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兄,我要小解,麻烦避开一些,莫要滋你身上。”
“无碍,季兄尿你的便是。”
从盛京离去后,五大仙宗的马车一路驰行,而今已经抵达凉州中部,沿路暂时休整。
季忧解着腰带,打算尿尿,但却被一路尾随。
彼时,公输仇手握毛笔,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灵感捏都捏不住。
最近这两年,他一直都在闭关冲境,写书的爱好也渐渐放下了,毕竟身为修仙者,名头再大也需要自身实力过硬。
但这次跟随山中弟子前来盛京参加论道会,他却又暗戳戳地将这爱好捡了起,甚至买了更好的纸笔,创作欲爆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于离谱了。
二指杀人就不说了,关键问题是他和自家鉴主竟然是道侣。
写书的脑洞再大,敢安排灵剑山小鉴主和一个乡野私修结成道侣么?真正的现实当真是比故事精彩多了!
而公输仇也终于想明白了,当初自己和季忧结伴前往雪域归来之后为何能受到鉴主亲自召见,也明白了为何后续的分配丹药的时候,自己拿到的丹药都要比之前高一个等级。
命运啊,早已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你标注好了价格。
这还修什么道啊,公输仇觉得自己光靠写季忧的传记都能平步青云,谁让未来掌教爱看呢。
脸色黢黑的季忧听到回答后停下了解裤的姿势,将撩起的袍裾重新落下:“公输兄,我觉得文艺创作者该写些有文化的东西。”
“文化这东西也得分谁想看谁不想看啊,没人看的文化没有价值。”
“滚,小心我把你逐出灵剑山。”
“?”
公输仇脸色一变,感受到了来自掌教夫人的威严,心说好吧,随后缓缓退出密林。
季忧看着他那副贼兮兮离开的样子,心说这哪是他妈的写书人,这压根就是傲娇鬼的摄像头,还是会自动添油加醋的那种。
他仍旧忘不了那妖族尾巴的事情,对公输仇充满了防备。
与此同时,除了公输仇之外,其他灵剑山弟子也在看向季忧。
小鉴主在论道会上的行为,以及后续与其出双入对的事情确实让他们深感诧异和无法理解。
但身为灵剑山人,他们自然需要保持缄默,不能随意评价。
所以直到此时远离了的盛京,他们才敢去仔细观察季忧,而后,内心变得十分复杂。
说实话,很多灵剑山弟子对季忧这个天书院弟子一直都抱有极好的观感。
毕竟这些年来,灵剑山的剑道在他的手中威名赫赫,让他们这些山中门人也觉得十分有面子。
可问题在于,那只是将其当做不记名师兄弟看待的,而并非鉴主道侣。
这些年,随着玄剑峰峰主的刻意宣扬与烘托,他们其中有一大部分人觉得灵剑山与问道宗更亲近,而且大部分弟子都崇敬着问道宗亲传,一直都认为那般身份高贵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自家鉴主。
说白了,在他们的心中,季忧即便再强,可在道统与身份方面仍与仙宗亲传有着不小的差距。
所以当季忧的身份转换之后,他们多少都觉得不太相配。
因为小鉴主是他们的精神象征啊,在他们看来,能配得上鉴主的注定是另一个将手握天下权柄的男子。
所以他们才很不明白,鉴主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简单休整之后,数十辆马车继续上路,在怒江河畔拐道向东而去,进入到了凉州南部。
此时,车厢里的目光大多数都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
“仅是一年多的功夫,凉州东南部的官道竟然已有荒芜之象。”
“不奇怪,凉州西南的产业多依赖药材买卖,以及丹宗的姻亲世家所经手的丹药售卖,在丹宗封山之后这些都无法运转,荒凉些也属正常。”
视线之中,道路两侧野草丛生,并有微小的野花开始随风摇摆。
而距离道路更远的地方更是草木旺盛,甚至有老树毫无边界感地将枝丫伸到路上,以至摩擦车顶的声音频现。
这样的景色看上去春意虽浓,却有一种衰败之感,忍不住叫人议论纷纷。
曾几何时,丹宗所在的凉州东南修仙者遍地,无数人都想要在此中捡漏些极品灵丹,何曾会出现这是野草遍地的景象。
不多时夜色袭来,黑幕憧憧。
车轮辘辘声中,数十架大马车从官道偏离,驶入了路边荒村后缓缓停驻,休整后又在黎明启程,继续向南。
一连两日两夜,在第三日的正午时分,丹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远望而去,那山峦之上青翠欲滴,生机勃勃,一条瀑布从山上呼啸而下,仿佛纯白的丝带,不断地流入围山的长河,自然而和谐。
只是在山头的位置一直都有玄光环绕,由虚光凝结的表面不时会有涟漪扩散而出,暗藏着无数的杀机。
“真的还在封山,这时候来拜山究竟是何意?”
“自然是为了先贤圣地。”
姜晨枫转头,对着一道而行的蒋月柔和表姐姜妍开口:“当日天光大作之时,大家只在意其中流出之物,可别忘了圣地裂开也是大事,而世间唯一能修补圣地的唯有丹宗。”
先贤圣地的事情并非秘密,毕竟那日的异象实在太过浩瀚,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联想一下,自然能清楚此行的目的与其有关。
此时在天书院的头排马车之中,何灵秀,柴泽与石君昊也在进行着相似的对话,觉得今日前往丹宗拜山定然与先贤圣地有关。
“在封山状态时前来拜山,这事以前从未发生过吧?”
“封山的意思便是与世隔绝,不再与外界相见,在别人封山之时强行拜山,自然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何灵秀轻声开口。
柴泽听后不禁轻轻咂嘴:“即是如此,那我们如何能进的去?”
“应该是靠季忧吧。”
“?”
柴泽转头看向石君昊,便见他沉声开口:“别忘了,他与元采薇有私情,或许能有几分薄面求开山门,而且来之前各宗高层也是把印信交给了他的。”
柴泽听后眉心微皱:“私情恐怕不行吧?”
“我也觉得不行,”何灵秀忍不住开口,“封山对于一宗而言是堪比天大的事情,乃是全宗上下的决议,元采薇并非亲传,这等关系怕是说服不了丹宗开阵的。”
天书院当初并未参与围山丹宗一事,何况此事并不光彩,所以他们对此十分疑问。
事实上不只是他们,就连此番跟随前来问道宗、陈氏仙族、山海阁和灵剑山的弟子也都是未曾参与过那件事的人。
这些人都是五大仙宗在商议之后特地挑选的,毕竟谁会愿意看到杀族人的血仇重新再出现在山上呢。
若真是这样,别说先贤圣地之事做不成,丹宗恐怕立刻就会应激。
一个时辰之后,五大仙宗的马车就纷纷到了丹宗的山脚之下,众人陆续走下了马车。
往前看去,他们发现自家长老已经下车了,此时正在望着前面那辆马车,保持着等待的姿势。
不多时,那马车的车帘被掀起,季忧从车辕上跳下,开始遥望丹山。
见此一幕,跟随而来的仙宗弟子纷纷对视。
此时,遥望了丹山的季忧叫来了掌事院弟子文思远,并从怀中拿出了两份帖子递给他。
“丹宗虽然封山,但山门前有轮值看守阵基的弟子,麻烦文师兄帮我将帖子送去,打开第一份,这是我亲笔所写,他们大概会愿意听你的通报请求,然后你就请他们将第二份呈报元掌教。”
“明白。”
“辛苦师兄。”
文思远忙道不辛苦,而后运足灵气后呼啸上山。
见此一幕,那些相互对视的仙宗弟子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方才也在议论如何让丹宗在封山状态下开门迎客的事情,此时似乎是知晓了答案一样。
“真的是让季忧求门?就因为他与丹宗之女的关系?这怎么可能……”
“副掌教既然将印信交给他的,自然是有自己的决断的,只需等待便是了,何需过多议论。”
“江师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对视,就连姜晨枫、姜妍、颜秋白,还有何灵秀、柴泽、石君昊、余诗柳,以及灵剑山众人都举目看了过去。
这被称为江师兄的人他们认识,是山海阁一姻亲世家当中的世子,是霍金的外甥,名叫江华。
此人修行天赋一般,目前也仅是融道初境,不过因为身份问题,名声倒是挺大。
“定然是可以进去的,你们且看就是了。”
此时的江华看到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顿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与此同时,问文思远已经沿着山路来到了丹山之上。
其实他心中也有些闹不准的,毕竟丹宗顶着其他仙宗的封山一定是有其内在原因的,他真不确定丹宗是否会因为季忧的一封帖子开。
而当他来到阵前的时候,各种大阵看到守山弟子的表情则更是心里一沉。
因为从他们的表情之中,文思远能看到警惕、防备和仇恨,甚至就连大阵都开始嗡鸣作响,摆明的敌对态度让他不由得冷汗直流。
“来者停步,速速退去!”
“否则……”
守山的一位丹宗弟子怒目而视,举起了手中的阵枢。
速速退去,而不是问来者何人,这样激烈的言辞就说明丹宗完全没有任何一丝想要接触外界的想法。
见此一幕,文思远咽了下口水,直接就打开了季忧交代的第一封帖子举到自己面前:“这位道友,我是天书院弟子文思远,受师弟季忧所托前来送信。”
“季忧……?”
“对,天书院的季忧。”
话音落下,文思远微微一怔。
因为他发现那些守山弟子在听到季忧的名字之后,敌意瞬间消退,甚至连手中的阵枢都放下了。
而在看过了那封帖子之后,那些守山弟子扬起眼眸:“季公子让你所来何事?”
“额,他让我送一份帖子交给元掌教,说是有事相商。”
“帖子呢?”
文思远闻声从怀中掏出第二份帖子:“在这里。”
那些守山弟子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为首的那个开口:“麻烦文公子了,不过大阵之前容易误伤,还请公子将帖子放于地面,退到山腰的一处晒药场等候。”
“全听道友的。”
文思远遵从对方的要求,将那第二封帖子放于地面,而后一路下山,来到了山腰处的一处晒药场。
丹山之上的晒药场有很多,他在上山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但明显都已许久未用,尘埃遍布。
此时的他在晒药场站住身形,便见到对面的大阵开了一条口子,接着便有人出来将帖子取走,随后那大阵又迅速关闭。
好谨慎啊,丹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门下弟子如此谨慎?
文思远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便忍不住看向手中的那第一封帖子。
这封帖子本来就是给守山弟子看的,所以他未曾将其一同留在地上,而是顺手带了回来。
在他看来,丹宗的警惕性如此之高,季师弟这帖子必然写的密密麻麻的。
其中可能还涉及到了元采薇,以她的情面才让对方给了一个递贴通报的机会。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文思远不禁重新打开了手中的那第一份拜帖。
谁知一眼扫过,他就发现其中的内容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写的密密麻麻,反而只有两句话。
【我是季忧,许久未见向各位问好,今日有事到访丹山,还请帮我呈贴给元掌教一观。】
文思远的眼眸微怔,眼神之中的不解变得更加浓郁。
只是一句我是季忧么?连丹宗之女的名字都未提及,可那些丹宗弟子当真就改了态度。
他思索许久都不清楚是为何,但却意识到一件事。
季师弟是真觉得一句我是季忧便可以让丹宗流出呈贴的余地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山风徐徐吹拂,凉意阵阵。
文思远左瞧右看,最后衔起了一根狗尾巴草,靠在药架之上开始无聊赏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随着一阵嗡鸣声从远处传来,文思远发现对面的大阵再次被开启。
他有直觉是丹宗掌教有了反馈,立刻吐掉嘴里的草茎向着丹山上而去,不过还没等他走到山上,他就看到看到先前让他退下的那位丹宗弟子下山而来。
“文公子。”
“道友请讲。”
那位丹师轻轻拱手:“掌教吩咐,将在申时开启大阵,还请各位有序上山,不过除了季公子之外,其他人只能在玉衡殿,还请不要到处乱走,请文公子通传。”
文思远抱拳行礼,而后朝着山下乘风而去。
山下的仙宗门人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翘首观看的频率越来越快。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沿山而下的文思远,于是纷纷站起身来。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文思远快步走向了季忧,随后伏在其耳边说了一通,接着季忧就转身看向了那些随行而来的各宗长老。
不多时,各种掌事弟子就开始四处通告。
“长老有令,原地修整,申时丹宗将开启大阵,我等依次上山,所有弟子进入丹山勿要乱走,可以在山前游览,但切勿越过玉衡殿!”
“玉衡殿?”有没来过丹宗的弟子不禁开口询问。
通传的掌事弟子闻声点头:“就是入丹宗后的第一座大殿,可以在殿中休息,但切勿再往上深入。”
目送那位掌事弟子离去,众人有些讶异:“只是两封帖子,丹宗还真愿意开山了?”
“不可能的,我记得封山那段时间,各地世家家主都曾亲自到访,唯恐之后没有丹药可用,但在山下等待数日,却连山门都没见到,怎么会如此轻易?”
“说不定丹宗早就想开山了,碰巧罢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丹山早该事先向天下发帖才是。”
议论之中,感到困惑的众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了的江华。
因为早在文思远上山之时,这位山海阁副掌教外甥的男子就曾预言过一定可以上山。
他当时表现的像是知道什么,自然会在此时引起自己的注意。
姜家姐弟闻声看来,何灵秀等几位亲传也移动了目光,五宗弟子翘首而观,就连一向木讷的玄剑峰亲传颜书菁都忍不住轻轻挑眉。
江华闻言轻声一笑:“你们可知道丹宗为何不可修仙?”
“为何?”
“因为青云仙宗对丹宗下了禁制,目的就是怕掌握着丹道的丹宗再亲近天道,未来会有一家独大的风险。”
众人听后微微皱眉:“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江华环抱双臂:“论道会期间,我照例去拜访舅舅,曾遇到天书院自在殿殿主左丘阳来访,先贤圣地确实是裂开了,需要丹宗修补,季忧与元采薇存在私情你们也是清楚的,这事自然是交给季忧来做的。”
“然后呢?”
“季忧说他从不觉得世间应该有只出力,却没有回报的买卖,于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联想到江华最初的那个问题,何灵秀瞬间凝住了眼眸:“他要求其他仙宗允许丹宗子弟修仙?”
江华听后点了点头:“不错,季忧替丹宗要了一个许可,而当世仙宗答应,每年可以允许他们宗内的五名弟子进入各宗内院修行,那叩开山门的帖子想必就是写了这般内容。”
“怪不得丹宗愿意开山,原来还有这等隐情?”
“我听家里长辈说,丹宗子弟想要修仙可是许久了。”
“这是自然了,看他们结亲的对象就知道,丹宗也是苦于自身没有战力许久啊。”
“竟然是这样,我还以为真的是季忧面子够大,肯让丹宗都为他开门呢,没想最后还是因为仙宗的许诺。”
“他与丹宗之间的关系只有元采薇,何况元掌教都并未承认,算不得面子。”
何灵秀此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了石君昊和柴泽:“只是一份书贴承诺,他们就开山了?”
石君昊闻言抬头:“有何疑问?”
“仙宗说话……其实有时是不算数的,此种深浅我等自然知晓的,这丹宗竟然就这么信了,不知是对谁的信心。”
“那江华不是说了,有左丘殿主作保?”
“舅舅若真能得此信任早就亲自前来了,何需这么多人,而且你不觉得让咱们这些亲传一道前来,还被嘱咐放低姿态更奇怪么?”
何灵秀说完之后摇了摇头:“算了,总之先上山吧,距离申时也没多久了。”
与此同时,姜妍、颜秋白、蒋月柔与姜晨枫的等人起身,朝着季忧走了过去,开始趁着闲暇与其亲切攀谈。
因为不管如何,季忧总归是小鉴主的道侣,多结交一下自然是有好处的。
其中三位女子与其的寒暄十分亲密,甚至还一阵嬉笑,带着些眼波流转。
季忧与他们攀谈了一阵,目送他们离去,随后转头看向了公输仇。
果不其然,对方正在奋笔疾书,笔头差点在纸上磨出火星子。
“写了什么,给我看看。”季忧冷声开口。
公输仇笔杆子一顿,将书卷藏在身后讪笑:“没什么,一些见闻罢了。”
“贱闻?!”
“?”
前往雪域的当年,公输仇还能和季忧过上几招,但此时却是完全不行了。
于是没有任何反抗,他的书卷便被抢了过去。
季忧看了看上面“媚眼如丝亲切叫喊”“眼波流转巧颜笑之”“偷偷约好改日再续”等描述,眼中剑气呼啸。
行啊公输仇,拿兄弟换前途的事儿干的是贼溜啊。
“公输兄写的不错,来,随忧前往对面树林详叙。”
“额,不……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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