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皇宫的。
他满脑子尽是重复着十八万这个数字。
直到,有朝臣猛地从身后叫住他:“魏大人!”
魏瀚这才略有茫然地朝他看去。
“魏大人,可同我们一起去京郊看看震天雷的威力?”
震天雷?
对了,还有震天雷。
这个在南征中起了关键作用的新武器,究竟有没有军报上说的那种威力?
魏瀚打起精神,他得去看看。
若是真的,有如此武器、又有十八万私兵,这样的庆宁公主,他和老师居然还妄想着将她拉下来?
太可笑了!
可要是,万一、万一是假的呢?
魏瀚上了马车,一路上游魂似的,跟随众人出城,来到校场,看到崔嵇文和叶荣,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东西。
魏瀚死死盯着,就是这东西吗?
所谓的震天雷,看起来罐子大小、并不起眼,怎么会有军报中所说的威力?
他瞪大眼,看着叶荣将崔嵇文按在原地,自己和一个侍卫抱着罐子朝外走。
十米、三十米、五十米……怎么还走?
直到百米。
叶荣终于停下了。
故弄玄虚!魏瀚心里想着,瞧见叶荣将引线点燃了。
然后,叶荣一下子蹦到了侍卫背上,侍卫脚尖点地开始跑,二人飞速朝着这边掠来。
至于吗?果然纨绔便是纨绔,一点都不够稳——
“轰!!”一阵轰鸣传来。
魏瀚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地,没有人笑他,因为他身旁的许多朝臣,都是如此。
“这、这就是震天雷?!”
“天呐!如此神器,天佑我晟国!”
“如此威力,怪不得金国败退!天崩地裂,不外如是!”
“崔大人,这震天雷到底是谁造出来的?”
周围惊呼高喊,崔嵇文只觉人生最高光的一刻便是今日!一想到他弄出的东西,在战场上炸得那群金人屁滚尿路,他就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至于魏瀚——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在围着崔嵇文,围着叶荣,谁还能想到他?
如此威力,如此逆天,这样的震天雷,他和老师居然还妄想扳倒庆宁公主?
笑话!天大的笑话!
对了,他得去找老师,他得去军器监,他得让那群浑人赶紧恢复从前的态度……
魏瀚爬起来,一言不发便往自己的马车处赶。
可惜,不止他受惊了,马儿也受了惊,车夫安抚许久,马儿才乖乖拉着车回城。
等他到了太尉府,王太尉刚平稳下来的心态,听他描述完震天雷威力,再次破防。
“不可能的……”
这么大威力的武器,他为何一点动静没有收到?
“老师可知,陛下还委任商驸马训练了一批足有十八万人的大军?”
“什么?不可能!”王太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瀚早已麻木,看着老师脸上的震惊错愕,只觉得可悲又可笑,他当真笑起来:“老师也觉得不可能对吧,十八万大军……若是陛下真有这样的大军在手,怎么会不用?”
十八万大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十八万大军,都是庆宁公主的私兵!如今庆宁公主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她要给这十八万私兵一个明路。”
“庆宁公主……或许,早就有不臣之心了。”魏瀚深深吐出口气。
“先是太子、再是三皇子,而后陛下癔症昏厥,三个成年皇子,最后只留下二殿下监国……老师可还记得,二殿下在临州便被庆宁公主救过?
庆宁公主推选二殿下监国,二殿下中毒、先太子还活着的消息爆出。
紧接着,就在许多人看好盛珩的时候,盛珩的身份又被戳破,可盛珩聚集的那一批东宫旧臣,没了盛珩支持,自然会倒向身份确定的庆宁公主!
而恰恰这时候,她又抬出了朝臣的罪证把柄,迫使有异心的朝臣不敢反对她监国,唯一反对的刘御史,更是被当众劈死在祭台上,成为她君权天授的证据。
这一步步,老师当真觉得都是巧合吗?”
魏瀚这些话,想了一路,复盘了一路。
他现在只觉得后怕。
若当真如此,庆宁公主的心计究竟有多深?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谋划着这一天的?
“老师,收手吧,您现在收手还能颐养天年,若是再继续谋划下去,说不得连颐养天年的机会都没了。”
魏瀚说罢,不再看神色僵木的王太尉,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接下来,他还要去军器监。
然而,到底是晚了一步。
魏瀚到军器监外时,正见到羽林卫的人抱着许多名册从其中走出来。
见到他,左统领韦度笑着道:“魏尚书既然来了,正好跟着卑职去宫中走一趟,公主要见大人。”
魏瀚心中七上八下。
现在的他,绝对不敢再小瞧庆宁公主,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之前同老师的计划?
魏瀚来到宫中,盛知婉却并未宣见,而是让他一直在外候着。
直到快一个时辰过去,魏瀚站的小腿都发麻了,才得以进殿。
他本以为,公主让自己等了那么久,定然有意责罚,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盛知婉开口,说的却不是军器监的事。
“魏尚书,本宫记得,募兵制积弊、裁汰冗余将官,以及针对边患频繁,修垒联烽、屯田实边这两项举措都是你作为兵部侍郎时提出的?”
魏瀚一愣,随即颔首应是。
“能先人一步,看到兵部积弊痛点,且敢于提出改革,这般能力,兵部暂且找不到第二人。”盛知婉看着下头的魏瀚,这也是为何,她当时并未阻止王太尉为其走动。
魏瀚没想到自己几年前提出的这些,公主居然知道并且记得,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羞愧。
盛知婉话音一转:“可此次军器监之事,你明明知道怠工可能对西南战事造成延误,依旧做了。”
魏瀚头垂得更低。
果然,公主早已经一清二楚!
“本宫知道,太尉乃是你的恩师,他带你入仕、这份恩情极重,可魏尚书别忘了,你头上戴的是朝廷的乌纱,手中握着的是无数边疆将士的性命!太尉的恩情再重,可重得过这些?”
“臣……臣有罪!”魏瀚噗通跪下:“臣不配为兵部尚书,臣……甘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