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宫,矗立在漫天飞雪之中。鹅毛般的冬雪无声飘落,给殿宇檐角的金色琉璃瓦厚厚裹上一层莹白霜雪,阳光穿透云层的刹那,琉璃瓦的鎏金光泽与白雪的冷辉交相辉映,折射出朦胧而华贵的光晕。
皇宫前的巨大空地上,唯有一条通往正门的御道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青石板路温润如玉,足够四辆马车并排通行;御道两侧则是茫茫一片白雪皑皑,积雪没及脚踝,踩上去便会发出“咯吱”的轻响。
远处的宫墙是沉厚的朱红色,墙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衬着飞檐翘角的剪影,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丹青画卷,静谧中透着皇家的威严。
未央宫前殿之外,积雪被清扫得一丝不剩,露出平整的青砖地面。那些青砖色泽暗沉,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连砖缝之中的残雪都被细心得清理干净,不见半分杂物。
何灵曼就站在未央宫通往前殿的白玉阶梯上。
她身着一袭玄色凤袍,袍身用银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眼尾缀着细碎的东珠,行走间便随着身形晃动,折射出点点微光;头顶戴着七尾金冠,金冠上镶嵌着红宝石与孔雀石,正中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微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身后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大氅边缘镶着一圈雪白的狐裘,长长的尾拖垂落在阶梯上,随着微风轻轻扫过青砖,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身后立着两名宫女,左侧的宫女身着浅绿色宫装,外罩一件浅粉色比甲,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绘着缠枝莲纹,稳稳地挡在何灵曼头顶,不让一片雪花落在她身上;
右侧的宫女则穿一身深青色宫装,手中提着一只铜制暖炉,暖炉外层雕刻着繁复的回纹,炉口氤氲着淡淡的白气,将周围的寒气驱散了几分。
此时,雍容华贵的何灵曼正凝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影,眼眸中满是温柔。
那身影不过三尺来高,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袄,外罩一件黑色的短褂,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腰带,衬得身形愈发娇小。
小家伙手中握着一柄长兵,枪身是精铁打造,泛着冷冽的寒芒,枪缨是火红色的,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十几名身着青色宫装的太监环绕在他周围,个个身姿挺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小家伙护得严严实实。
“母后。”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小刘天转过身来,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冲着何灵曼脆生生地招呼了一声。
他的皮肤白皙,眉眼精致,一双大眼睛像极了何灵思,此刻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挑,透着几分灵动。
站在阶梯上的何灵曼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柔和:“天儿。”
“母后你看着,儿臣给你舞枪。”
小刘天兴奋地喊了一声,小身子微微一挺,便挥舞起手中的长枪。
虽然他只有三岁,比起同龄的孩子,却显得格外聪慧,不仅说话清晰流利,身形也比普通孩童高大健壮许多——那绝非一星半点的差距,而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悬殊。
他手中的长枪虽是小一号的,却通体由精钢打造,沉甸甸的,寻常成年人单手持握都有些费劲。
可在小刘天手中,那长枪却像是一根柳条般轻盈,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枪锋舞动间,带起阵阵劲风,“呜呜”作响,卷起地面的残雪,在空中化作细小的雪沫。
小家伙的动作连贯流畅,时而横扫,时而直刺,时而跳跃,颇有一番猛虎下山的气势。
枪尖的寒芒贴着地面的青砖划过,清晰地开出一道浅浅的深槽,足可见其力道惊人。
他弹跳而起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落地时稳稳当当,脚下的青砖发出轻微的“咚”声,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三岁孩童能做出的动作。
何灵曼的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目光紧紧追随着小刘天的身影。
片刻后,她抬起头,望向即将再次落雪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厚重,仿佛随时都会有大片的雪花飘落。
她红唇轻启,轻声呢喃道:
“姐姐,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天儿真的很优秀,也很像他。”
何灵曼口中的“他”,自然是段羽。
而小刘天此刻施展的这套枪法,也正是段羽亲手所教。
“虽然天儿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公开,但是段郎对天儿很好,亲自教导天儿读书识字,还教他练武……或许……”
她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怅然,“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吧。”
何灵思还在世的时候,何灵曼始终无法理解姐姐的所作所为。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她实在想不通,何灵思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
可如今,她却渐渐懂了。
这两年身处深宫之中,她见过了太多曾经未曾见过的东西——权力的诱惑、朝堂的纷争、人心的残酷,每一样都让她心惊。
何灵曼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道:
虽然辩儿和段羽的关系极好,但有些事情,即便强如段羽,恐怕也身不由己。
以段羽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朝中无数人都盼着他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毕竟,只有这样,那些曾经跟着他一同征战沙场的将士,才能成为开国功臣,而非如今的汉臣。到了那时,大汉是否会更名大凉,谁也说不准。
“姐姐,你用这种方式,让段郎无法再进一步。
天儿名义上是汉帝,实则是段郎的亲生儿子,以段郎的性格,断然不会为了登上皇位而残害自己的孩子。”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带着几分哽咽,“你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里,何灵曼轻轻吸了吸鼻子,眼中泛起了泪光。
世人都说她的姐姐何灵思是毒后,狠心毒害自己的孩子,可事实上,姐姐的眼泪与伤心,又有谁真正见过?
她见过。
在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她曾见过姐姐独自垂泪,抚摸着腹中的胎儿,眼中满是绝望与不舍。
“姐姐,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何灵曼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
远处,小刘天已经将一套枪法施展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