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还是那句话!”
盛知婉最终站定在距离祭台十米之外:“心中无愧,自然不怕。”
“刘御史,为官多年,敢说自己无愧于天吗?敢说自己在此一跪,无愧于心吗?”
“老臣自然敢——”
刘茂这话刚说到一半,忽地,一阵轰然炸响。
黑漆漆的苍穹仿佛刹那被扯开一道裂隙!
刘茂抬眼。
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白光乍现,然后——
没了,什么都没了!
刘茂倒了下来。
周围人只觉得一阵白光刺眼。
巨大的声音穿透耳膜。
尖叫、哭喊。
嘈杂四起。
周围的学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摔倒在地、互相推挤,不少人差点被踩踏。
终于,有人的目光落到了祭台上。
“天!”
“天呐!”
“那……那是刘御史?”
众人目光随之看去,雷声滚滚,暴雨依旧。
整个熙武门外,一阵死寂。
许久——
“天意!这才是天意啊!”苏德运当先反应过来,对着盛知婉深深拜下。
随之,便是谢安等人。
众位学子,和人群中被各家主子指使过来煽风点火的人,此时,也惶惶然跟着跪在了地上。
“天命如此!”
“刘御史妄言公主、如今被天罚所诛,公主监国,乃天命所归!”
“君命天授!不外如是!”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句。
“公主监国!天命所归!”
“公主监国,天命所归!”
声音汇聚,盖过雨声,盖过雷声。
苏祈年手中攥着檄文,跌坐在地上。
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额上,他呆呆愣愣,只觉周围一切都放慢了。
劈了——
真的劈了!
可是为什么,劈的却不是祸*国殃民的庆宁公主,而是、忠言直谏的刘御史?
透过雨幕,他似乎对上了一道极冷又极平淡的视线。
他想到很久以前,庆宁公主曾对自己评判的那句——
“这位苏士子年纪轻轻,眼盲耳聋,若真成了一方父母官,不知会判出多少冤案。”
苏祈年仓皇地爬起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挤开激动跪拜、高声呼号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朝着外跑去。
盛知婉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轻飘飘的,不值当留下丝毫。
“谢统领。”盛知婉目光扫过黑压压跪拜的众人,这时终于开口:“通知刘府,来为,刘御史收敛尸骨。”
这一次,刘茂的梦想也算实现了。
他的名字将会长久记录在史书之上,只可惜,并不是作为言官风骨,而是,作为历史上第一位女子监国,证明“君命天授”的那个证据。
他反对,所以,他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雷劈至死。
除了天命,还有什么说法?不会有了。
盛知婉在所有人的跪拜中,最后望了祭台上那具尸体一眼,转身,一步步重新走回宫中。
崇晟帝此时已经再次闭上了眼。
可他的耳朵却听着外头的动静,他希望,下一刻,外头便能传来盛知婉被雷劈的死讯!
可惜,“吱——”
房门推开,盛知婉和商行聿一同走进来。
“父皇,真是巧了,这场雨其实不止刘御史欢喜、您欢喜。”
“儿臣,也一直在等啊。”
今日在朝堂上,她先是戳破盛珩身份,再用“功绩薄”强压下五皇弟和宗室藩王的拥趸朝臣。
那些朝臣当时都服了她,但没有人会放心自己的把柄握在当权者手中。
金国麻烦未除,盛知婉必须要最大程度稳固自己监国的地位。
所以……
这一场恰如其分的雷雨,再加上对刘茂心怀恨意的孙女,以及几个混在学子中之人的怂恿。
刘茂爬上祭台。
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促就今日这一场,天命所归的好戏!
“雷真的劈了,不过劈死的却不是儿臣,而是刘御史。”
祭台埋铁片,朝服藏银丝。
“刘茂刘御史,以后便是本宫天命所归的见证。”盛知婉说罢,有些可惜不能瞧见崇晟帝此时的表情。
但也无所谓了,知道他心中愤怒痛苦就足够。
“父皇暂且继续睡着吧,等儿臣将三州夺回,名正言顺登位那日,儿臣一定会让您醒来,亲自观礼。”
盛知婉和商行聿并肩离去。
宫外,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方才雷声轰鸣,现在黑云散去,居然隐约露出了太阳。
天,又亮了。
各家老爷站在屋檐下往外看,等着自己派出去的人将消息带回。
“可惜了……这雨,结束得太快。”柳大人自言自语着叹息。
“不过有了这场雨,庆宁公主监国便有了污点,天罚……哼,一介女子也妄想监国。”永义侯冷哼一声。
苏氏脸色煞白着,从外进来:“父亲,外头说的是真的吗?”
“庆宁公主监国?永旭王还有子嗣存世,五皇子也还活着,再不济还有更小的皇子,或者从宗室过继!”
怎么,就能轮到公主监国?
苏氏喉咙发干,纤细的双手紧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