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星核的外缘,宛如一片无边的深渊之海,星河的光辉在这里被吞噬、扭曲,只余下一缕缕被拉长的光影,仿佛在时间之外静静流淌。
林一辰、韩子晴、顾远星以及团队的其他成员立在战舰“晨曦号”的观测甲板上,看着那道缓缓绽开的光。那是碎片网络启动后的回响——亿万粒风暴能量被压缩、汇聚,像潮水一样被收拢到一个无形的中心。
战舰的引擎嗡鸣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
寂静中,林一辰握紧了手中那块镶嵌着五色脉纹的遗迹碎片。它在掌心轻轻震动,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存在交流。
“能量波动稳定了,风暴范围缩小到原来的百分之三十。”
顾远星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联盟舰队和财团战列群被迫撤到安全边界,他们再想大规模冲击,我们有时间了。”
韩子晴站在他身旁,目光却落在另一块数据屏上,那是命构网络的深层波谱图。
她缓缓道:“表面平息,并不代表结束。这些波动的核心频率……不像是自然风暴的回响,更像是某种人工编织的‘锁’。”
林一辰看了她一眼:“你怀疑有人在操控风暴?”
“不——”韩子晴摇头,语气却更沉,“我怀疑风暴是锁,锁的是里面的东西。”
战舰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舰桥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共振声。
韩子晴迅速调出系统诊断,顾远星也跟着低声咒了一句:“不是外部攻击……是碎片网络的反馈。”
那一刻,林一辰猛然感到掌心的碎片发出刺痛感,像是有一道极细的针刺透了皮肤,直抵神经深处。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
黑暗的穹顶之下,一座巨大的“门”矗立在虚空中。门表面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符号,像是星河的轨迹,又像是生物的基因链条。门缝中透出一线极为微弱的光,那光既冰冷又炽热,带着让人心悸的矛盾感。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额头滑下。
“我看到了……一扇门。”他的声音沙哑,却极为笃定。
韩子晴闻言,瞳孔骤缩:“那不是幻觉。命构网络的底层数据……一直指向一个未知的结构体。如果风暴是锁,那扇门就是锁住的东西。”
顾远星皱眉:“问题是,我们刚刚才稳定局势,现在去碰那玩意儿——风险太大。”
“可是如果不去,下一次风暴爆发,他们会直接用它吞掉整片星域。”林一辰声音低沉,“联盟和财团都在争碎片,他们的终极目标,恐怕就是那扇门背后的东西。”
舰队临时会议在战术舱内展开。
光影投射出星域地图,风暴收缩后的空白区域像一片深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目前的侦测数据显示,风暴核心点与命构网络主节点重合。”技术官汇报道,“主节点极有可能就是那扇门的位置。不过我们对它的材质、规模、甚至是否属于三维结构都没有数据。”
“换句话说,我们是在盲飞。”顾远星不满地挑眉。
“盲飞也得去。”韩子晴的语气毫不退让,“联盟那边已经开始调集二线舰队增援,财团的探针舰也在逼近。如果让他们先找到门,我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林一辰环视众人:“我们分成两队。第一队进入主节点区域,第二队留在外围,利用碎片网络维持风暴收缩,防止外界舰队突入。”
顾远星苦笑:“你打算自己带队进去吧?”
林一辰没有否认:“这是我的选择。”
出发的前一夜,甲板外的星海如水般流淌。林一辰站在观察窗前,手中那块碎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
韩子晴走来,将一份数据芯片递给他:“这是我解析到的门符号的一部分,可能和你的碎片产生共鸣。”
林一辰接过,却没立刻看,只是问:“你确定站在我们这一边了吗?”
韩子晴轻轻一笑,笑意中带着一丝疲惫:“我背叛了联盟,不是为了投奔你们,而是为了阻止他们打开门。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一致。”
林一辰注视了她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次日,“晨曦号”率领的先遣队穿过风暴边缘,进入核心区。
那里没有风,没有星光,只有一片仿佛被冻结的虚空。所有的探测波都像石子落入无底湖泊,毫无回声。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轮廓。那是一座高耸到无法想象的门,镶嵌在虚空与现实的交界处。它的表面流转着似乎是星辰的光斑,又在下一个瞬间变成某种脉动的生命组织。
林一辰感到碎片的震动剧烈到几乎要碎裂,脑海中无数零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低沉的古语吟诵,有婴儿般的啼哭,还有金属碰撞的尖锐声。
“舰长——”顾远星的声音透着惊骇,“那扇门……在对我们‘看’。”
林一辰抬眼,正好与门缝中那一丝光芒对视。那光仿佛有生命,缓缓伸展,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向他探来——
银河风暴的余波仍在星际中回荡。碎片网络的光辉像一条横贯星河的能量之脉,稳稳压制了暴走的风暴潮汐,将联盟与财团的全面战争硬生生冻结在临界点上。
林一辰站在舰桥的观测舱前,望着那片被风暴洗礼过的宇宙。星云被撕裂又重塑,远处的恒星带闪烁着昏黄的光芒,像濒死的烛火。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控制台上轻敲,脑中依旧回荡着碎片网络接入主控时传来的那股“脉冲”——一种介于数据与意识之间的奇异震动,仿佛整个宇宙的心跳在他耳边低鸣。
“我们成功了。”韩子晴走了过来,目光里带着罕见的松缓,“至少……暂时。”
“暂时?”林一辰转过头。
“你没感觉到吗?”韩子晴低声道,“碎片网络是活的。”
舰桥的空气像被她这句话冻住。顾凌天从战术席抬起头,眉心紧锁:“活的?你是说,它有自我意识?”
“不只是意识。”韩子晴眯起眼,“它像是在‘等’——等我们拼齐所有碎片。”
叶岚从通讯台转过身来:“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帮它完成了某种……复苏?”
林一辰沉默不语。
他想起接入第四块碎片时,控制台界面上闪过的那串无法翻译的古老字符——它们不是随机数据,而是某种语言,甚至像是在呼唤。
“问题是,”韩子晴叹了口气,“呼唤的对象,是谁?”
舰桥外,星海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闪光——那并非普通恒星爆裂的光谱,而是一种极低频的能量波纹,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却让碎片网络的节点全部亮起。
“是来自黑暗星核的信号。”顾凌天快速扫描,“波长和我们接入碎片时的脉冲一致,但……它更像是在‘回响’。”
林一辰的心猛地一沉。
黑暗星核——星图中被标记为“禁止航行”的空域,连联盟都只在机密档案里提到过它的存在。据说那是一次古代文明毁灭后遗留下来的“核心坍缩”,其中的引力场足以扭曲时间与空间,甚至吞噬意识。
“我们必须去那里。”韩子晴开口,语气笃定。
“你疯了?”叶岚忍不住提高音量,“那里是死地!即使我们能进,也未必能出来!”
韩子晴却只是冷笑:“不去,我们永远不知道碎片网络到底在牵引什么。你们真的以为,它只是为了帮我们阻止一场战争?”
林一辰抬起手,示意她住口。
“我们先锁定信号源。”他沉声道,“等确认状况,再决定下一步。”
就在扫描程序启动的瞬间,舰桥的光幕忽然闪烁,一道全息影像在他们面前凝聚成形——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周身被无数碎片状的光斑环绕,仿佛星海亲自为它披上战甲。
“……你们,终于走到这里了。”
声音古老而低沉,像是从宇宙最深处传来。
林一辰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你是谁?”
“我是……最后的守门人。”那人影微微低头,“也是被你们唤醒的……遗忘之主。”
舰桥陷入死寂。
——遗忘之主。
这个名字,他们曾在无数散落的遗迹碑文、残存的航行日志和古代歌谣里见过。传说它是主宰文明兴衰的存在,能在一念之间抹去整颗星球的历史,让万物如未曾存在。
“黑暗星核,是我的囚笼。”人影缓缓抬起头,“而你们……是钥匙。”
话音落下,舰桥所有系统同时出现干扰,能量读数急速波动。碎片网络的光点像被牵引,开始向黑暗星核的方向排布出一条直线——那是一个无声的指令,命令他们前往。
韩子晴的眼底闪过一抹兴奋:“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相——我们不是在阻止战争,我们是在开启一个更大的局。”
叶岚紧握扶手:“更大的局?那代价是什么?如果它想要的……是整个银河呢?”
林一辰没有回答。
他望向观测舷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像是活了过来,正以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们的命运。
舰队缓缓转向黑暗星核。
一条通向未知的航道,在星海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