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在黄金之王败退后,接下来他便把工作重心放在了重建魔网的工程上,但这势必会再次牵扯到公会。
在公会人眼里,重建魔网便有可能掌握位面以外的消息,他们不希望除自己以外的任何势力了解到不同位面存在的秘密,在他离开溪木镇的这段时间里,柯洛伊小姐兢兢业业地维护着当地的治安,已经成为了比海格更加优秀的治安官。
两人交谈甚欢,返回小镇的当天晚上,伊森甚至目睹了海格队长邀请柯洛伊小姐一起去酒馆喝酒的全过程——用他的话来讲,柯洛伊小姐是最好的酒友,有着千杯不醉的海量,而且每次他喝到不省人事,柯洛伊小姐都会把他背回家里。
但据魔物学家伊森调查,柯洛伊小姐只是单纯的消化能力强,别说几瓶酒了,就是把一大缸毒素灌进肚子,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柯洛伊小姐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也许她并不理解酒是什么,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喝酒,但她却能理解海格队长醉酒时悲怆的心情。
海格队长进行过占卜,在20年内他都不会有姻缘。
偏偏罗威娜的占卜精准无比,到现在就几乎没有出过错。
伊森和柯洛伊小姐一起把醉酒不醒的海格搬上床,海格仍在口齿不清地嘀咕着结婚之类的人生大事。
这无疑是一个悲剧。
也许他的兄弟海格也该向女神许愿,也只有这样才能改变他注定孤身一人的命运。
傍晚,在小镇居民的欢送下,柯洛伊小姐背着好大一筐果篮振翅飞向高空,旅途的下一站是齿轮城,他们要通过齿轮城的传送法阵返回学院所在的岛屿。
在过去的三个月间,学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元素塑能师们空前团结在了一起,他们不再将自己封闭在岛屿里,积极奔走于帝国各处,研究并处理黄金辐射带来的破坏。
早在旧神遭到封印前,元素塑能师们就充当着人类的主力部队,有着优良的传统。
在院长的改革下,学院向帝国开放大门,成为帝国最坚实的盟友,欢迎任何帝国公民前往参观,与占星公会的谈判在罗威娜的斡旋下,也顺利达成了一致,双方决定摒弃旧时的恩怨,共同修复魔网。
还有更远大的理想等着他们,那便是回归到曾经的魔法盛世。
这是三个月来伊森第一次返回学院,岛上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比上次来的时候热闹了很多。
黄金之王的危机消失后,学院和岛屿已然变成了纯粹的旅游景点,如今已然跻身帝国公民心目中最向往的旅游胜地,岛屿上展开了一系列大工程,就连艾薇都来来回回地为促进旅游业跑了好几趟。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伊森有些恍惚,如果抛开复古的建筑风格,如今的帝国和学院已经有了现代社会的雏形。
之前在帝都的时候,艾薇时常就新内阁的工作与他彻夜长谈,他不得不感慨有人天生就是当政治家的料,在这个领域,艾薇悟性极高,通常能举一反三,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个工作狂,一天上班十几个小时也从不喊累,往往加班到深夜回家后稍稍洗漱便倒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清早继续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新内阁,已经颇有些鞠躬尽瘁的意味在其中。
内阁的成员们哪见过这种阵仗,也稀里糊涂地跟着艾薇没日没夜地搞建设。
不对啊,在他们的心目中,不是地位越高的人就越清闲吗?
遥想教皇尤里乌斯还在世时,教廷、贵族、审判庭三位一体,真正的领导者一个月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那时那些大领导的每日工作就是开摆宫廷宴会,抑或是从迦洛格王朝叫来剧团,观剧取乐,生活好不自在。
而现在,他们经常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剩不了多久。
对此,帝国上将伊森表示,要是放到现代社会,艾薇也绝对是一个卷王,不但自己卷,还能带动周围的所有人一起卷,然后再以一己之力把其他人全都卷死的那种超危险分子,他以前在高中念书时,班上和年级里就有这种卷王,让他深受其害。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改变的受益者。
伊森在忙碌的人群中见到了瓦波尔教授,他一如既往地红温,并且还有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教授的植发疗程失败了。
他还记得上次见到瓦波尔教授时,植发疗程初具成效,那光秃秃的头顶上冒出了不少发丝,一幅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境界,而现在,他的头顶又重归贫瘠,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几根新芽似乎也死绝了。
还未走出几步,伊森便在茫茫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只优雅穿梭于人群之间的布偶猫,布偶猫亦停下了脚步,仰头盯着他看。
下一刻,猫猫便向他发起了冲锋。
她的步伐很快,还在奔跑的过程中形态发生了变化。
这并不是一次寻常的猫猫冲撞,周围路人无不为之震惊,他们分明看见了一只猫咪变成了一个白发红瞳的漂亮女子,她奔向了一位刚刚走出传送仪式的青年人,接着将全身的重量都撞了上去。
青年顺势拦腰抱起白发姑娘,顺着力道转了几个圈。
他们还能看见白发姑娘脸上灿烂的笑容,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一条缝。
TMD,他们明明是来岛屿上旅游的,为什么刚从站台走出来就要承受这精神攻击?
就没人来管管吗?
单身前来的游客们反应尤为激烈,一个人出门旅游就已经很惨了,竟然还要承受这种折磨。
这两个人还有人性吗?
哦,原来是老森啊,那没事了。
一些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伊森。
凛冬是最先意识到黄金之王败北的一个,那天她闲来无事在麦卡-德林的故居闲逛,却忽然洞察到朱蒂太太言词的变化。
麦卡-德林院长最终等到了他所等待的人,为那跨越了数十年的漫长等待画上了完美句号。
一个浪漫而且具有史诗感的故事,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喜剧式的结局。
这在迦洛格文化大行其道今天着实不多见了。
凛冬很轻,连伊森这样的魔法师都能轻易地抱着她转上好几圈,一直转到凛冬满意了,他才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瓦波尔教授的头顶是不是又被你给气秃了?”
这位老先生为在学院兢兢业业地干了几十年,长出点头发不容易,而且要是往大了说,这生发水是伊森送的,若是没有效果,会有损老森魔导科技店的品牌形象。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让贫瘠的土地长出新芽并不容易,炼金术士柯洛伊小姐还用上了自己具有再生能力的尾翎,但小母鸡特地向他强调过,接受植发疗程的患者应当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情,经常动怒可能会影响到疗程的效果。
“我是那种喜欢把别人弄成秃子的人么?”
凛冬不满地嘟起了嘴。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瓦波尔教授给弄秃了?”
但卖萌策略对伊森是无用的,他早就已经免疫了。
这就好比假设你是一位狱卒爱好者,又有一个大长腿女朋友每天穿着白丝在你面前晃悠,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产生抗体,甚至免疫。
这都是伊森根据实际经历推导出的科学理论。
“那是意外,都说了是意外!”
凛冬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想要哈气的样子,但看见抱着她的人是伊森又没哈出来,于是便形成了一副哈气却没哈出来的奇怪表情。
“那是怎么回事?柯洛伊小姐制作的生发水应该不会失效才对……”
“是老巴害的。”
“老巴?”
“前段时间瓦波尔教授一连出台了20多条新校规来规范‘巴扎托斯教授崇拜者’的行为。”
老巴的艺术概论课程学院里广受好评,又因独特的授课风格,每节课的都人数爆满,座无虚席。
而且其宣传风格也独具一格。
无需大肆宣传,无需在学院各处张贴海报,无需要让课代表用自己闲暇的时间用于帮教授宣传课程。
这节课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学院的学生们趋之若鹜。
——听说课上有触手play。
当然,事后风纪部成员采访时,这些学生都声称他们是对艺术和生命的起源很感兴趣,根本没听说过什么触手play。
伊森心中顿感不妙,“他们都变成了邪神信徒?”
他了解老巴,尽管老巴本人可能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祂对人类而言毕竟属于“不可直视,不可描绘”的存在,一个无意的举动也许就会使人陷入癫狂。
“如果真是那样瓦波尔教授也不至于这么焦头烂额了。”
要是老巴真的把大量学生转化为了邪神信徒,那即使对方是一位旧神,学院也要勒令其停课,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上过老巴课程的学生,行为和善,乐于助人,唯独打扮和说话的方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凛冬惬意地靠在伊森的怀里,对来往侧目的路人熟视无睹,她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大概就是见到需要帮助的老太太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扶她过马路。”
就连做好人好事都比以前积极了许多。
伊森疑惑,“这不是好事么?”
“但他们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问题。”
“语气?”
“他们会用变态连环杀手式的语气表达自己的善意。”
再加上艺术概论课的学生们逐渐奔放的着装风格和人体彩绘,似乎让他们的善意失去了原本的意味,“而且他们还会怪笑。”
她刚才说的还只是老巴课程的冰山一角,为了帮助自己培养的艺术人才们增长见闻,老巴还把许多祂的造物叫来了学院,其中大多数都和岛屿上的神奇魔物待在一起,也有少部分会在人手短缺的时候来学院帮忙。
比如你经常能在岛屿上见到一些存在于传说中邪神造物帮忙搬砖推车,之前为访客建造度假小镇的时候,甚至出动了一位巨神兵,以至于有相当一段时间来访游客们都以为学院这是要建造鬼屋。
“真正压垮瓦波尔教授头顶上‘最后一根稻草’的是这次期末考试的内容。”
瓦波尔教授是教导主任,又是学术层面的带头人,他本人更是神秘学的研究者,他对于老巴寄予厚望,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力排众议,直接聘用了老巴的原因所在。
这是人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近距离与邪神发生接触,也意味着邪神也许不再是无法被认知的存在,从学术的层面而言,他们可以解读邪神能量,也许能物尽其用,用来开发新的元素魔法或魔术。
两个多月前,在瓦波尔教授最意气风发,头顶上的灌木林最旺盛的时候,他就发表了数篇新论文。
这篇论文还被魔法部刊登在了报纸头条,如果论文的研究能够被证实,那将对学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瓦波尔教授在论文中指出,自然界里除了被他们所熟知的几种自然元素之外,或许还存在不常见的『光』、『暗』、『腐蚀』等元素,他通过观察邪神巴扎托斯有所感悟。
这些理论成为了学界近期最受关注的话题之一,所有人都在等待瓦波尔教授的最新研究成果,而瓦波尔作为教导主任和学科带头人,自然也对老巴第一个学期的毕业考试寄予厚望,他由衷地希望老巴期末考试的论文内容以暗元素或腐蚀元素作为教学的重心。
伊森神游于外。
他听着老巴的重重壮举,莫名想到了神奇的“村里致富经”。
——学院村请来邪神巴扎托斯,引领他们发家致富的故事。
“可是你知道老巴期末论文的题目是什么吗?”
“……什么?”
伊森心不在焉地顺口问道。
“《辛卡洛为什么是一坨答辩?》”
前半段伊森没听仔细,但后半句话顿时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偏偏又正好对上了凛冬灵动、敏锐的眼睛。
“答辩?什么答辩?没有人,没有人搬过答辩!”
“我说的是艺术概论课期末论文的标题……慢着,你先等一下。”
凛冬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
和伊森相处了这么久,伊森的异常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