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宛筠唇角嗫嚅,气的七窍生烟,却满口苦涩,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很清楚眼前这姑娘冲他发难的原因。
她不过是个小庶女,纵使平时有点名声和脸面,可在眼前这姑娘面前,却远远不够看了。
眼前这姑娘姓吕,是吕简夷的侄孙女,背后靠着首辅吕家,纵使她自幼父母双亡,也没人敢编排她一句天煞孤星。
照样该供着就供着,该敬着就敬着。
吕书菡的身量比一般姑娘要高一点儿,微微低着头看着杨宛筠,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不怀好意的笑着继续道:“杨四,你该不会就带了这一套裙子吧,没事,我备的多,借你一条。”
杨宛筠气的更狠了。
她缺的是替换的衣裙吗?
她缺的是替她换衣服的丫鬟好吗!
杨宛筠愤恨的转头看了一眼。
她身后站着的这俩人就是两根木头!
吕书菡和杨宛筠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满大殿的闺秀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杨宛筠窘迫极了,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服侍我去更衣!”
身后的两个丫鬟齐齐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扶着杨宛筠往殿外走去。
杨宛青见状,赶忙起身追了过去:“四妹,我和你一起去。”
吕书菡张了张嘴,刚出了个声儿,便看到杨宛青转过头,歉疚而又讨好的朝她笑了笑。
“书菡姐姐,人家姐妹情深的,你就别在那自讨没趣了。”许知蕴顿觉索然无味,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嗓子。
吕书菡笑了笑:“也是,杨国公府的嫡女都没发话呢,我操什么心!”
听到这话,杨宛容错了错牙,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冷笑。
看到这一幕,李叙白和季青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没有打起来,万幸啊,万幸!
清锁隔着屏风看到了这一幕,思忖片刻,突然招手唤过个侍女,低声交代了几句。
侍女的脸色微微一变,应声称是,赶忙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杨国公府和吕府?”听到清锁的回禀,郭昭蘅愣了一下,慢慢的放下了手上的螺子黛,诧异的问道:“我知道杨国公府和许府有仇,可从来没听说过杨国公府和吕府也有仇啊!”
清锁想了想:“吕书菡和许知蕴至交,吕书菡或许是替许知窈鸣不平吧。”
“什么,替许知窈鸣不平?”郭昭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骤然笑出了声:“我记得当年是许知窈抛弃了杨翊辰吧?真不知道吕书菡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清锁也笑了起来:“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外头也热闹起来了,娘娘不出去看看?”
郭昭蘅扬眉一笑:“走,咱们也凑个热闹去。”
凤驾移步到了挥云宫的正殿。
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端坐着的闺秀们齐刷刷的跪了满地。
郭昭蘅审视过跪的端端正正的众多闺秀。
突然慢慢的透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满京城的人都看不上她,可那又如何?
她照样稳稳当当的坐着皇后这个凤位。
她们照样恭恭敬敬的给她磕头行礼。
“好了,都起来吧,今日算是家宴,说不定日后诸位都是姐妹,就不必多礼了。”郭昭蘅慢悠悠的笑了笑,端足了身为皇后该有的大气与端庄。
一阵窸窣之声,众多闺秀尽数起身坐下,听到郭昭蘅的话,皆各怀心思的对视了一眼。
刚刚落座不久,尚食局便奉上了午食,只不过宫宴的膳食经过了重重繁复的验毒过程后,呈上宴席时早就已经凉透了,全然没有了色香味可言。
今日宴席上的膳食,一部分是凤凰山上的山珍野味,而另一部分是尚食局从凤凰山周边的村镇中采买的时蔬。
在座的闺秀们哪吃过这种粗茶淡饭,都只是浅尝辄止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
郭昭蘅淡淡的瞟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杨宛筠的身上,微微打了个转:“杨四姑娘今日的打扮倒是别致,看来四姑娘精于骑射。”
听到这话,杨宛筠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穿这身扎眼的火红色骑装实属被逼无奈。
谁能想到她身后这两根木头竟然连一套替换的衣裙都没带。
她是杨国公府的姑娘里身量最为娇小的,除了这身骑装,杨宛青的衣裙她穿着都不合身。
在黯然退场和殿前失仪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在殿前丢人现眼。
“娘娘,小女听闻娘娘弓马娴熟,精于骑射,今日才作此打扮,以便向娘娘请教。”杨宛筠眼珠一转,恭维的话说的毫不扭捏。
郭昭蘅当然清楚事情的原委,倒也没有难为杨宛筠,微微含笑的点点头:“好的,他日有的是机会指点四姑娘。”
听到这话,杨宛筠欣喜若狂。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许知蕴面露鄙夷,轻哼了一声:“轻浮!”
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坐在末席的程空霁突然眉心一皱,面露痛苦之色。
坐在她身旁的百里夕颜察觉到了不对,转头低声问道:“程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空霁的脸色有些苍白,捂着肚子支支吾吾的低语:“不,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疼得厉害。”
百里夕颜吓了一跳,神情凝重的低声道:“程姐姐,这个时候去更衣,是大不敬啊。”
程空霁是头一回进宫,规矩都是学了又学的,心里很清楚她现在只能咬牙忍着。
可是她的肚子越来越疼,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她焦躁不安的频频望向殿门外,顿觉度日如年,根本听不到皇后在说些什么。
李叙白看出了程空霁的异常,用手肘捅了一下季青临:“诶,你看程府尹的侄女,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季青临看了一眼:“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鬓边有汗,”他目光下移,看到程空霁的手,吃惊道::“怕不是肚子疼,要去茅厕?”
“……”李叙白的嘴角抽了抽:“程府尹家门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