好,这才没跟她那些哥哥姐姐搞到一块。
不过就算如此,十三公主的行事作风放到大鄢那也格外出格了。
就比如,她刚刚的话,还非要翻译翻成大鄢话再说一遍。
天知道那翻译心中在想什么,只看得到那人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地小声跟公主劝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打消了让他说那掉脑袋的话。
为避免这位公主再度语出惊人,江淮晏赶紧把人带走了。
江清月目送兄长离去的背影,挥手让四周下人们退下,软塌塌地将身子靠进慕容怀怀中。
“容怀,你说刚刚那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慕容怀手掌托在她纤细的腰后,另一只手捻了剥好的花生喂给小姑娘吃。
“看淮晏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多半是对你大不敬。”
江清月不开心地闷闷哼一声,“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慕容怀轻笑,“不如,为夫领兵将那瓦苏踏平了去,直接将其领土划入大鄢的版图,省得再跳出来做妖蛾子。”
闻言,江清月却有些担忧地低下头。
“年后兄长多半就要领兵赴边,伊丹那边的战事还不知要打多久,若你又远赴瓦苏边境,朝中只怕刚稳定不久的局势又要动荡。”
“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江清月指尖点在慕容怀胸口,小脸上浮出几分纠结。
“说起年后,兄长便要离京了......我心中虽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朝中断不敢有人再给伊丹边境的战事使绊子,可战场上刀剑无眼......”
言未尽,意已明。
清风拂过,阵阵金桂淡香飘来。
叹息声随风隐去,庭院内宽敞的摇椅微晃,墙角处探出一束攒满了金灿灿小花的桂枝。
——
京都城入夜,花满楼。
希塞尔腰肢靠在三楼包间的栏杆上,面覆着轻纱,双手撑脸,百无聊赖地爬在栏杆上往楼下大堂的台子上瞅。
“这就是大鄢的美人?跳的舞软绵绵的,还真跟我们瓦苏的舞蹈不太一样呢。”
包厢内里,江淮晏自顾自喝着酒,对这位公主的话不置可否。
希塞尔看了一会儿楼下的舞便觉无趣,站起身回头,朝不远处喝闷酒的那人喊道。
“喂!以前在瓦苏时,你对我可不是这般冷漠的!”
屋中除了两个站在门口的瓦苏婢女,便只剩江淮晏与希塞尔两人。
是以希塞尔一口瓦苏语喊出来,也引不得什么新奇的目光。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江淮晏手中的酒杯撂下,神色冷漠。
希塞尔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双手叉腰,甩着身上华丽的珠宝流苏站到江淮晏面前,染着灿金色蔻丹甲的手一指,险些没戳到江淮晏脑门上去。
“用你们大鄢那文邹邹的话怎么说来着?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江淮晏拧眉躲开她尖锐的指甲,手中酒杯未饮便撩了下去。
“希塞尔,你讲点道理,当初是你输了,所以我才得以返还大鄢的。”
对面蛮横的女子昂起头气呼呼地大哼一声:“分明是你耍赖!你明明一直,一直都是瘸子,怎么可能赛马跑得过我!我不管,你就是耍赖!”
江淮晏见她气得脸红还辩不出个所以然,不禁露笑,神色也不似刚刚那般疏离。
“希塞尔,这叫兵不厌诈。”
“更何况当初是你太过自大,立下赌约若我赛马跑得过你,你便还我自由,最后我赢了,所以我走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希塞尔,你该愿赌服输。”
江淮晏笑得温润如玉,神色间的倜傥让瓦苏十三公主恍若回到了几年前,这个少年大伤痊愈,与她月下把酒言欢放肆豪言壮语之时。
一身华丽珠宝点缀异域服饰的公主目光恍然,横在半空的手臂缓缓落下。
“可你当初不辞而别,都没跟我说句再会。”
女子黯然神伤的语气,听得江淮晏心中一软。
当初不告而别,确实是他不讲究。
无外乎是担心这蛮横跋扈的公主不愿放他走罢了。
可若当真论起来,确实是他忘恩负义。
十五年前他被大鄢叛军逼至绝境,跌落铁蹄之下,一身银铠被马蹄踩得支离破碎,背后被数名骑兵用长枪来回凌迟。
他拼尽全力爬到万丈悬崖边上,最后中了数十箭,箭箭穿身,被推下悬崖。
本该必死无疑,可正巧摔入了瓦苏十三公主的帐中。
等江淮晏从昏迷中醒来,已过两月有余。
他一睁眼,就看到这个与自己约莫同岁的女子正盘腿坐在厚实的地毯上,撑着下巴盯着自己看。
一开口,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后来养好伤,慢慢学会了瓦苏语,借着模糊的记忆,江淮晏翻译得知了那日刚睁眼时瓦苏十三公主的话。
“呀!天神赐我的男人终于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