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扬州一城中,王重阳正在其中居住。
真人等一众仙神罗汉,无不于城中上空云雾观望王重阳。
孙悟空说道:“大师兄,今正微已过七试,馀三试于正微,当不得甚。”
真人摇头笑道:“不可大意,待其功成,再欢喜不迟。”
孙悟空说道:“大师兄所言有理。然此乃是第八试也。此八试,名作‘信’,不知乃是那一位仙神罗汉下凡相助?”
真人说道:“乃是降龙罗汉亲往,悟空,你可安心,降龙罗汉的本事,你当是知得,十八罗汉,以降龙罗汉为最。”
孙悟空闻言,点了点头,然望向罗汉之时,沉默少许,说道:“大师兄,降龙罗汉近来修行有误,大师兄可曾看出,恐此间有所误事。”
姜缘摇头说道:“自是看出,降龙罗汉似有尘缘在身,动他修行,但不须顾虑,降龙罗汉此间不会耽误,不过往后些时日,便恐罗汉修行有退。”
观世音菩萨双手合十,说道:“此事我亦知得,正如真人所言,降龙罗汉今时身有尘缘,然修行此间尚不曾有变,来日方才有大麻烦。”
孙悟空抓耳挠腮,说道:“老孙与降龙罗汉那厮有些交情,今时其修行有误,老孙亦有些担忧。菩萨,你既是知得其修行之事,为何不曾料理,而是放任不管?”
观世音菩萨微微一笑,说道:“斗战胜佛不须担忧,如今时机未到罢,待时机到来,自有法子使降龙罗汉了结此事。”
孙悟空闻听,方才是安心。
猪八戒在旁说道:“哥啊,怎个你与降龙罗汉亦有交情。”
孙悟空笑道:“你这呆子,你这便不知哩,昔年降龙罗汉曾助老孙等西行,本便有交情,往后老孙更曾与叙旧谈说,交情不浅。”
猪八戒忽是笑道:“猴哥,这满天神佛,说来与你有交情的,却是甚多。”
孙悟空说道:“那是自然。”
真人与观世音菩萨未有理会二人,望向下方王重阳,有心观看王重阳如何过得此第八试,此试是为‘信’。
……
却说城中,王重阳正催马准备离去,他在此城中待了不少时候,有幸读得不少书籍,今自当离去,再往前行,求学三家。
王重阳神态之间较往前,更添三分从容自信,眼中满是宁静,他望着城中人来人往,心有感触。
他读书越久,越是能知得‘百姓苦’三字要义,任何王朝,无论兴盛亦或衰败,百姓皆是受苦受难者。
只是,他助不得百姓,他能助者,唯有自己。
他总不能拉着一个人,言说教其与他一同读书。再者,便是读书,亦只能教人心中安宁罢,到头来亦会面临生老病死,此如何能信服于他人。
若说以金银救助一人,更是无稽之谈,得意外横财,最易教人暴毙,此暴毙若非身,即为心。金银助长人心气,心气若涨,极易生邪。
王重阳正是思索之间,他忽是抬头张望,见着前方有喧哗吵闹之声,教他有些诧异。
此城中向来安静,为何今日这般吵闹喧嚣,莫非又有贼兵打进来了不成。
王重阳翻身下马,扯出一路过老者,问道:“老先生,且少待一二。”
老者见着王重阳,有些着急,问道:“你这后生,怎个来拦我,那前方正有仙长施救,你莫要相拦,我当是往前而去。”
王重阳说道:“老先生,我正是要问前方,那乃是何等之事,为何这般热闹喧嚣?”
老者说道:“你不是早已说过,那前方乃是仙长施救,你若是要参与,便快些往前而去。”
说着,老者望向王重阳的高头大马,喜道:“你这后生,怎个有北地战马?你有这等马儿,却是个好事,你且与我纵马过去,定能抢占在前,聆听仙长教诲。”
王重阳哭笑不得,说道:“仙长施救是个怎说,但请老先生告知,若是老先生能告知,我将此马借与你亦无妨。”
老者说道:“你怎个连这事儿亦不知,但前方有仙长,今日而来,言说一事,便说我等之所以苦难,乃是因为我等皆于苦海之中,既是人于苦海,怎个不苦不难?而施救之说,便是仙长有法子救我等出苦海,若是能出苦海,自然不会再有苦难,那时我等皆可脱离苦海,成仙做佛哩。”
王重阳闻听此苦海之说,教他沉思,琢磨其中之理,他所读佛经道书之中,有许多都曾提到过‘苦海’,但这众生皆在苦海之说,他还是头回听到,教他深觉有理。
然后边这言说脱离苦海,便能成仙做佛,他却是万万不信。
王重阳说道:“那仙长果真言说,若是出得苦海,便能成仙做佛?”
老者灿灿一笑,说道:“未有说过,但我等这般述说罢。”
王重阳深感无奈,扶着老者,说道:“老先生,今我意要往前而去,但若纵马,恐伤及无辜,我且扶你同往,我有些气力在身,可带你挤进人群。”
老者骂骂咧咧,只道挤不进去。
王重阳笑了笑,并未在意老者骂声,将马匹拴好,他便起身离去,搀扶老者往前而行。
王重阳在靠近些许,便是挤入人群之中,在人群里宛如游龙,东扯西突,竟真教他钻到前边。
老者在后边紧紧跟随,瞧着果真行入前边,大喜过望,说道:“后生,你果真了得。”
王重阳笑了笑,未有多言,朝那前方望去,果真有个人正站在那里,瞧着是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只是样貌邋遢,言语有些疯状,像是个疯道士。
此间,疯道士正在言说万般门道。
有群众问道:“那仙长,你一直在言说苦海,又言说我等皆在苦海之中,但不知苦海究竟为何物,仙长可能说个明白?”
疯道士面向众等,摇头晃脑,侃侃而谈,说道:“今我便将苦海诸等,与你等说个明白。”
“夫苦海者,三界火宅之渊薮也。众生沉沦六趣,无明为楫,爱欲作涛,随业浪而浮沉,逐烦恼以流转。”
“盖尘世本无苦乐,唯心所造耳!世人为荣利所缠,名缰缚性,利锁拘神……”
疯道士碎碎念,说了许多字来。
群众闻听,皆不明疯道士在说些甚,但觉疯道士所言甚是了得,不明觉厉便是这等。
有人忽是问道:“仙长,三界火宅乃是何物?”
疯道士说道:“三界者,有二等,一来所指,乃是天,地,人此三界也。二来所指,乃苦海之三界,是欲界,色界,无色界。火宅所言,乃是述说苦海如燃火之宅,众生困于其中,不得而出,受火之灼,难以逃脱。”
众等闻听,方才知其所言,到底为何等。
又有人问道:“仙长,六趣又为何等?”
疯道士说道:“六趣即为六道轮回,乃是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等六道也。”
众等与疯道士一问一答,正是分说苦海之事。
王重阳在旁倾听,听着疯道士言说苦海,深觉疯道士所言,甚是有理。此教他知得苦海详细,这个疯道士,其貌不扬,但其学识甚是了得,他这等未有真正学过的,一听既能明其中。
忽是有人开口,说道:“如仙长所言,苦海甚难,但不知仙长有何法子施救我等,教我等离那苦海?”
疯道士笑意盈盈,说道:“法子嘛,自是有的,自是有的。”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再是开口:“此丹丸,若是吞服,便可教人而离苦海,只消吞服,立竿见影,必能离去苦海。”
众人闻听此言,疯狂不已,说道:“请仙长怜得我等,请仙长怜得我等!将丹丸赠与我等,教我等而离苦海!”
有一官人开口,说道:“仙长,我乃此地县令,但仙长将此丹丸与我,我定与仙长厚待。”
有商贾说道:“若仙长愿将此丹丸与我,我愿以百金交换。”
市井百态,在此处一览无余。
王重阳望着疯道士,沉默不语,他未有上前争抢之意,只是他心中还在琢磨疯道士先前所言。
忽见那疯道士开口,说道:“诸位,不须争抢,不须争抢。你等若是肯要,那便人人都有份,不须用那般富贵金银来交换。”
众等闻听,大喜过望,即是请疯道士赐予他等丹丸,他等感激不尽。
疯道士笑而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一众。
众等教疯道士看着,有些无措,有人问道:“仙长何以不言,莫非是我等有不敬之举?”
疯道士摇头,故作叹息,遂摇头晃脑,说道:“此丹丸可教人离苦海,此事不假,但此丹丸吞服,有一副作用,我恐你等闻听,那时心有害怕,便是不愿吞下咯。”
众等问道:“请仙长明言,但能离苦海,我等怎会有害怕之意,定愿将之吞下。”
疯道士说道:“既然你等不怕,那我便是直言,此丹丸可教人脱离苦海,但此丹丸却有巨毒在其中,你等吞下此丹丸,可脱离苦海,其中之毒,却会教你等肉身殒命,只得一魂,此魂脱离苦海,将再次转世,待是来世,你等方可得真自在。”
众等一听此言,皆恐惧不已,不约而同倒退数步,只觉一阵后怕,他等竟在此疯道士面前听了这般久,说甚苦海,谈甚脱离,是他等猪油蒙了心,不识真数。
苦海脱离,却要他等身死,这是甚荒谬之言,简直是胡说八道。
众等一想到身死,立刻就离去了,未有迟疑。
但见原本乌泱泱一片人,少顷间即是消弭不见,只得王重阳一人还站在原地。
疯道士瞧见王重阳,笑着说道:“他等皆是离去,为何你还不离去?”
王重阳摇头说道:“但觉仙长所言有理,故在此听从,为何要离去?”
疯道士说道:“他等皆已离去,若是常人,当是跟随,你却是个另类,不曾随得大众。”
王重阳说道:“何故随众?今闻仙长所言,方教小子知得苦海之意,仙长实乃有道之真修。”
疯道士大笑不止,说道:“我取此丹丸,其有大毒,与人言说吞毒方离苦海,你竟是言说我乃有道之真修,你莫非不怕?”
王重阳说道:“若是仙长所言为真,那便无须惧怕。”
疯道士问道:“此言怎说,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王重阳说道:“肉身本束缚,若果真能换来离苦海,脱灾难之机,舍此肉身,有何难处?所谓怕,你焉能知得,此怕乃你之怕,而非你肉身之怕?人之惧死,才是肉身之能,然非我之能,故我不曾怕得。”
疯道士闻听,再是大笑,遂将丹丸递与王重阳,说道:“若是你果真不怕,你且将此丹丸吞服。”
王重阳接过丹丸,便要吞下。
疯道士一把拦下,说道:“你可要想好,若是吞服此丹丸,便再无回转之机,你必是教丹丸之毒所害。”
王重阳笑道:“若能如仙长所言脱离苦海,肉身舍之何惧。”
说罢。
王重阳一把吞下丹丸,未有半分犹豫。
疯道士瞧着王重阳一把吞下,心中大惊失色,即知此第八试‘信’,难不住王重阳,此破肉身执迷,已非凡等能比。
王重阳将丹丸吞下,闭目静待肉身亡去。
然他等待许久,却不见身中有甚变化,他再是睁眼望去,问道:“仙长,为何我肉身不曾亡故?”
疯道士忽是作疯疯癫癫的样子,说道:“我胡说八道的罢,不曾想有你这般愚蠢的人会信!果真是傻子,果真是傻子!我不与你多言,恐你的傻气缠身,我这便走了。”
说罢。
疯道士转身就走。
王重阳拦住,说道:“仙长何故这般姿态,我见仙长眼神清明,不似戏弄他人之人,更不似疯癫之人。”
疯道士不管不顾,朝城外而去,不愿与王重阳多言。
王重阳阻拦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疯道士离去,他感受一番身子,未有任何变化,轻叹一声,转身去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