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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具空壳子注入神魂,她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甚至还能动动手指,掐出剑诀。
穷奇手中用力,对方颈骨甚至因此发出咔咔的轻响。
但剑诀已成,魂魄归位,万古长生剑随着她的心念当头落下,此剑来历诡谲,在谢长安悟出造意,步入大罗境后,威力倍增,更上一层楼!
有寒景的黑剑虎视眈眈,又加上这把万古长生剑,还有与谢长安一并从元凤鉴出来的墨城与戒真等人,诸多法宝威压同时落下——
饶是穷奇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撤手后退。
但后面也有人堵住去路,伯阳疾射出两道灵气,化为绳索捆向穷奇,虹渊则驱策白雉与青鸾冲过去。
绳索刚缠上穷奇身躯就轻飘飘碎开落下,白雉与青鸾也哀鸣一声,虹渊面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将它们召回,两只神鸟就已化作轻烟被穷奇囫囵吃下。
“这两只畜生的味道太淡了,我不喜欢。”
穷奇左右四顾,视线扫过谢长安、墨城等人,最后落在伯阳身上。
它也不是傻子,眼看寒景棘手,一时半会拿不下来,自己四周又被仙人们围住,便马上转移目标,先挑软柿子饱腹,增强力量再掠杀全场。
而在它眼中,此刻的伯阳,便是仙力能够满足它所需,实力又谈不上强大,最适合的猎物。
穷奇在轻笑声中弹指,黑暗再度降临,一切化为乌有。
这是彻底纯粹的黑暗,没有人能看得见彼此,仙人也不行。
墨城尝试片刻就放弃了,因为他发现这种力量可能来自穷奇的黑暗本源。
与仙人们凭法宝与本身仙力所悟出的造意不同,穷奇的黑暗本源来自于它天生的属性,它贪婪嗜血,好杀成性,它能听懂人言,与之交流,披上人皮甚至吞吃神仙,伪装出仙风道骨,就像先前以蓬丘的面目出现,却能比蓬丘更像神仙。
可归根结底,它依旧是一个怪物,一个极为可怖的存在,即便它吞噬再多神仙,也不可能因此生出半分人性,更勿论得道成仙,它只能模仿,可在惟妙惟肖的表相之下,穷奇依旧有着野兽的本能。
在这之前的漫长岁月中,不是没有人想过感召点化它,最终的结果皆是一厢情愿,然后成为穷奇腹中食物,血肉无存,神魂俱灭。
谢长安站在黑暗之中,伸手将刚刚被穷奇掰折的胳膊又掰回来。
骨头咔咔作响,她面不改色。
幸而皮肉还连着筋骨,要是再晚一步,胳膊彻底被折断,再要恢复就得费些皱着了。
颈部还有些残留的痛楚,那是刚刚被穷奇拧住脖子留下的,但这尚能忍受,起码她比蓬丘洛水那些人的运气好多了,这具仙体还没来得及受到太多的伤害。
她尝试以神识去辨别方位与四周,但失败了,黑暗本源是最彻底的覆盖,能隔绝所有气息声色,谢长安不知道墨城与寒景等人有没有办法,但以她现在的修为,暂时没有破解的法子。
毕竟穷奇古往今来吃了那么多妖魔鬼怪人仙,就算压在下面太久,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但依旧是极为恐怖棘手的存在。
在场仙人若是联手全力以赴,倒未尝不能再度缚住它,可众人能齐心吗?
她的灵识在不远处受阻,绕开之后再度受阻,只能收回。
此刻,在他们周身,除了黑暗本源,还有万仙棋的束缚。
元凤鉴碎了,但万仙棋没有,它依旧在产生影响,谢长安只能按照“棋盘”上的棋路去走,一旦偏移,就会受阻,直接弹回原地。
好强的威压!
谢长安有些惊叹,她进元凤鉴时,涵虚还未用出万仙棋,是以她也没有亲眼看见涵虚提拎起仙人作为傀儡棋子时,其他仙人的震撼。
只是穷奇之后,万仙棋的威力就被盖过去了。
此刻黑暗本源之中,所有人都暂时没有动静,万仙棋竟仿佛成了唯一能够限制穷奇的存在。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轻笑响起,有人贴过来,近乎情人耳语。
“捉到你了。”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温柔妥帖,与之前想要拧断她脖子的力道天壤之别。
但谢长安霎时寒毛直竖!
剑气符光随袖风拍出,碎星痕一划为三将穷奇钉住一瞬。
只有一瞬!
但也够了。
谢长安往后飘飞,万古长生剑开路,脚下点点光亮簇起,那是先前燕裂帛送来的垂灯花,她大部分送给棹月,自己只留了几朵。
垂灯花是生于上界的仙花,却又不是法宝,这种独特的属性让它反倒能在万仙棋和黑暗本源的限制下存活片刻,也为她照亮退路。
花很快次第熄灭,谢长安已然退开。
穷奇会找上她,自然是观察一圈之后,发现谢长安是其中最弱,最好下手的,尤其她神魂归体之后,更添风味,吃起来必然比刚才只有一具躯壳要好许多。
但它没有想到,最弱的猎物竟也会挣脱控制,而且还一举成功了。
是它变弱了,看走眼,还是对方变强了?
穷奇一击不中,却暴露方位之后,立马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灵力,山海一般牢牢将它困住,令它动弹不得。
黑暗在迅速收缩,无边无际的夜色潮水一般退回它的脚下,穷奇眼前重现光明,钧天宫废墟再度映入眼帘。
可它,最讨厌光明!
穷奇仰首咆哮,蓬丘的皮囊渐渐褪去,露出它的本相真容。
一只虎躯,双翅,獠牙,血目的狞兽,阴气环绕,若隐若现。
它血目圆睁,足下一蹬,兽形在半空化为虚影,扑向离它最近的猎物!
钧天宫重现的那一刻,谢长安知道,自己的拖延为其他人争取了机会,黑暗本源暂时褪去,想要镇压穷奇,只有这转眼即逝的一息!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其他人,尤其是寒景或墨城,能及时在穷奇四周脚下布好阵法禁制,埋伏灭杀此兽。
即使她和寒景墨城这些人的默契不算多,但相信他们,总比相信黄龙或涵虚更可靠些。
更何况,这位帝君总不可能眼睁睁真看着自己刚刚登基,上界就毁于一旦吧?
换作在下界碧云天,有狐狸朱鹮等人,她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们,自己则全力应付,但眼前不同,穷奇不是尽力就能对付的强敌,合在场仙人之力,可能也无法彻底灭杀它,只能……
纷乱的思绪到此为止,她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推过来,胸口剧痛,毫无反抗之力飞了出去。
这一刻,她甚至听见自己经络碎裂的声响,可身体却像要飘飞起来,连神魂亦觉轻快放松,久违的疲惫涌上心头,嘴角不由自主淌下血线,眼睛却渐渐合上。
一只手抵住她的身体,暖流从后心与手腕涌入,墨城的面容映入眼帘。
也因这一股灵力,谢长安又勉力睁眼,看见穷奇扑向黄龙,与其缠斗片刻之后,将其彻底吞噬,黄龙灵力又在穷奇体内爆开,将穷奇的兽形本相炸碎。
但纷飞的碎片化为阴影,很快又有聚拢的趋势。
此时地面震颤,经纬线被点亮,万仙棋再度昭示它的存在感。
纵横交错,泛着白光的丝线层层叠叠,将阴影捆绑束缚,揉成一团,连同想要继续操纵万仙棋的涵虚,也被丝线紧紧缠住,脚下形成巨大阵法,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挣脱分毫。
谢长安下意识望向寒景。
后者依旧站在原位,乌黑剑光虚悬身后,将落而未落,但他一手掐诀,一手指着涵虚,很明显在操纵棋局。
谢长安忽然明白了。
从元凤鉴发动,到万仙棋开始,直至一场大战此起彼伏,死伤惨重,寒景看似一直被动,甚至处于劣势,并不是这位帝君突然实力大减,或者在等别人先出手送死,或者生无可恋束手就擒,而是因为,他在布局。
在穷奇的强力破坏下,万仙棋出现岔子,寒景趁虚而入,重新埋线洗棋,布好陷阱,把涵虚的万仙棋抢过来,变成自己的,然后,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将穷奇和涵虚都变成棋盘上的棋子。
反客为主,后发制人,掌控全局。
穷奇最终被缠绕成白茧没入地下,而涵虚作为万仙棋的前主人,则代替原先那四条锁链和封印,成为穷奇的新封印,一起重新沉入昆吾池。
寒景又挥了下衣袖,一片废墟的钧天宫,砖石碎瓦纷纷自动修复,恢复原貌,很快又是仙宴开始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