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山颠，云海翻涌，霞光如练。
郑均负手立于云海石上，衣袂随风轻扬，身后十尊法相的光轮缓缓流转，交织成一片混沌星图，映照诸天万象。
郑均抬眸望向对面的玄穹御霄真君，见其周身清气缭绕，袖底隐现琉璃剑光，如星河垂落，锋芒内敛。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自然要虚与委蛇了一番，进行了一次论道。
谈论如何突破至‘道主’之境。
“御霄道友，”
郑均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不疾不徐：“‘道主’之境，超脱万法，却又包容万法，不知你如何看？”
玄穹御霄真君微微一笑，指尖轻点虚空，霎时云气凝结，化作无数道纹流转，淡淡道：“道主者，非凌驾于万道之上，而是与道相合，如江河入海，返璞归真。”
郑均颔首，袖袍轻拂，脚下云海骤然翻腾，化作阴阳二气盘旋而上，张口道：“若如此，道主之境，是否仍有‘我’与‘道’之别？”
玄穹御霄真君眸光微动，似有剑意流转，却又归于平静，抬手一引，云气凝聚成一柄无形之剑，悬于身前。
“道主无我，亦无道。”玄穹御霄真君缓缓道，“正如这剑，锋芒藏于无形，却可斩断万法桎梏。”
郑均闻言，朗声一笑，身后星图骤然扩张，化作无尽星河，与御霄真君的剑意遥遥相对。
“妙哉！”郑均赞叹道，“看来你我之道，殊途同归。”
御霄真君亦露出一丝笑意，袖中琉璃剑光隐去，云海复归平静。
山巅之上，二人静立，唯有道韵流转，如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清风，无声无息，却又包罗万象。
又过十数日，太虚山上道韵绵延，如天河垂落，涤荡四方。
三界至强的两尊修行者在此论道，一言一法皆暗合天道。
山脚下，万千修士屏息凝神，哪怕只是捕捉到一缕道韵余波，亦如醍醐灌顶，灵台澄明。
短短十余日，竟抵得上寻常修士苦修十载之功。
十余日后，太虚山巅忽现一道青芒，如天外流星划破云海，转瞬即逝。
那道遁光清冷如霜，撕裂长空而去，眨眼间便没入界外的苍茫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可循。
玄穹御霄真君静立云海之巅，琉璃剑袍无风自动。
他目送那道贯穿天地的青虹渐行渐远，唇角忽而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抬手间，方才被遁光撕裂的云层已悄然弥合。
此番交流，收获不小。
但，
也不能全信。
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郑均故意下的绊子呢？
正如同自己在讲述之时，故意讲错了几个小感悟……
以己度人，郑均定然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自己要慢慢排查一番。
希望，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
对于郑均而言，此行同样收获满满。
甚至于郑均的收获，要更胜于玄穹御霄真君。
毕竟相比于郑均这不到二百年的岁月，玄穹御霄真君已经有上千岁了，他的修行经验自然是比郑均要多一些，经验相对老道。
而郑均把握着‘大道武书’，也是拥有最精纯的武道方式，两者之间的交流，也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对于玄穹御霄真君埋的那些小地雷，郑均根本没有当回事儿，毕竟有‘大道武书’在，自己根本不会踩雷，‘大道武书’都已经帮自己标注出来了，因此郑均已经对玄穹御霄真君设置的小问题了如指掌。
‘希望玄穹御霄真君，也能对自己设置的问题了如指掌了。’
郑均在心中暗忖：在这种情况下，郑均怎么可能不背地里使绊子呢？
大家彼此彼此。
收敛念头，郑均催动真元，迅速朝着阎浮界飞驰而去。
郑均化作一道青色遁光，在浩瀚无垠的天外天中疾驰而过。
四周原本璀璨的星辉此刻竟黯淡如蒙尘，那些亘古以来便静静流淌的虚空乱流，此刻却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翻涌起不自然的波纹。
郑均眉头倏然一蹙，眉心处一点青光乍现。
刹那间，磅礴神念如决堤天河，浩浩荡荡奔涌而出，瞬息间便将方圆万里的虚空尽数笼罩。
而在神念探查之后，疾驰中的青色遁光骤然凝滞，郑均身形猛然顿住，眼中青芒暴涨。
郑均目光如电，穿透重重虚空迷雾，只见前方无垠黑暗之中，竟有无数黑影蠕动翻涌，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宛若一片正在沸腾的黑色汪洋。
这些黑影彼此纠缠涌动，所过之处连虚空都为之震颤，竟是在混沌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扭曲的通道！
那些生物形貌诡异，扭曲而狰狞，有的形似巨鲸、有的则如百足蜈蚣，更有不少郑均先前瞧见过的人形虚空生物。
这些生灵无一例外，都是足以媲美元丹武圣的存在。
虽然看起来数量众多，如同汪洋，但实际数量不过千余。
但这，也足够吓人了。
三界现存的元丹级战力叠加在一起，也不过如此了。
甚至，还有所不如。
而其中，还有几尊媲美法相的虚空生物，也混迹在其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这不对劲儿啊。”
郑均低声自语，指尖凝聚一缕青光，悄然截住一只落单的虚空蠕虫。
那虫兽挣扎嘶鸣，神念中充斥着恐惧与疯狂，隐约传递出一个模糊的讯息。
“逃……必须逃……祂醒了……”
听闻此言，郑均不由感到诧异。
什么东西醒了？
为什么要逃？
能让这些虚空生物如此惊恐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面对此等情况，郑均也是有些郑重。
毕竟天外虚空，是最为神秘的存在。
强如道主，拥有无尽绵长的岁月，也会陨落在这天外虚空之中。
倘若真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不妙？
“怎么什么烦心事儿都被朕撞到了。”
郑均叹了口气，由衷的觉得有几分烦心，接着便想要继续探查。
但这虚空生物，一个个的智力低下，就算是足以媲美法相的虚空生物，也就只是比这虚空蠕虫多一分心思而已。
不过，郑均还是捕获了一头媲美法相的虚空生物，进行探查。
得到的结果并没有多少。
只是更详细了些，知晓了有一尊极其恐怖的存在，从极远处苏醒，他们这些游荡在四周的虚空生物感知到了这股气息，因此都开始本能的四散而逃。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郑均随手分开这头虚空生物，而这向来好战的虚空生物也没有继续对郑均哈气，而是继续投入黑色洪流，跟随其他虚空生物一起游走。
他们没有入侵阎浮、罗天、玄黄三界的意思，郑均自然也没有阻拦他们的打算。
“风雨欲来啊。”
郑均呼出一口气来，如今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精力去管这界外天外天里发生的事情了。
毕竟无论如何，这都是无法避免的，除非自己愿意抛弃阎浮界，转而成为在虚空流浪的虚空生物。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偿还‘众生忍’法相的偿还要求，让十尊法相凝为一体，进而冲击‘道主’之境，随后闪击玄穹御霄真君。
什么？
不是签署和平协议，要和玄穹御霄真君搞‘互不侵犯’那一套吗？
开玩笑呢哥们，这就是道主竞赛。
比一比谁先突破‘道主’。
赢家通吃，慢的等死。
而这‘众生忍’法相，倒是有些意思。
这尊法相的偿还要求，乃是让郑均不使用任何真元、伟力，在凡俗之间行走，如苦行僧一般，度过艰难险阻，看遍红尘百态后，方能偿还完毕。
对此，郑均觉得倒也轻松，不过此番先行，要将自己消失了这数十年间，阎浮界发生的事情处理一番。
郑均化作青色遁光，横渡虚空，最终降临阎浮界。
他收敛周身道韵，如凡人般踏入神京，未惊动任何武者。
然而，帝王归来的消息仍如野火燎原，迅速传遍朝野。
“陛下。”
“陛下！”
“……”
对于郑均的归来，大臣们诚惶诚恐，赶忙来拜见，尤其是以内阁首辅卢承弼为主。
如今的卢承弼已然两鬓斑白，已是通窍五境武者，干了多年的内阁首辅，看起来文质彬彬，丝毫没有当年随军逐鹿之时的风采，他见了郑均之后，也是高呼万岁，伏地请罪。
郑均对此，只是‘嗯’了一声之后，张口道：“对刘氏的处置如何了？”
平州刘氏，是此番悖逆叛乱的主力。
自然是要安心处理。
卢承弼闻言，额头紧贴地面，声音恭敬而谨慎：“回禀陛下，平州刘氏虽为主谋，但经臣彻查，其族中确有数支旁系未参与谋逆。”
“尤其以刘文焕、刘明远两脉为甚，不仅未与叛党勾结，更在事发时暗中传递密信于朝廷，助我军提前布防，截获逆贼粮草三处。”
说罢，卢承弼略作停顿，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高举过头：“此二人亲笔所书《陈情表》与密信原件皆在此，字字血泪……”
“予以赦免，依其功劳，着爵位赏赐。”
不等卢承弼说完，郑均便开口打断。
对于郑均而言，这事儿不算是大事儿，他只需要露个面，证明自己没死便是了。
“陛下。”
见郑均神色淡然，卢承弼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据刘氏族人交代，叛首刘谙常年隐居雪山绝巅。就在起事前，他曾对族中核心子弟留下密言，此番若败，可登雪峰。刘夏复兴，当始于此。”
“哦？”
郑均闻言，不由感到有些惊讶，接着便点了点头，张口道：“朕去瞧瞧，你们内阁继续辅政便是，若是有什么事儿，让灼凰处理。”
说罢，郑均的身影便在卢承弼面前消失。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从这位大汉皇帝回到他忠诚的神京到离开，也不过短短几炷香的时间而已。
卢承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人已经离开了。
……
郑均的身影在雪峰绝巅凝实，靴底踏碎千年冰晶，负手而立，神念如无形潮水漫过连绵雪岭，每一道岩缝间的寒气都在识海中纤毫毕现。
平州刘氏，乃古夏皇族后代。
之前遮遮掩掩，不甚清楚。
而当了皇帝之后，郑均自然能够调集天下当然，知晓这平州刘氏乃是夏世祖长子晋王后裔，那刘谙也是天纵奇才，修行不足百年便晋身元丹，在起事之前还留下这么一句话。
由此可见，这雪山之中，或许还真存有古夏的宝贝。
郑均现在百无禁忌，若是有古夏的宝贝，自然值得自己来此一见。
“倒是会挑地方。”
郑均呼出一口气来，这座被当地人称为‘天斩峰’的雪山深处，竟藏着连他神念都需刻意搜寻才能发现的扭曲节点。
就像虚空生物在混沌中撕开的通道，只是规模小了千万倍。
郑均并指如剑，‘剑通神’法相发动，青光自指尖迸发。
面前三丈处的雪幕突然凹陷，露出个不断旋转的幽蓝漩涡。
漩涡中心飘着片残雪，却违反常理地悬停在暴风雪中纹丝不动。
“虚空夹层？”
郑均挑眉。
这种精妙的构造绝非刘谙能布置，倒像是法相的手段，而且还是精通虚空之术的法相手段。
郑均一步跨入，就在进入漩涡的刹那，十尊法相的光轮在郑均背后自动浮现。
然而，郑均预料中的空间乱流并未出现，反而像是踏入某位大能精心布置的镜室。
四周冰壁平滑如镜，倒映着无数个郑均的身影层层叠叠延伸到黑暗深处。
在镜室尽头，有张泛着虚空光芒的纸页悬浮半空。
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流淌，在冰面上投射出不断变幻，展露符文。
看到这玩意儿，郑均不由为之一惊。
无比惊讶！
面前之物，和自己气海之中的‘大道武书’，极其相似啊！
相似至极，但核心却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一件事物的阴阳两面。
大道武书，属于阳面。
而面前散发着虚空黑光的纸页，则是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