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晟帝的状况,看着反而比之前要好许多。
至少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状态。
也是,不能动、不能说,但是该灌的粥每日都要按时灌进去,不胖才会奇怪。
盛知婉取出银针。
“儿臣知道父皇能够听到,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同父皇分享。”
盛知婉一针落下,崇晟帝眼皮下的眼珠微微颤动。
盛知婉继续道:“就在方才,满朝文武恳请儿臣监国,二皇兄亦愿意将监国之责拱手相让,所以现在,儿臣是名正言顺的监国公主了。”
盛知婉说着,手下未停。
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陆续落下,崇晟帝此时已经不仅仅是眼珠颤动,眼皮也有抽动的迹象。
“父皇会为儿臣高兴吗?”盛知婉捻动银针。
崇晟帝面颊因为剧烈的疼痛猛然一颤。
“应是不会的。”盛知婉自问自答:“毕竟父皇那般防备着儿臣,儿臣身边之人,一个一个都死在父皇手中。”
“那时候,父皇看着儿臣跑去找您告状,心里在想什么?”
盛知婉垂眸。
四岁,她从行宫回来的路上遭遇埋伏,玮叔为了护住她被扎成刺猬,他将她护在怀里,同她玩谁先动谁就输了的游戏。
若是一般四岁的孩童,或许真的信了。
可偏偏盛知婉早熟,那时候她缩在玮叔的怀里,感受着玮叔的身体一点点变冷。
她只流泪,不敢出声。
她以为那群人会将她也射杀,可是没有,他们只是没有丝毫情绪看她一眼,便转头离去。
后来,是姜嬷嬷、燕飞、小樵子、漱玉……
一张张脸在盛知婉眼中闪过,崇晟帝不杀她,却夺走了她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
可笑……
当时的她回到宫中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求着他为玮叔报仇,求他出兵剿灭匪徒!
“您听着自己亲手害死的兄长的女儿喊自己父皇,看着她跪下求您,您应当很得意吧?”盛知婉最后一针刺下。
榻上,崇晟帝浑身猛然一颤。
盛知婉看着他:“怎么?父皇还不愿意睁开眼吗?您今日能说话的机会只有一盏茶时间,一盏茶后,您便会重新恢复从前的状态,不能动,不能说话,连眼睛也睁不开……就像是,活死人。”
崇晟帝猛然睁开眼。
视线和盛知婉对上。
盛知婉轻笑。
崇晟帝双瞳内却尽是愤怒和怨恨,可想到什么,他又移开视线。
“你就这么恨朕,不管怎样,朕也养了你十几年,当了你十几年的父皇。”崇晟帝开口,声音中居然罕见的带着一丝虚弱。
他向来强势、睥睨,从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主意。
可现在,却在盛知婉面前流露出了虚弱。
盛知婉定定瞧着他,“难道儿臣不是父皇用来牵制掣肘祖母的把柄吗?若是此时父皇有余力,恐怕会毫不犹豫置我于死地吧。”
“怎么会?父皇怎么会置你于死地?你毕竟是父皇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父皇何曾……何曾亏待过你?”崇晟帝说得竟有些情真意切。
盛知婉没忍住笑了。
“儿臣出生时体内带着的寒毒,不就是父皇怕我会威胁到您的皇子才下的?想必,得知儿臣是个女婴时,您心中很是松了口气吧。”
“您嫉恨先太子,又恐惧他,哪怕认定他已经死了,连他留在世上的骨血也依旧忌惮。但好在……好在,儿臣是个女子,否则恐怕儿臣没机会长到这么大,更没机会等到今日!”
“父皇也不必说的冠冕堂皇,如果您有机会,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将我除掉,可惜……”盛知婉伸手,将崇晟帝脖颈上的银针微微转动起来。
崇晟帝脸上几乎立时露出了痛苦之色:“庆宁!你要干什么?”
“玮叔,玮伴伴,父皇还记得他吗?”
“啊!!盛知婉!”崇晟帝面孔扭曲。
他感觉到一阵阵噬骨的痛从脊椎深处传来,想要翻滚、想要抓挠,可偏偏,身体却只有眼睛和嘴唇能动。
“盛知婉,你、你这个妖女!朕早该在你还没出生时便将你彻底铲除!朕悔!朕太悔了!!”
盛知婉面无表情,听着他对自己的咒骂。
“轰隆——”
外头,忽地一道雷声炸响!
崇晟帝怒吼:“盛知婉,你敢弑君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儿臣只是在为父皇治疗,哪里是弑君,父皇放心,您不会死的,只是,这治疗的过程有些难熬。但若是不难熬,怎么能有好结果?您说呢!”盛知婉拔起一根银针,重新落下。
“啊啊!”崇晟帝面容扭曲。
盛知婉便这般站在旁边,静静欣赏着,直到算到时间差不多,才一根根将银针取下。
此时,崇晟帝浑身湿透,早已没有对盛知婉怒骂的力气。
“公主,公主?!”就在这时,苏德运的声音从外传来。
崇晟帝听到他的声音眼中立时迸射出愤恨,狗奴才!背主的东西!该死,该死,统统都该死!
“进,怎么了?”盛知婉道。
苏德运匆匆进来,“公主之前将刘茂罚去宫门外跪着,没想到他居然去了熙武门外的广场祭台,方才……又突然有雷鸣炸响,黑云压城,刘茂借此危言耸听……”
苏德运说到这,顿了顿,才继续咬牙道:“说、说公主乃是祸*国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