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夏玥已经开口弃权。
但墨羽依旧保持着那最终的持剑形态。
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放松。
她那空洞的眼神,依旧锁定着前方。
仿佛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那禁忌的第九剑,便会毫不犹豫地挥出。
夏玥撑着地面艰难地,慢慢站了起来。
她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在塔拉族强大的自愈能力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看墨羽。
而是抬起头,望向了高悬于天空之上那个如同神明般的塔拉夏。
“我们弃权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冷。
“她接下来这一剑,我们接不住。我们不想死,我们怯战了,行了吧?”
塔拉夏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当然可以。一旦在斗兽场之中,展露出怯意,那么,毫无疑问,你们,将会是失败者。”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边,那个同样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
“那么,你呢?太岁。”
猎手,或者说姜槐,沙哑着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不打了……我们……弃权。”
塔拉夏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那威严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保持着持剑姿态,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座雕像的少女身上。
“庆贺吧,人类。”
他的声音,如同天神的谕令,响彻了整个世界。
“你,赢得了我的尊重。你,赢得了这场战争。你也为这个世界……”
“赢得了一个,未来。”
“恭喜你们。”
塔拉夏话音刚落。
米塔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赛场的中央,她高高地举起了手,用一种前所未有激动人心的声音,高声宣布。
“本次加时赛——人类方,获胜!”
“最终比分,4比3!本次战争……”
“本世界人类,获得最终胜利!!!”
当“胜利”这两个字,从米塔口中说出的瞬间。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震耳欲聋的、足以掀翻天穹的欢呼声,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天空之中,降下了金色如同光雨般的祝福。
看台之上,所有的人。无论是协会的成员,还是普通的民众。
都在这一刻,忘记了身份,忘记了立场。
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放声地欢呼,尽情地哭泣!
“我们是——!!冠军——!!!”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赛场之上姜槐拖着那几乎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墨羽的身边。
“小羽……”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却又害怕惊扰到她。
“结束了……你赢了……可以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温柔与心疼。
然而,在听到姜槐这句话之后。
墨羽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姜槐这才发现。
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焦距。
她似乎早就已经晕了过去。
或许就在听到塔拉夏那句“恭喜你们”的时候。
她那根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名为“意志”的弦,就已经……彻底断了。
她只是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在支撑着这个永不倒下的姿态。
“小羽!”
姜槐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将那具冰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横抱了起来。
然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场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霜冉——!!!霜冉——!!!”
一道白色的身影,几乎是在他喊出声的瞬间,便如同闪电般冲了过来。
正是早已在场边等候多时的霜冉。
“带她回监狱!快点!我来给她救治!!”
霜冉看着墨羽那凄惨的模样,眼中满是焦急与心疼。
她看着姜槐说道。
“放心,交给我!”
“我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随着战争的结束。
那笼罩着整个斗兽场的猩红界域如同潮水般退去。
悬于天际的血月,也失去了颜色。
与那漫天星斗一同,消散在了金色的光雨之中。
夏玥散去了塔拉族的力量。
那头耀眼的银白色长发,也重新恢复成了如夜般的墨黑。
她没有去享受胜利者的欢呼。
只是默默地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了后台。
刚一走进通道,温暖的手掌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
是李牧寒。
“怎么样。”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后怕。
“我就说,最好别和她为敌。如果没有姜槐,今天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女人……”
夏玥的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一颤。
即便是以她的骄傲,此刻回想起来,依旧感到了一阵后怕。
“简直就是个疯子……她真的就像一把刀……不对,像一把剑一样。”
“一把,为了斩断一切,可以连同自己一起斩断的剑。”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挫败感。
“如果只有我的话,或许……真的无法挡住她的剑。”
李牧寒也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比的凝重。
“即便是传说中,陆总局的天劫九剑,恐怕也没有此等力量啊。”
他望着那片依旧在欢呼沸腾的场地,由衷地感叹道。
“这就是……这个世界,人类最强的战斗力吗……”
与此同时,观众台之上。
陆七还沉浸在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战斗之中,整个人都看傻了。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头,想去看看身旁的朔白现在会是怎样一副激动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时。
却发现,身旁的座位已经空了。
朔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陆七愣了愣,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金色光雨,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唉,没能看到那最后一剑,您是不是……也有些失望呢,朔局。”
与此同时。
在岛屿的某个,被金色光雨浸润的街道上。
一个身穿黑色哥特长裙的女人,正和一个身材高大修长,面容俊美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
两人气质超凡,与周围欢庆的人群格格不入。
但他们手中,却都握着一个和气氛十分违和的草莓甜筒。
在见证了那最后惊心动魄的一战之后。
女人舔了一口冰淇淋,笑着询问身旁的男人。
“怎么样……?”
男人目光有些冰冷,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战斗。
“那的确是,无比凌厉的一剑。”
他淡淡地说道。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孱弱的世界,竟然蕴含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那一剑,你能接得住吗?”
女人又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男人冷笑一声,英俊的脸上,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当然,没问题。”
“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那最终,未曾出鞘的第九剑。”
“我不知道能不能接得住。”
“难得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
女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四周的人群,都在欢庆胜利。
但也总有人的目光,会被这对出尘的男女所吸引。
“哇,那个男的好帅……”
“那个女生也好漂亮啊,他们是明星吗?”
“是情侣吧?”
“好羡慕啊........”
就在这时,迎面朝着他们走来了一人。
那是一个穿着休闲服,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女孩的少女。
然而,在看到那人的瞬间。
这对刚才还气定神闲的男女,脸上却同时露出了愕然与惊恐的神色。
他们手中的甜筒,甚至都忘了吃,立刻深深地低下了头。
“灭、灭世者大人。”
“不必对我如此谦卑,我又不是你们的主人。”
林铃说着,动作自然地,直接抬手,抢过了那女人手中的甜筒。
然后,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塔拉夏唯一做的一件正确的事就是收了米塔。”
她含糊不清地说道。
“谁让你们来的?”
“……是塔拉夏大人,对我们发出了邀请。”
那高大的男人,恭敬地回答道。
“哦?是吗。”
林铃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斜眼看着他们。
“永恒领主现在不是在和荒芜打仗吗?你俩,一个第八军团长,一个第三军团长。”
她的声音,云淡风轻,却让那两人浑身一颤。
“不跟着你们的主子去打仗,跑来这儿骗吃骗喝?”
“回禀大人,上一场战争,两边伤亡巨大。”
永寂低着头解释道。
“目前,塔拉哈克正在与主人进行战时商谈。”
“是吗?”
林铃撇了撇嘴。
“说是战时商谈,不就是为两边新的排兵布阵做准备吗?”
“就好像比赛中的暂停一样。只是暂停,又不是停战。”
林铃叹了口气,三两口吃完了甜筒。
“看来,永恒和荒芜之间的战争,并不会那么快分出胜负啊。”
“主人,必将获得最后的胜利。”
永寂的声音,冰冷而又坚定地说道。
“行了行了。”
林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俩是来侦查敌情的,对吧。”
她那双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眼睛,此刻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永恒,应该是担心塔拉夏真的把这个世界给征服了,所以,让你俩来打探情况的,对吧?”
永夏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妩媚动人的微笑,试图辩解。
“真的……是塔拉夏大人让我们来的……”
她柔声说道。
“我们这次来,也是……瞒着主人……”
“哦?是吗?”
林铃闻言,乐了。
“永恒的情妇,竟然有事情瞒着他。”
“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可就不是晚上收拾你一顿能解决的了。”
林铃的话,露骨而又直接,让永夏的脸颊瞬间飞上了一抹红晕。
她羞赧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还请……灭世者大人,高抬贵手。”
“哈哈哈哈哈!”
林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了起来。
“我高抬什么手?我又不会去和永恒告密。倒是你,真的越来越水灵了啊。”
说着,林铃伸出食指,轻佻地,挑起了永夏那光洁的下巴。
“不错不错……这小脸蛋,这小身段,连我都想尝尝你的味道了。”
“灭世者大人……请、请不要……”
一旁的永寂,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想要阻止。
“男人闭嘴!”
林铃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扫了他一眼。
“老娘对你不感兴趣。你要是没事做,就把裤子脱了,去那边的电线杆底下趴着,让那些对你有兴趣的基佬,好好享受一下。”
“灭世者大人……还请饶了我们二人……”
永寂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嘁。”
林铃撇了撇嘴,松开了永夏的下巴。
“你俩真是没意思。好啦好啦,我不过是偶然碰到你俩,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放心吧。”
“不过……”
林铃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永夏的身上。
“你的核心,现在在塔拉夏的手中,对吧?”
永夏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
“是的……是主人……转增给塔拉夏大人的。”
“真可怜啊。”
林铃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与嘲讽,“一个堂堂的第八军团长,现在,连自己的核心都保不住了。”
“难怪,永恒打仗都不想带上你。”
而后,她又看向了一旁的永寂。
“至于你,可能也不会再受到永恒的重用了吧。”
“主人,不会弃我于不顾!”
永寂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却多了一丝被戳到痛处的恼怒。
“噢哟~小狗委屈了?乖哦乖哦~”
林铃的语气,突然变得像是在哄小宠物一样。
“来来来,转三圈,汪几声~说不定,我可以把你牵回家养着哦~”
“……灭世者大人,请不要侮辱我!即便是您……”
永寂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羞辱,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然而,下一秒。
林铃那双漆黑的瞳孔,瞬间,化作了威严金色的竖立龙瞳。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让神明都为之颤抖的恐怖威压。
如同无形的山脉,猛地从天而降。
永寂和永夏,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便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们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连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都无法生出。
“居然敢对我瞪眼了?”
林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那双金色的龙瞳中,充满了冰冷足以冻结灵魂的威严。
“你们俩的胆子,还真不小。”
她绕着两人,缓缓地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永寂和永夏的心脏之上。
“对了,听说你们永恒的看门狗,是和我同族的魔物?”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真有意思,我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癞皮狗,居然会去给永恒看门。”
“决定了,今天,我就去你们永恒的宫殿转转好了。”
此话一出,永寂和永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尤其是永寂,他立刻开始求饶,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灭世者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很清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如果这位喜怒无常的灭世者,真的跑到永恒的领地去大闹一通。
那正在和他们“战时商谈”的荒芜。
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到时候,永恒领主绝对会扒了他们的皮!
“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好有意思!继续!求饶啊!跪着!!学狗叫!!快点!!”
永寂咬着牙,但还是慢慢低下了头。
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
一只手突然从林铃的身后伸了出来。
动作十分随意地直接揪住了她后颈的衣领。
把她,像一只小猫一样提了起来。
“我就一会儿没看到你,你就在这儿欺负人?”
一个温和而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别人是狗,你也不是什么好猪啊。”
“林、林墨!你你你,你别在别人面前这样把我提起来!放、放开我!快放开我!”
被提在半空中的林铃。
四肢胡乱地扑腾着。
那刚才还威严无比的“灭世者”。
此刻,瞬间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猫咪,脸颊涨得通红。
“不好意思啊。”
林墨无视了身后某人的抗议,低头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两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家幻梦脾气不是很好,你们不用这么害怕,她不咬人的。”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谁是你家的!谁不咬人啊!我咬死你信不信!”
林墨这才把挣扎不休的林铃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任由她在后面捶打自己的后背。
他再次低头,对两人道歉。
永寂和永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与茫然。
这人……啥来头啊……
怎么……怎么能让那个,令整个宇宙都闻风丧胆的灭世者……这么听话?
林铃则是躲在林墨的身后。
用脚尖不满地,踹着林墨的屁股。
“笨蛋……”
她小声地嘟囔着。
“哼。”
林墨看着地上那两个被自家幻梦吓得不轻的“路人”。
又看了看她吃完后随手扔掉的甜筒包装纸,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林铃的脑袋,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去,给人家再买两个甜筒,算是赔偿。”
“我才不要!”
林铃立刻拒绝,双手抱胸,把头扭到一边。
“是他们先瞪我的!”
“是你先抢了人家的甜筒还羞辱人家的吧?”
林墨无奈地说道。
“我不管!我不去!”
林墨也不再多说,只是伸出双手,开始揉搓她的脑袋。
把她那头柔顺的黑发,揉得像个鸡窝一样。
“啊啊啊!林墨!你住手!我的发型!我的发型啊!”
林铃在他的魔爪下,发出了抓狂的抗议。
“去不去?”
“不去!”
“那我继续揉了?”
“呜……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快松手!”
最终,在个人形象与高傲的自尊之间。
林铃,屈辱地选择了前者。
她气鼓鼓地嘟着嘴,极不情愿地,跑去不远处的甜品店。
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草莓甜筒。
当然,负责售卖的还是米塔。
“什么?!之前不是说免费吗?!怎么现在要收费了?!一个甜筒五百!?你怎么不去抢??!”
“这不都分出胜负了吗,免费期就过了哦~”
买完了甜筒之后,她快步走回来,没好气地直接塞到了永寂和永夏的手中。
永寂和永夏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那两个散发着寒气的甜筒。
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墨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对着两人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看起来都不像坏人。还请好好享受这次庆典。”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说罢,林墨便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林铃的手。
在后者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之后,便拉着她,转身离开了。
“别....别牵手啦.....好丢人,这么多人看着。”
“行,那我松开了。”
“哎哎!再.....再牵一会儿吧。”
街道上,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永寂和永夏。
手里,各捧着一个甜筒。
周围的威压,早已散去。
两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永寂看着自己手中的两个甜筒,又看了看自己姐姐手中的一个,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姐……那个人类......能驾驭灭世者?”
“........可能,这,这个就是人类常说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