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峰上,余缺只待了一日,他手中的力士符箓就微微动弹,显示他麾下的力士们已经距离其不远,应该是在山下等候着了。
他心间好奇,当即也就不再多待,而是迅速往山下奔去。
来到莲花峰脚下,从力士们口中得知了鳌鱼峰上的事情,余缺面上微动,但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黄归山并没有认祖归宗,成为道宫九家的缘故,对方也就不便于在黄山道宫中久留,免得给余缺留下了什么话柄。
好在黄归山也不用直接返回山下的县城,而是可以先暂居在仙城当中。
于是在给余缺留下了口信之后,黄归山便携带着自己的老妻,先逗留在了仙城当中,等着余缺在道宫中安置妥当了,再来寻他也不迟。
余缺思索着,当即就从自己随身侍女和力士中,点选了二十四人和一十二人,让彼辈再返回黄山仙城中,陪同在黄归山的身侧。
余缺吩咐道:
“持我口令,本道在仙城中的真传居所,一应交由黄师全权打理。
速去。”
身为黄山道宫的真传,他可并非只有洞府,其在仙城中也是享有相应的府邸,能够让他在入城时小住,一并收容亲友种种。
据传黄山中的大小世家,便是因此由来的。
如果余缺将来着实是有出息,那么他的洞府所在磨盘峰,就会成为黄山余家今后的祖峰,其在仙城中的真传居所,则会成为黄家在城中的祖宅。
“诺!”十二力士和二十四侍女当即领命。
余缺领着剩下的人等,摆开了真传銮驾,大摇大摆般的就朝着自家洞府所在——磨盘峰,直奔而去。
因为他所选择的洞府,距离莲花峰颇是有点距离,哪怕有銮驾的加持,众多力士可以蹈雾腾空,依旧是奔走了大半日,方才赶到磨盘峰之下。
余缺莅临磨盘峰,举头看去,果然瞧见此峰之顶浑厚,形如一方巨大的磨盘,极其突兀。
四下的云海翻滚,吹拂在山峰之上,宛若海浪般在不断的捶打,但此峰依旧屹立不动。
细细打量了几下,云雾沉浮间,余缺还发现山上并非只有一方巨石,而是有两块大石相叠,其更加酷似民间石磨了。
见状,他饶有趣味的道:“此峰之名,俗是俗气了些,但是颇是形象。
倒也用不着再更改。”
此前挑选山峰时,那素无道人还提过,真传弟子选择山头开府后,按理而言是有权利将山峰名字进行更改的,问余缺要不要改。
只不过根据余缺和两个便宜师兄所相谈,宫中的真传弟子们更改坐下的山峰之名,往往都是在道宫中执掌大权、颇有威望之后,方才会进行更改。
否则的话,即便更改了,宫中人等照样会是用老名进行称呼,并且还会惹得道宫中的一些老顽固不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余缺即便心有改名的想法,但也按捺下了。
点评两句,余缺当即就朝着山峰上一指,喝到:
“入山,逐客!”
他虽然只在莲花峰中逗留了两日,时间甚短,但是这点时间,早就足够磨盘峰上的人等,反应八百来回了。
可现在他人都来了,磨盘峰上居然还有阵法笼罩,且丝毫不见对方有所表示,譬如展开阵法,摆出迎接之礼。
特别是后者。
须知余缺的真传仪仗,距离其百里地都能瞧见、听见。
山上那临时占据了磨盘峰的宗族,其肯定是已经瞧见了,结果对方反应的这么慢,着实是有些怠慢余缺这个正牌主人。
嗡嗡!
力士们在余缺的呼喝之下,个个发威,身上的气血腾腾冒起。
他们分成了两批人,一批继续抬着真传銮驾,一批则是大踏步上前,要将那笼罩磨盘峰的阵法直接拆掉。
不过等到众人真个登上磨盘峰所在时,那山上的阵法却好似纸老虎一般,倏忽便撤掉了。
笼罩着四野的滚滚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随即有一行人,行色急促的从山峰上走下来。
对方的人数不少,比余缺一方还多,并且领头的乃是个六品仙家,其身上火红的煞气一看便知晓。
“余真传来临,松某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
那煞神仙家一脸的笑意,如沐春风般,还没走近,就朗声喊话。
此人身着一席嫩黄色的道袍,身后还站着一批男男女女,个个都是身姿挺拔、气色不俗,他们修为有高有低,并非凡人,应当都是此人的家族子弟。
而在其后的人等,则多是气血精壮之辈,应该是该家族内的道兵力士等奴仆。
来人虽然张口就在赔礼道歉,但是余缺听见后,他的眉头却是当即皱起。
“姓松,山中九家的松家?
余缺也不客气,笑吟吟道:“松老先生客气了,您这话,说的就好似余某才是个外来客人,贵族乃是此地主人。
今日是余某唐突,打扰了贵地主人?”
松姓仙家闻言,面上的笑容一僵。
对方打着哈哈道:
“余真传言过了,我松家只不过是代替宫中打理此地,免得这里荒芜罢了。
否则的话,总不能宫中一日没有真传弟子来此,这里就荒废一日。”
余缺点了点头,这让对方的面色缓和,以为两人还有的谈。
种种租赁、搭伙的想法,在松姓仙家的脑中盘旋,对方琢磨着该如何最大程度的占据好处。
结果下一刻,余缺就明确的道:
“既然余某已经来此,就劳烦松老先生,即刻交接此地,将贵族的人等,全部裁撤出山。”
他拱手道:
“一个时辰后,余某便会将真传銮驾摆至山中,并驱逐外邪、重定地气。
到时候,若是贵族还有人没走,被余缺捉出来了,可就不美了。”
这话一出,那松姓仙家和其身后的男男女女们,顿时个个面色都愤恨。
还是松姓仙家伸手一止,将身后人等的情绪给压住了。
对方上前一步,打着拱,冲着余缺低声道:
“余真传,我松家在此地经营日久,费力颇多,还请余真传再多给些时日。
不如,你先在山下驻扎几日,这几日间,我松家必定会好衣好食的供应……”
余缺听见这话,面上的一点虚情假意,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神情冷淡,出声:
“此地乃是余某之洞府,你们让余某在家门口外多等几日?荒唐!”
余缺伸出了一根手指,冷笑:
“一个时辰之内,若有闲杂人等继续留在山上者,生死自负!”
那松姓仙家面色愣住,口中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这、这……”
对方身后的松家子弟们,此刻也终于是忍不住了,有人喝到:
“呔!你这弟子当真无礼。某也是道宫弟子,论起在宫中的年数,你还得叫某等一声师兄师姐。”
“好生跋扈的真传!”
其中甚至有人直接叱骂:“多等个几日都不肯等,当真是泥腿……”
但是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就突然响起,对方的身子倒飞除去,狠狠的扑在了地上。
是那松姓仙家面色阴冷,回头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休得胡言!”
余缺似笑非笑的望着。
他没有想和彼辈争辩的意思,只是盘膝坐在了真传銮驾之上,淡淡道:
“说只一个时辰,便只一个时辰,一个呼吸、一个弹指都不可多。”
他一弹指,身旁的一盏钟磬就敲响,数个力士心领神会,立刻从怀中取出了香烛,将之点燃,开始计时。
松姓仙家见状,对方仍想要和余缺争论几句,但是却连余缺的跟前都走近不了,被真传銮驾挡得死死的。
其他的松家弟子见状,面上是越发的不甘和愤恨,口中不断的议论:
“连銮驾都不出,此人眼里,竟然丝毫没有我松家么!?”
如此多磨了一刻钟之后,松姓仙家见状,只得无可奈何的转身,速速点派麾下的家族子弟,让人将山上的财货等等搬下来。
随即,一箱箱各种各样的资粮,宛若蚂蚁搬家般,络绎不绝的从山顶上淌下。
其中不少的箱子中还散发出了灵气,也不知松家究竟在山上经营了什么,是否也如黄家一般种植了灵物。
那松姓仙家瞧见着家族有这多的财货,其脸上不仅没有快意之色,反而更是阴沉。
“搬、快搬!”
此人呼喝着,还咬牙切齿般喝到:“搬不走的,就砸掉、烧掉,不要留下一件完整的,免得泄露了族中机密。”
对方这话,显然是对余缺说的。
但是余缺依旧是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眼皮都不带跳一下的。
他也丝毫不担心,松家会将磨盘峰上的灵脉给捣毁、或是挖空吸干掉。
若是如此,那可就不是余缺要找他们麻烦,而是道宫中的炼罡上人们,要找他们麻烦。哪怕是他们松家的老祖宗,也得将这伙人给吊起来炼魂,看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被邪祟、奸细附体了。
并且一方灵脉,也并非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捣毁,就连想留下陷阱都难。因为稍后余缺就会重新梳理此地的地气,并将磨盘峰上的灵脉种种,重塑回道宫上次勘探时的原状。
很快的,一个时辰的时间,烧完了。
松家人等,大多都已经是摆在了磨盘峰之下,但是仍旧有些奴仆,还像是蚂蚁一般,正在山上一趟一趟的奔走着。
“老爷,时间到!”
左右力士呼喝,将余缺从打坐中唤醒。
此刻那些松家人等见状,纷纷呼喝:“勿急勿急,山上就剩一点了。”
“余真传,且再给点时间。休要伤我松家儿郎的性命。”
余缺站起身,他眺望着偌大的磨盘峰,以及那些听见时间到了,正在仓皇下山的人等。
但是余缺无视松家人等的请求,他只是望着那松姓煞仙,轻叹道:
“道友,这多的性命,皆数为你所害也。”
话声一落,余缺当即就掐动法诀。
啸!
一阵凤鸣声,陡然就从他的身下涌起。
松姓仙家见到余缺这般举动,面色大变。
对方顾不得山上那些奔走的奴仆了,而是连连冲着左右的家族子弟喝到:
“退,再退!”
随即此人自身也像是烫脚一般,从磨盘峰上跳下,不想沾染磨盘峰上的任何一块石头。
在松家数千人的眼中,余缺坐下的真传銮驾,陡然间像是活过来了似的,摇身一变,化作为了一头赤红色的火凤。
它背负着余缺等人,腾空沉浮,呼啸而动,盘旋了数圈后,当即就俯冲向磨盘峰,张口吐出了一道赤红色的火焰,覆盖山峰。
真传之銮驾,可不单单只是一幅仪仗,它亦是道宫赐予真传弟子的一份保障,且行走在黄山地界内,它随时都能调动道宫气运,并且内里蕴含了一道真火,威能堪比五品。
在黄山道宫的历史上,甚至有过世家子弟在考取真传后,和家族不和,直接动用真传銮驾,强闯家族祖峰的事情,并且还成功了。
因此在銮驾火凤的焚烧下,整个磨盘峰都笼罩在了一片火海当中,松家所布置在其上的阵法,宛若泡沫般破灭,至于还留在山上的那些人等,也都是连惨叫都发不出,就沦为灰飞。
余缺看着这一幕,他仅仅目光微眯,没有丝毫的后悔之意。
在动用真传銮驾时,他已经是有意的延缓,让銮驾盘旋了三圈不止,奈何山上的那些松家人,或是太多、或是不明所以,只得葬身在火海当中。
呼呼呼!
熊熊火焰中,已经下山的松家人等,全都是瞠目结舌的望着火光滔天的磨盘峰。
此刻只有那松姓煞仙,对方铁青着脸色,还有胆色去怒视余缺,喝到:
“余真传,当真好狠的手段!”
至于此人身后的那些跋扈年轻子弟们,此刻则是一个个都胆寒,充斥着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再不敢胡乱说些什么。
余缺闻言,他脚踏火凤,飞临至松家跟前,笑看着那松姓仙家:
“道友刚刚,为何不继续逗留在山上?”
松姓仙家勃然大怒,身上煞气涌动,想要发作。但是这人的衣袖,被身旁的家族子弟们揪了揪,连忙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人急声大叫:“怕甚怕,每届真传上任,所烧不过只一把火也,他还能再烧出第二把、还敢烧死我们不成?!”
但越是言语着,此人就显得越是色厉内荏。
在余缺平静的目光下,对方忙不迭的就收拢了家族人等,灰溜溜的朝着仙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