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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性的大考

    纽约新罗谢尔市,一栋灰白色外墙的普通二层小楼里,周军瘫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威士忌酒瓶的瓶颈。

    酒液早已见底,只剩几滴琥珀色的残液挂在瓶壁上,像他摇摇欲坠的人生。

    距离他功败垂成,被流放海外已经三年了。(293、294章)

    2005年9月,作为国家定向征集的路宽团队的奥运会开闭幕式方案,在美国福克斯新闻网泄露。

    大量精美的CG动画、空中飞人的点火创意、美轮美奂的水幕投影建筑效果,叫当时的国内外观众既惊讶、又惋惜。

    然而,自鸣得意通过外网进行泄露活动的周军迅速落网了,因为一段录音。

    这个录音除了他,另一个主人就是孙雯雯,而介绍人是范兵兵。

    这个当初已经成为华艺一姐的大花旦,明面上是帮助周军对抗问界和路宽,破坏他的奥运总导演大计,以达到瓜分问界、打击后者的目的。

    但暗地里,兵兵是受到了路老板的“惩罚”——

    作为对她胆大妄为、在刘伊妃生日宴放置照片的惩罚。

    当时的穿越者俨然一副将所有人都当做棋子的架势,怎么能容忍她因为小小情爱破坏自己的计划?

    但就在兵兵以为自己被当做弃子要跟敌人同归于尽时,路宽又让阿飞处理掉了录音中她的声音。

    转而把罪责全部推到孙雯雯身上,并安排她出国隐姓埋名了三年,直到今年才算正式露面。

    而周军,则完完全全地掉入了穿越者给他掘好的坟墓。

    在刘领导这个奥组委主席的强力干预下,周军这个顶级大院出身的哪吒被强力追责。

    从他在大摩任职期间私相授受,给几家公司上市开的后门和职务侵占罪名;

    对国家定向征集的奥运会开闭幕式方案涉嫌泄露,这个罪名可轻可重,重了是泄露国家秘密罪、轻了也够得上侵犯商业秘密罪。

    当然还有他和韩国小花张娜拉的艳情往事被扒出,背景强横的妻族只觉颜面无光,把他当做了弃子。

    因为事涉奥运,在当时确实已经通天了。

    妻离子散是第一桩灾祸,随后前途无量的老父亲被迫调离原岗位,在总工会养老。

    周军极其幸运了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代价是整个家族的式微和仕途断档,以及老一辈人的脸面用尽。

    于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原本前途无量的大摩东大区投行经理,就这么被“流放海外”了。

    距今,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在2008年12月1号以前,周军还从未在脑海中幻想过,有天会发出这种愤懑、不甘、顽强的诘问。

    因为从那一年起,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无止境的酗酒、吸读、滥交,几乎把投资移民的财产挥霍一空。

    前妻根本不叫他有和孩子见面的机会,孩子也很快有了继父,来自另一个联姻的家族。

    亲友也对他投来看罪人般的眼神,甚至连本地的华人居民,都在私下议论这个神经病什么时候能搬离。

    尤其是一个中年白人男子如影随形,几乎每周都要找他的麻烦。

    在这三年里,他偶尔会听到路宽和刘伊妃的名字。

    只是再次出现在周军耳朵中的,是奥运会总导演、是享誉全球的世界级导演,是奈飞的主人。

    见鬼,社区里的居民几乎都是奈飞的用户。

    他很难不听到这些叫他厌恶的华裔天天宣扬奈飞的新老板是怎么好,在15美元的月租套餐中加入了大量邵氏的功夫片,让北美的李小龙爱好者又能重温香江电影的黄金岁月。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被毒、酒等物荼毒的虚弱身体,叫他只能醉生梦死地麻痹自己,很难再升起什么报复的欲望。

    路老板已经成为了国内首富,成为了大领导接见的大艺术家,成为了中国电影民营企业的代表、电影工业化的旗手。

    他呢?

    这个曾经勉强算有资格觊觎问界帝国的猎手,最终沦为了穿越者棋局里最微不足道的弃子。

    只能像一只可怜的蛆虫一样,令人作呕地蠕动。

    可他今天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王小磊打电话,去面对午夜梦回令自己痛苦不堪的这段往事?

    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孙雯雯!

    一个他以为被当做弃子,早就已经跟自己同归于尽的女人!

    CNN财经频道中的全美“科技企业与经济复苏”专题论坛中,美籍华裔“Linda Sun”以推特副总裁的身份出席。

    当周军混沌的眼神跟着镜头,看到刚刚在大选中胜出的观海同这位他死也不会忘记的面孔握手时,他几乎难以自抑地拿手中的威士忌酒瓶砸碎了电视屏幕。

    很显然,推特是观海竞选成功的重要互联网工具之一,他也很愿意同这位其他族裔的企业代表亲切寒暄。

    但在周军心中,这几乎成为了梦魇!

    凭什么!?

    路宽和刘伊妃就算了,凭什么你一个公司女秘书,都能踩着自己上位?

    甚至获得比之前还要显赫的身份和地位?

    再看看自己?

    残存的电视玻璃碎片映出他扭曲的面容,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曾经精心打理的鬓角如今斑白杂乱。

    酒精和毒品侵蚀了他的身体,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却松弛得像个老人。

    而刚刚电视里定格的画面中,孙雯雯一袭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装,发髻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微微倾身与观海握手,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镁光灯下闪烁着冷光,那个曾经连姓名都不一定配让自己知晓的女人,如今举手投足间都是精英阶层的从容。

    一直到今天国内传出了兵兵背刺华艺的消息。

    周军这一瞬间全都懂了!

    孙雯雯并没有跟自己一样因为触犯法律在国内坐牢!

    范兵兵也远不是无辜的中间人,对当初的事情真相一无所知——

    这是她介绍孙雯雯时的说辞,还强烈建议自己多加分辨真伪。

    路宽用了一真一假两个女人演的双簧,叫自己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深渊中。

    范兵兵,孙雯雯,都是那人的棋子。

    而华艺和推特,就是路宽给她们忠诚的奖赏!

    “小磊,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呵呵。。。”

    听着周军越洋电话中传来的阴森寒意,北平街头的王小磊钻进车里叫司机先离开,他面上的惊骇不曾稍减了半分,小心翼翼地试探:

    “军。。。军哥?在美国还好吧?”

    “好啊,不能再好了,只是不怎么像个人了。”周军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听起来粗粝得不行。

    王小磊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他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的这位军哥从小住的大院儿,自己兄弟俩去打架都得头缩着回来。

    镶黄怎可比正红。

    周军轻咳了两声,有些瘾犯了:“小磊,我看到范兵兵的新闻了,我准备回国,但要先同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华艺要上市,我要我当初的7个点干股的收益。”

    三年已降,这位二代因为终日无度的挥霍和沉沦早已债务缠身,他需要钱买令自己快乐的东西。

    王小磊没有作声,即便不知道对面是一只毒虫,但他也能料得到肯定有下文。

    不然谁会提出这么幼稚的请求呢?

    周军喉咙里滚出两声黏腻的干咳,指节在电话听筒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像在打某种癫狂的节拍。

    他忽然低声笑起来,夹杂着浓重的痰音:“你告诉范兵兵,我手里有一份录音,是她当初和孙雯雯一起欺诈我,让我泄露奥运方案的录音。”

    “什么?”王小磊也是首次获悉秘闻,简直有些不可置信!

    “咳咳。。。没错,范兵兵和孙雯雯都是他的棋子,他至少从三年前就在谋划华艺了。”

    能够告诉王小磊这种噩耗,周军突然有些快意。

    如果他知道王小磊曾被断腿羞辱过,估计会更快意。

    “你告诉范兵兵我有录音,有了她的支持,你们应当能保住企业的所有权吧?”

    “能!能!”王小磊兴奋地脱口而出,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叫他惊叫出声,面色潮红。

    “军哥,你真的。。。”

    “别问,跟你没关系,你只管跟范兵兵这么说就行。”周军左眼神经质地抽搐几下,有些难耐蚂蚁爬似的浑身瘙痒。

    “告诉范兵兵,我回国就没打算离开,她如果不放手,就等着跟我同归于尽,我同她一起坐牢。”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她这么光鲜靓丽的女明星,大概是我赚的吧,咳咳。。。”

    王小磊兴奋道:“军哥,只要你能给她威慑叫她改弦更张,哪怕是投弃权!我们一准儿把你的干股如数奉上!”

    王小磊长了个心眼,早早就打开了录音,准备回去再导出剪辑。

    电话线里传来电流的杂音,周军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大腿,青紫的皮下渗出细小的血珠。

    这疼痛让他浑浊的眼球短暂聚焦,可下一秒又陷入更剧烈的颤抖。

    袖口露出的腕骨凸起如刀,上面布满针眼结成的紫痂,像被蛀空的树皮。

    王小磊听着电话中的杂音:“军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染上毒了小磊,你尽管可以相信我,可以相信一个毒虫,为了快乐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还有,我要叫路宽的计划破产,啊哈哈哈!”他突然尖声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毒瘾发作时特有的高频颤音,像用指甲刮擦玻璃。

    王小磊心里听得煎熬晦涩,不由得将话筒拿远了些,几乎可以在脑海中描摹出一个枯槁不堪的形象了。

    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球,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像条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疯狗。

    幸好自己还没有。。。

    仇恨攻心的王小磊听到周军提到的路宽的名字,突然有些福至心灵地试探道:“军哥,你大概还不知道路宽和刘伊妃结婚了吧?而且有孩子了。”

    “算起来,现在应该有三、四个月了。”

    “现在两个人很幸福的,刚刚才一起拍完一部爱情电影。”

    他的话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但此情此景下,这番听起来的中立性描述,却给了生活惨淡、妻离子散的周军更大的刺激。

    兼之毒瘾发作,周军额角的冷汗滑进眼眶。

    他猛地甩头,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反而从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哼鸣。

    “小磊,你不是好人啊,啊哈哈哈。。。你想要我去对付他们是吧?”

    背景音里传来玻璃瓶倒地的脆响,周军忽然压低嗓音,气息喷在话筒上形成潮湿的雾斑:“没错,我是美籍,还是精神病,我杀人无责的!”

    “你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那天,路宽和挺着大肚子的刘伊妃走在丰联大厦楼底,正好我开车不大小心。。。咻!不注意就这么撞过去!”

    “警察叔叔!我没刹住啊!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精神病啊,啊哈哈哈!”

    周军的声音状若疯癫,突然又高亢起来,在王小磊耳中与精神病无异:“告诉我!王小磊!你跟王大军能给我。。。多少钱?”

    王小磊的手指猛地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西装内衬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再是疯狂,他也没想过有天会同别人谈起这个话题,可是。。。

    我们谈论的是那个人的生死啊?难道还有一下次机会,叫自己也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吗?

    即便只是尝试?

    “军哥。。。”他的声音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王小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又按了一遍锁车键,粗重的喘息渐渐将寒冬中的车窗呵上了一层雾气。。。

    电话那头,周军艰涩的声音像一条毒蛇在吐信,嘶嘶地钻入王小磊的耳膜。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方向盘,指甲缝里渗进一丝皮革的碎屑,却浑然不觉。

    两个“自作孽,不可活”,在穿越者手底遭遇重大精神创伤的精神病人;

    两个被命运碾碎的灵魂,在疯狂的边缘达成了某种默契。

    ——

    京城顺义区,中央别墅区的玫瑰园。

    一辆黑色奔驰S600缓缓驶入雕花铁门,前后各有一辆路虎揽胜护卫,车窗贴着深色防窥膜,隐约可见车内保镖冷峻的侧脸。

    保镖不是为了这次“武装起义”特意请的。

    似乎从很久之前,她就没有什么安全感了。

    兵兵慵懒地倚在奔驰S600的真皮座椅上,修长的双腿交迭,羊绒大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

    她的肌肤在车内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刚做完护理的面容莹润如玉,红唇如玫瑰般娇艳欲滴。

    大花旦现在只满心期待着自己出现在华艺临时股东大会的那一天,她期待着大小两条狗愤懑地看着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当年进入华艺起被打压、发配港圈、自己炒作丑闻的屈辱和不甘,她又何曾忘记过呢?

    当然,她也想把自己最英姿飒爽、美艳彪悍的一面,展示在那人面前。

    这无关他是否结婚、生子,无关他的眼神对自己还有没有什么留恋,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这只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掠过她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凌厉的妩媚。

    手袋中的手机突然嗡鸣,兵兵看也不看地挂掉。

    从今天中午消息传出去以后,她已经挂掉不下小一百个电话了,直到晚上才有些消停。

    “兵兵姐。”前排的助理小妹突然转头,惊恐地看着大花旦。

    兵兵闭眼靠在后座:“说。如果还是要采访的就回绝,股东大会以后随意采访。”

    “不是,是王小磊的信息。”

    大花旦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眼睛依旧闭着:“讲什么呢?”

    来自青岛老家的助理小妹怯弱道:“只发了几个字,05年9月、周军、孙雯雯、录音。”

    范兵兵原本舒展的眉梢突然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滚动。

    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猛地掐进真皮座椅,在意大利小牛皮上留下五道月牙形的凹痕。

    三年了,她几乎要忘掉这回事了。

    车内温热的空调似乎失去了作用,她瓷白的肌肤上瞬间浮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像被毒蛇信子舔过的青花瓷。

    兵兵第一时间就想给路宽打电话,沉吟了几秒后,决定先听听王小磊要讲什么。

    一小时后,后者踏入玫瑰园别墅,扑面而来的暖气却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王小磊站在玄关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目光死死盯着客厅中央那道窈窕的背影。

    范兵兵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间,她的轮廓在灯光下稍显模糊。

    保镖们在室外护卫,保持着安全距离,又听不见雇主的密谈。

    “兵兵,你真是好样的。”王小磊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冰渣。

    大花旦毫无惧意,笑容同样冷冽地看着昔日的小王总:“如果是说这些废话,你现在就走吧。”

    王小磊挑挑眉:“强装镇定是吗?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周军和他的录音吗?”

    “兵兵,周军要回来了。”

    兵兵听得眼皮直跳,缓缓转过身来,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所以呢?一个现在连狗不如的东西,回来做什么?”

    王小磊非常不喜欢她这副泰然自若又卓尔不群的姿态,似乎对周军的威胁毫不在意,那你怎么会同意见面呢?

    装什么?

    小王总不是没脑子的人,特别是对待这些需要慎之又慎的事,他决定先斡旋套些话出来:“兵兵,华艺的事情,不管路宽许给你什么,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

    范兵兵拿看傻子的眼神扫了王小磊一眼,只觉得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只是心里还记挂着周军那桩事,面上蔑视就罢了,却不能就这么打发了他。

    王小磊突然掏出的手机,当着她的面关机摆在茶几上:“你可以叫保安给我搜身,但我想,华艺也许不是不可以给你提供更多选择,或者说——”

    “周军也不是不能给你提供更多选择。”

    兵兵冷眼看了他几秒,真的便招呼了保镖进来搜了身,动作之粗鲁,完全把面前的小王总当成一个上门求和的败犬瘪三。

    “王总。”确保一切安全后,兵兵轻柔的声音像刀子般精准地扎进王小磊的耳膜。

    “别挣扎了,你们斗不过他的,你们和他比。。。”大花旦优雅地摇摇头,将未熄的烟头插进烟灰缸。

    兵兵将有些伤人的“不值一提”四个字连同烟蒂一起掐灭,但眼中稍纵即逝的对那个男人狂热和崇拜,却叫王小磊更加感受到无端的屈辱。

    王小磊反唇相讥:“你不肯说他给你许的条件,但总不会叫你能够取代刘伊妃,成为问界的女主人吧?”

    “是吧?兵兵?你这一年过得应该很无奈吧?看着他们结婚、生子,心情就像当年把那张照片放到刘伊妃的生日宴时一样。”

    在从周军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王小磊轻易地推断出范兵兵同这位内地首富往日的苟且。

    当初自己兄弟两人还暗示她去献身,现在想起来简直可笑得没边了。

    只是这番话说出来,王小磊料想中的面目狰狞和青筋直跳没有出现。

    大花旦指尖的烟灰缸轻轻落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她笑靥如花,却带着更多的寒意:“如果你想用这些事来刺激和羞辱我的话,我要告诉你,我已经自己拿刀把心都剖出过很多次了。”

    “小王总,别徒劳了。”

    是很多次了,仅仅跟小刘摊牌都有两三回,最近一次更是叫她绝望。

    自己被断然拒绝,转头却获悉她怀孕的消息。

    演了这么多电影和电视剧,范兵兵几乎想象不到还有哪个角色曾叫她这么刻骨铭心的绝望过。

    那些剧本里的肝肠寸断,比起现实中的锥心之痛,不过是隔靴搔痒。

    王小磊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暗自咋舌对方心性之坚韧,于是先把周军的威胁明白道出。

    “兵兵,倒戈吧?对你来说华艺还是会上市,你还是能拿到应有的一切。”

    “但如果不配合,我不知道周军会做什么,对了——”

    “他是美籍,还是精神病人,你如果不担心在北平上学的弟弟和老母亲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

    王小磊低声凑近了兵兵,眼神阴鸷地像毒蛇:“他最恨的人,就是你和路宽!是你们毁了他!”

    “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吗王小磊?”

    出离愤怒的兵兵手指猛地掐进真皮沙发扶手,指甲在皮革上划出几道狰狞的裂痕。

    她瞳孔骤然收缩,眼白处爬满血丝,愤恨地看向面前的无耻之徒。

    “路宽说的没错,有些人,生来就觉得自己不能吃亏,一旦叫他们受了些委屈,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王小磊,像你这种废物,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出身,简直连阴沟里的蛆虫都不如。”

    小王总似乎为自己能够激怒她感到得意,不屑地撇撇嘴:“是周军,不是我,你为路宽做那些事的时候,就应当会想到有反噬。”

    “去!你现在就去!”兵兵猛得站起身,膝盖磕在茶几上的剧痛叫她有些站不稳。

    “王小磊,我妈就带着我弟弟住在路宽送的四合院里,在西城的中廊下胡同,你现在就告诉周军,去打杀了他们去?”

    大花旦随手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砸向这个叫她看不起的二世祖:“你们这些孬种,惯会骑男霸女,一定要把每个人都踩在脚底才觉得快意。”

    “逼良为娼!巧取豪夺,好像这个世界总是要围着你们转才对是吗?”

    王小磊哪里想到她能彪悍至斯,踉跄着后退几步,鲜血顺着眉骨汩汩而下,在惨白的脸上划出几道狰狞的血痕。

    “哈。。。哈哈哈。。。”他喉咙里滚出嘶哑的笑声,染血的手指神经质地扯开领带。

    “范兵兵,你他妈跟我装什么清高?你崇拜的那位大艺术家,做事的手段又比谁干净、温柔了许多吗?”

    “你去看看在牢里一直被发现新罪漏罪、永远出不来的刘泽宇!”

    “你去看看被他用如出一辙的手段炮制的陆钏、朱大珂、还有周军——”

    “你知道周军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吗?毒瘾缠身,行尸走肉,神志癫狂,人不似人!”

    王小磊精心打理的发型凌乱地黏在额头上,仿佛跟自己形容的周军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告诉你,路宽可比我们肮脏多了、也狠辣多了!”

    他微微闭眼,躲过汩汩的鲜血淌进眼窝:“这个世界上,如果还能有一个人叫他另眼相待,我不知道刘伊妃能坚持多久,但肯定不是你。”

    “兵兵,你要好好想想,你为他做了这么多脏事,如果周军把事情捅给楠方这些媒体,他会不会像对待弃子一样丢掉你。”

    “孙雯雯人在在美国,周军已经疯了,他只能通过把你拖下水去攀咬路宽,后者能眼睁睁放任发生吗?”

    “这样的人,决心要抛弃一件工具的时候,连眼都懒得为你多眨一下。”

    在经历了长期以来的巨大心理压力,经历刚刚的激烈交锋和暴力流血后,兵兵终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助地跌坐在沙发上。

    她想到9月份刘伊妃微博上,那张叫他嫉恨如狂的结婚证照片上的他;

    想到了网络爆料图片里,小心翼翼地把头贴在刘伊妃小腹上的他;

    想起了从跟刘伊妃确定关系后就不再跟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他;

    身份认同的幻灭,情感价值的溃败,安全感的彻底丧失,叫兵兵赖以生存的博弈筹码突然显得不堪一击。

    兵兵对路老板死心塌地不假,但从某种角度来讲,她沉溺的是他那些强悍无比的手段和料敌机先的智谋。

    被这样的强者从里到外地征服,能够让这个16岁就在社会上艰苦打拼的大花旦,产生强烈的依赖和安全感。

    也基于此,她对路宽的马基雅维利主义有着比谁都清晰的认知。

    兵兵此刻很难确信地讲,如果自己的存在真的威胁到他的利益、口碑、声名,破坏他眼中的大局,是否会被弃之如敝履。

    神情可怖的王小磊拿纸巾捂住了眉梢,血流稍止,见攻心计有些成效趁胜追击:

    “兵兵,为自己想一想吧,别把命都卖给别人,涉及到切身利益时,人都是自私的,这并不可耻。”

    刚做过美容的大花旦肌肤光洁如玉,细长的睫毛低垂,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在颧骨投一小片下扇形的阴影。

    兵兵不是没有想过背叛,但情感和理智都告诉自己,那是死路一条,她对那个男人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周军的出现,使得她和路宽在这件事上的利益纠葛各异,这不是简单的囚徒困境。

    她美眸低垂,不愿叫自己心里稍纵即逝的挣扎被王小磊探知到。

    “既然人都是自私的,我为什么不信他,信你们。”大花旦沉吟了几秒再抬起头来,眼中的犹豫已然被漠视取代了。

    “我只知道,他承诺我的一直在兑现,但你们和周军的人品。。。我信不过。”

    王小磊笑容狰狞:“是吗?那住进那个传闻中的七八万平的庄园的,为什么不是你呢?”

    “因为那是我要的,不是他给的。”兵兵不知道是在回应王小磊、还是说给自己听。

    那本《断头皇后》就摆在她的床头,叫大花旦日复一日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做那样的蠢事。

    可人性都是复杂的,这桩很久以前就定好了买卖标的的生意,兵兵这样的女人很难像穿越者一样冷静和笃定,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更改标的、增加砝码。

    王小磊见她又迅速镇定下来,只好咬着牙把茶几上的手机开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我刚刚说过,周军也可能给你提供另一个选择,不是骗你,你来听——”

    录音中传来周军嘶哑扭曲的嗓音,像砂纸摩擦玻璃般刺耳:

    “没错,我是美籍,还是精神病,我杀人无责的!”

    背景音里夹杂着酒瓶碰撞的清脆声响,他的笑声突然拔高成神经质的尖啸:

    “你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那天,路宽和挺着大肚子的刘伊妃走在丰联大厦楼底,正好我开车不大小心。。。咻!不注意就这么撞过去!”

    范兵兵瓷白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精心修饰的黛眉剧烈颤动。

    “疯子。。。你们都他妈是疯子。”

    大花旦是真的被周军厉鬼一般的恨声吓到了,红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像被掐住脖颈的白天鹅。

    王小磊满意地看着她破了心防,剪辑好的的录音流畅、生动地展示出了声音主人的狂躁,下面的话同样叫兵兵不自觉地颤抖:

    “告诉兵兵,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她这么光鲜靓丽的女明星,同归于尽大概是我赚的吧,咳咳。。。”

    “你尽管可以相信我,可以相信一个毒虫,为了快乐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

    “停下!我叫你停下!”

    兵兵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夺走手机砸向墙面,又在波斯地毯上弹跳两下后屏幕碎裂,这才停止了恶魔的低语。

    “兵兵。”王小磊缓缓起身,踱步至她身侧,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

    “我刚刚听到的时候跟你一样的恐惧、害怕,但你仔细想一想,这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将那些被砸碎的电子残骸里未尽的威胁,一字一句重新注入她的耳膜。

    “周军恨的人是你不假,但始作俑者是路宽。”

    “只要你愿意配合,他这个美国精神病人,如果只有一次报复的机会,你说他会选择谁?”

    “甚至不需要你投反对票,哪怕是弃权缺席!只要让我们还能顺利上市,掌握大权——”

    “周军当初的7个点干股,我来给他!他没了,就给他父母,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事后可以对路宽哭诉是周军威胁了你,威胁了你的母亲和弟弟,多么绝佳的借口啊!”

    他知道兵兵对路宽的惧怕和爱慕,不断地在大花旦耳边增加砝码:“路宽叫你出面倒戈就是为了避嫌,他没有身份、也不会出席股东大会,他没有危险,但是——”

    王小磊染血的眉骨在灯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泽,说出的话几乎叫兵兵紧张和恐惧得浑身颤抖:

    “路宽不去,刘伊妃必然去!出事的只会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兵兵,路宽用奥运会搞掉了周军,才有了他现在的一切荣光,但打生打死为他卖命的是你!”

    “这荣光凭什么不是同你分享,而是刘伊妃站在他的身边,接受世人羡慕的眼光?”

    此刻,在玫瑰园空旷冰冷的豪宅客厅里,精神受到重创、自觉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冀的王小磊和周军,联手为兵兵呈上了一纸来自魔鬼的邀约。

    在这份邀约中,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12月20号临时股东大会那一天缺席即可,王小磊连理由都帮她找好了,事后对路宽也有说法。

    至于身怀六甲的刘伊妃。。。

    她只需要闭上眼。

    这并不是她的错。

    对于王小磊来说,他甚至今天都不需要兵兵给出什么肯定的答复,因为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至于她会不会转头就找路宽告密,这就不是王小磊能控制的事态了,每个被逼入死地和绝境的人,都免不了有放手一搏的尝试。

    再者,这一切都是美国精神病人闯下的滔天大祸,与他何干?谁人证明?

    但她会吗?野心比谁都炽盛的大花旦会吗?

    他只需抛出这个毒饵,这个不说可以让兵兵“美梦成真”、至少距离她的目标更进一步的毒饵,然后转身离开。

    这是一个关于人性与野心的终极拷问。

    兵兵站在道德悬崖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一边是多年执念的幻灭与不甘,一边是良知最后的微弱抵抗。

    她深深地知晓,此刻的沉默即是共谋,届时的缺席便为帮凶,可欲望的低语却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啃噬着她的心窍:

    只需轻轻地闭上眼,你就能改变断头皇后的宿命。

    。。。

    不需要什么当场的表态和回复,种下一颗罪恶种子的王小磊离开了。

    适才碎裂的烟灰缸玻璃飞溅,依旧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每一片锋利的棱角都折射出诡异的光影。

    其中一片映出王小磊染血的眉骨,他嘴角扭曲的笑容在玻璃畸变下如同恶鬼;

    另一片倒映着周军凹陷的眼窝,毒瘾发作时的抽搐在碎片里被拉长成痉挛的剪影。

    还有一片,隐约浮现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

    兵兵盯着地板上的碎片,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那是我吗?

    还是恶魔在玻璃另一侧的窥视?

    娱乐圈的本质是场精心包装的资本游戏。

    当艺术价值被商业利益异化,当人性底线被贪婪欲望击穿,行业便不可避免地沦为暴力与罪恶的温床。

    畸形的市场溢价催生着不择手段的竞争,纸醉金迷的表象之下,往往也掩盖着更为赤裸的丛林法则。

    90年代的香江,李莲杰经纪人蔡子明被枪杀案、梅燕芳掌掴事件与黄朗维被杀案、《家有喜事》底片抢劫案、刘佳玲《东周刊》案;

    2000年内地的毛宁遇刺,后期的李大白男友行凶案,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至于空气异常香甜的美帝,那些嘻哈战争的腥风血雨、好莱坞的黑暗派对,就更不必提了。

    就算是这场恶魔游戏的参与者兵兵本身,也风闻曾有“烧账本”的壮举,不足为怪。

    ——

    温榆河府,面上与此事无关的路老板在和美国方面开着视频会议,似乎对华艺和兵兵的大事件闻所未闻。

    安心养胎的小刘窝在一边的沙发上晒太阳,翻着她惯常爱看的文青和鸡汤读物打发时间。

    少女闲极无聊,看着手机中杀青以来迅速圆润的自己觉得好笑,自拍了两张准备发微博。

    她见丈夫忙于工作不愿打搅,悄声地坐到电脑边,只是一打开网页就惊讶地发现一条“重大信息”。

    小刘情况特殊,这才试探性地打断他:

    “路。。。路宽?要么你先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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