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阁中两人苦心婆心劝说安慰了半晌,龚延丝毫没有改变心意。
“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意已决,这就回去撰写《乞休疏》,还望两位到时候多多为老夫美言几句。拜谢!”
龚延一拱手,大步离去。
车公肃和赵尚书两人沉默良久。
“车公,您说这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车公肃垂眸:“此事,陛下不一定知道,老夫去一趟弘德殿!”
赵尚书闻言:“我跟您一起!”
车公肃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里处理公事。”
萧昱照听到车公肃求见,连忙让人将他请了进去。
车公肃一进门便着急开口:“陛下!刚才龚尚书说要请辞致仕。”
萧昱照有些意外。
这可不是小事,没想到龚延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而且他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抽身而退,萧昱照不免升起了几分尊重。
至少不是恋权的人。
“之前龚尚书在朕面前说过此事,气头上朕也没当真,难不成龚尚书是真的起了这个心思?”
“此事千真万确!陛下,龚尚书乃三朝元老,虽年过花甲却一直老当力壮,远远不到致仕的年纪,如果陛下准了他的请辞,那其他年纪相仿正在位的官员该如何自处?还请陛下三思!”
“六十三岁远远不到致仕的年纪,车公此言可当真?”
萧昱照实在忍不住了,嘴角一抽反问道。
车公肃一哽:“这···臣是说的夸张了一点,但、但所言非虚啊!龚尚书看上去身强力壮,再干几年不成问题,再说了,户部一职不是谁都能做好的,至少也要等培养出新人再说····”
萧昱照点头:“朕知道了。”
车公肃心中一松:“陛下,臣等这些老家伙没几年可活啦!帮您再把几年关,能看到大乾越来越好也就闭眼了,您就再忍耐忍耐吧!”
萧昱照看着他脸上的褶皱,缓缓道:“车公言重了。”
车公肃露出一抹笑容:“臣告退!”
他慢慢的朝着门口走去。
年纪一大身体就变得格外沉重,想走快都走不了。
路过门槛时,他看到上面被蹭出来的痕迹,有些怅然的想到了当年第一次跨过这道门槛时的意气风发。
萧昱照怔怔的看着车公肃脚步缓慢又坚定地往门口走着,夕阳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长的就像是他走过的时间长河。
朝恩看着突然开口:“陛下,车公比龚尚书好像还要大三岁。”
萧昱照沉默了:“龚延的儿子如今在何处任职?”
朝恩迅速开口:“龚尚书的嫡长子龚应铨是乾昌三十五年的进士,通过科举入仕在翰林院任职,仁武二年被外放到大名府做通判,去年因表现不错,被调回京城做大理寺丞至今。”
“留意下,后续松江府有缺,让他去做知府吧!”
“遵旨!”
大理寺丞五品,知府四品。
陛下这是打算抬举一下啊……
——
二品大员请辞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哪怕是商量好了请辞也得起码上三次《乞休疏》后才会批。
龚延的第一封自然是被驳了回来。
但消息却不胫而走。
王学洲真的震惊了:“老龚,不至于吧?就因为吵了几句,被余尚书打了一拳你就撂挑子不干了?”
他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实在不行你跟我晚上去套余尚书麻袋,咱爷俩把他蒙上打一顿。”
龚延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该休息吗?”
这些天他也想通了。
他都六十三了!
难道干了一辈子还不够吗?非要死在任上才甘心?
这样一想,他这活儿真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您今年高寿?”
王学洲好奇的问道。
龚延叹口气:“六十三!”
王学洲一个后仰震惊的看着他。
我滴个娘唉!
干到六十三了才想起来退休?
这比交了四十年社保眼看着六十要退休领工资了,临时通知你退休年龄改为六十三了还狠!
这完全是自发干到六十三的!
如果谁说让他干到六十三退休,他会骂人。
但如果是别人,那他可要劝一劝。
“才六十三而已!正是拼的年纪,年纪轻轻就想着致仕养老,如此懒惰让家里的小辈怎么看你?起码得干到七十啊!”
龚延鼻子差点气歪了。
辛苦一辈子到这货嘴里成懒惰了?
“你能不能滚蛋?我不想看见你这糟心的玩意儿!”
“您这真是不准备干了?跟我说话都客气了许多,是准备让我照看家里的小辈么?你放心,包我身上!”
“滚你娘的!”
龚延再也忍不住了,抬起一脚踹了过去。
还没等龚延的第二封《乞休疏》交上去,女真和鞑靼的使者团便到了。
京城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城门口一群百姓对着长长的使团队伍,窃窃私语。
“天哪!哪来的怪人,长得这么高!”
“确实吓人!你看那个人脸上坑坑洼洼的,长得这么丑又这么高,好像那报纸上说的野兽成精啊!”
“听说他们吃生肉,什么牛啊羊啊他们饿急眼了追着就啃,太吓人了!不会吃小孩吧?”
“什么?他们还吃人?!妖怪啊!!”
不少人吓的连忙后退,惊恐的跑走。
舒尔哈还以为是自己的雄伟将人吓到了。
他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还专门弯腰凑近了人群,张开嘴故意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他那颗大脑袋加上这样的身高和脸上崎岖不平的皮肤,被他看到的人尖叫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四散逃跑。
舒尔哈的眼神闪过鄙夷,哈哈大笑起来。
女真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
如果大乾的人都是这般瘦弱矮小,他们又有何惧?
鞑靼的公主喜娅透过窗子看到大乾的人,眼中带着失望。
难道大乾的人都是这般胆小如鼠,瘦弱矮小吗?
难不成她以后要嫁的人也是这样的?
鸿胪寺的通译官陪同着汤亭林和范子芳来到城门口,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看到对方猖狂的笑容和被吓得惊恐四散的百姓,他们深感丢人,却也为异族人的狂妄而感到愤怒。
只是再一看对方的身形,又暗自吸了一口气。
这异族之人不愧是茹毛饮血!
长得不说青面獠牙,那也是满脸横肉,虎背熊腰。
他们站在对方面前,跟孩子一样。
汤亭林可不管那么多,王子仁的神机院就是他的底气。
他往前一步厉声呵斥:“你们故意骚扰我朝百姓,是过来宣战的吗?”
女真和鞑靼的队伍中都有翻译。
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低头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一副文臣打扮的男子。
汤亭林更不能怂了,他大声喝道:“我朝礼仪之邦,秉持着友好互通的心思允许诸位前来国都面见我朝陛下,如果诸位是来惹事的,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来人啊!将炮对准他们!”
城墙上立马响起了轰隆声。
女真和鞑靼的人一抬头,就看到十几个黑黝黝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巴图脸色一变,连忙开口:“都是误会!我们不远千里前来大乾的国都,还带了不少的礼物,就是为了恭贺大乾的陛下新婚,是来送礼物的,并非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