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娶个名字太阳”三连的打赏,谢谢老板!)
海森堡首席并没有回答塞缪尔的问题,而是毫无预兆地原地消失,留下一个因为空间被强行挤压撕裂的焦黑漩涡。
再出现时,海森堡已经来到了费奥多尔的面前。
那个不久前还意气风发,与他商谈如何用神器在完善自身传奇领域,击败序列之主的身影,此刻正毫无声息地侧躺在自己的宅邸中。
身上的贵族礼服早已化作焦黑的布条,裸露的肌肤遍布着深可见骨的撕裂伤。
有火焰灼烧留下的焦黑炭化痕迹,有深海寒冰冻结肌肉组织产生的灰蓝坏死斑。
更有无数道如同被巨大锯齿撕扯的恐怖创口。
毫无疑问,那是矮人战锤或符文巨斧造成的可怕伤害。
望着眼前这位混身上下狼狈不堪,晕死倒地的传奇阶高段超凡者,海森堡脸上酝酿着令人心悸的滔天怒火。
很快,两道如渊如狱、浩瀚无边,带着绝对秩序和审视意味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般骤然降临。
两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海森堡侧前方不远处的半空中。
穿着代表帝国最高意志的纯白长袍,面容笼罩在柔和却又深不可测的圣光之中。
气息仿佛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
正是贵族院负责守护行政区的两名圣者!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圣者,目光在费奥多尔身上停留了一瞬。
袍袖无风自动,轻轻拂过虚空。
一道蕴含无限生机与纯粹法则秩序的温润光芒便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最纯净的圣泉,轻柔地包裹住费奥多尔残破不堪的身体。
光芒浸润之处,那些狰狞的、喷涌着法则破坏气息的伤口,表面的焦黑、冰霜、腐败痕迹如同被净化般迅速消退。
可怕的撕裂伤飞速愈合,被损毁的肌肉和神经在神圣力量的滋养下重新焕发生机。
骨骼的细微裂痕也在发出难以察觉的微光中被修复弥合。
过了好久,费奥多尔才缓缓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声音像是从碎裂的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一样。
接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锐利的灰蓝色眼眸里充满了几乎要将意识拖入黑暗的疲惫,还有刚从死亡边缘挣扎而回时的那种茫然无措。
他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瞳孔,脸上浮出本能的警惕。
当他的视线聚焦,看清近在咫尺、脸上阴沉得快要滴水的海森堡首席时,条件反射的想开口。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悬浮在侧前方,那两道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纯白身影。
费奥多尔的嘴唇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将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控诉和真相生生压了回去。
在经历了刚才那场噩梦般的围杀后,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他明白海森堡此刻的处境以及将神器失窃的真相在此刻掀开的可怕后果。
丢失贵族院世代传承的神器!
这件神器,绝不仅仅是一件强大的武器。
而是贵族院耗费无数代人心血与资源积累的至宝,是贵族院能在未来大陆变动中保持威慑的重要凭依之一。
更关键的是,根据海森堡之前隐约透露的信息,这件神器在未来可能爆发的、席卷大陆的巨大动乱中,拥有着极其关键的战略意义——
它能够源源不断地、高效率地生产出各类制式化的、附魔精良的强大魔力武器。
这将是一支足以左右战局胜负的战略力量!
一旦这件事公布出来,哪怕是海森堡也要受到极大的牵连。
帝国各方势力一定会趁机发难,攻讦贵族院。
尤其是眼前的还是两位圣者。
到了圣者这一级别,其立场、动机和欲望,早已超越了凡俗国度和势力的藩篱。
他们对各自出身势力和家族的归属感和信念感,事实上已经相当单薄,基本上都趋向于纯粹的利益交换。
大陆之上的圣阶强者们,其九成以上的终极追求只有一个——
搜集更多的神格碎片,吸收更多的神性力量,踏上那条艰难而危险的登神长阶,朝着半神、乃至那遥不可及的永恒神位努力攀登。
一件蕴藏着强大法则力量,很可能本身就承载了一部分破碎神格或精纯神性的神器,对于任何一位圣者而言,都意味着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而自己却丢失了这件蕴含着珍贵神性的神器……
他可不敢保证这些圣者们不会把事情捅出去。
费奥多尔强行运转体内残余的魔力,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满嘴的腥甜,声音嘶哑虚弱:
“没事,想着在……武斗祭比赛前,找人切磋切磋,一时之间手误。
受了点伤。”
说完之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彻底闭上了眼睛,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已是极限。
很难说他是真晕还是假晕。
不过两位圣者的目光并未离开费奥多尔,笼罩在圣光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但他们眼中却清晰地流露出深沉的疑惑。
这种程度的伤势——
体内紊乱不堪、仿佛被无数狂暴力量轮番蹂躏过的魔力回路;
体表那虽然愈合但痕迹触目惊心,交织着恐怖火焰灼烧、深寒冻结、锐器撕裂甚至空间切割气息的残留创伤。
仅仅是一个“手误”,一个“切磋”就能解释得了的吗?
他们的目光缓缓转向海森堡,等待他的解释或确认。
这种来自圣者的无声质询,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海森堡轻皱眉头,语气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沉声问道:
“他的伤势怎么样?”
这时,旁边那位刚刚出手治疗的圣者代为答道:
“都是皮外伤,脏腑和能量核心有轻微震荡,法则根基未损。
休养几天,补充足够的生命能量和高阶治愈圣水,即可恢复。”
海森堡微微欠身,姿态上给予圣者应有的尊重。
声音低沉压抑,却自然而然地带着帝国最高权力者之一应有的沉稳与分量:
“有劳两位圣者大人出手,这场切磋我知道的,确实是意外的激烈。
但说到底,也只是两位武痴一时兴起的较技,没什么值得渲染的大事。”
两位笼罩在纯白光芒中的贵族院圣者,目光在这位身份地位显赫的贵族院首席和地上昏迷不醒的帝国教委长之间意味深长地来回审视了一下。
他们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但此事的当事人选择息事宁人。
而当事人之外地位最高、最有发言权的海森堡首席,作为贵族院领袖之一,又给出了一个明确要压下事态的说法。
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也没有足够的动机去追根问底。
圣者超脱,但并不代表他们会主动跳进未知的政治与势力漩涡。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种基于现状,心照不宣的暂时默契。
圣者们得到了来自首席的表面解释,海森堡则暂时保住了局面不至于彻底失控。
随即,两道身影缓缓变淡,仿佛融入空气,那浩瀚的圣者威压也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圣者离开后,费奥多尔这才艰难的睁开眼。
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双眸中却清晰的露出刻骨的痛苦和难以抑制的羞愤。
他尝试移动身体,换来的却是一阵几乎让他再次昏厥的剧烈抽搐和闷哼。
海森堡并没有第一时间追问,而是暗中通知情报社社长曼弗雷德紧急赶来。
曼弗雷德来了之后,这位掌控帝国庞大信息网络的影子人物,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也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与镇定。
费奥多尔的伤势,海森堡首席的失态,让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情报头子也耸然动容。
曼弗雷德强行压下心中情绪,从随身空间取出一支盛满粘稠翠绿液体的药剂瓶,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生命源泉”圣药灌入费奥多尔口中。
庞大的生命能量迅速滋养着残破的躯体,让费奥多尔脸上的死灰色消退了一分。
等费奥多尔的伤势在圣药和圣者治疗的双重作用下稍微缓和了些,海森堡这才发问。
那双燃烧着火焰与压抑风暴的眼睛,带着一种能将人灵魂刺穿的力量,紧紧锁住费奥多尔:
“究竟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谁干的?”
费奥多尔脸上惊惧、愤怒、无边的屈辱,更强烈的是一种辜负了信任与托付的锥心刺骨的羞愧。
巨大的压力和悔恨让他的嘴唇剧烈哆嗦,牙齿因为紧绷几乎要咬碎:
“先生,熔铸之炉……被抢走了!”
丢了!
神器丢了!
果然是丢了!
仿佛一颗炸雷在海森堡脑海中直接引爆。
他身体猛地一僵,之前所有的猜测、愤怒、不祥预感,瞬间被冰冷残酷的事实碾得粉碎。
那瞬间带来的强大冲击,比他当年亲手弑君还要猛烈千万倍!
一旁的曼弗雷德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作为帝国权力中枢最敏锐的眼睛,他当然知道“熔铸之炉”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刹那间从他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这位情报巨擘也感到遍体生寒。
什么人能在层层迭迭的空间锁定、魔力监测以及贵族院无处不在的监控法阵覆盖下的君坦丁动手?
能在代表着帝国最高意志的贵族院本部腹地,从一位拥有大陆第一传奇名号、实力站在传奇阶高段巅峰的顶尖强者手中抢走一件神器?
更让曼弗雷德社长惊怒的是。
熔铸之炉这件神器对贵族院未来的计划,那些隐秘的、足以影响大陆格局走向的宏伟蓝图,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身为帝国情报社的掌舵人,曼弗雷德比谁都清楚。
贵族院很多极其隐蔽的暗中布局,从培养顶尖单兵武装到在关键冲突区域快速武装盟军,甚至某些需要特定魔法装备才能进行的战略行动……
这些计划的启动、执行、乃至最终成败,核心环节全都依赖于熔铸之炉那鬼斧神工的神器权能。
熔铸之炉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统一规格、威力惊人、且能快速列装的各种魔力武器。
这是任何魔匠、任何魔法工坊都无法比拟的战略优势!
可如今……居然丢了!
曼弗雷德感到一阵眩晕。
他仿佛看到无数精心编织的战略网正在分崩离析。
那些寄托了无数心血和资源的秘密计划,瞬间化为泡影。
贵族院未来的安全、布局、甚至是应对大陆动乱的底气,硬生生被砍掉了最核心的一条腿。
回想当初海森堡在把熔铸之炉交给费奥多尔的时候。
两人也确实讨论过,有过类似的担心,毕竟熔铸之炉太珍贵了。
可他们并没有多想,一是传奇组的比赛必须获胜,圣辉学宫的掌控权绝对不能丢失。
二是这里可是君坦丁,是贵族院本部,是帝国最核心、防御力量最强、所有眼睛都盯着的地方。
谁有胆子在这里动手?
可万万没想到……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却成了最残酷的现实!
对方不仅敢动手,而且有能力有本事在这龙潭虎穴般的君坦丁,在这万众瞩目的武斗祭前夕,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一场足以震动整个帝国的惊天劫掠!
海森堡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声波震荡着空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应东域帝国长公主之邀谈事情了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费奥多尔被这声咆哮震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
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恨和怨毒:
“是谈事情,可东域帝国长公主格蕾丝·唐谈事的时候带了一个传奇阶高段的超凡者作为护卫。
谈完事情后,这个护卫不服气我最强传奇的名头,想要跟我进行切磋。
我当时以为只是超凡者之间常有的意气之争,便没有起疑。
传奇阶交手又不能在君坦丁,所以我便跟他们进了最终角斗场。
可没想到,格蕾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知了神器在我手上。
跟矮人族的熔铸部落联手,甚至还有海族的那个人鱼族族长。
四大传奇阶一起埋伏,我最终……”
听完事情的全貌,海森堡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下子佝偻了起来。
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东域帝国的格蕾丝什么时候跟人鱼族和矮人族有这么好的关系?
还有战斗神殿!
兰登为什么会同意把‘最终角斗场’借给格蕾丝?”
一旁的曼弗雷德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恢复了身为情报巨头应有的沉着和理智,沉声说道:
“先生,几年前,海贼王雅恩·修斯征讨无尽之海的哭泣女妖族群时。
其中就有一位人鱼族的传奇阶出手。
根据我们的暗线在战后搜集的到的情报显示。
可以确定那位强者,正是如今的潮汐族族长克莱尔本人。
而格蕾丝现在又是雅恩的未婚妻。
那么通过雅恩这条纽带,格蕾丝与掌握强大深海力量、且曾共同作战的克莱尔联手,就完全不令人意外。”
“其次,关于矮人族……”
曼弗雷德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凝重:
“先生,西域帝国和矮人族之间的千年纷争并非秘辛。
门罗家族几代雄主都梦想着彻底征服矮人诸部,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锻造技艺和储量惊人的秘银、山铜矿脉纳入帝国版图。
然而西域帝国的野心却一次次折戟沉沙。
这背后,其实一直都是东域帝国军方在从中作梗。
东域帝国早就想利用矮人族侵吞西域帝国的疆土了。
他们通过难以追查的暗线渠道,持续不断地为那些矮人抵抗军提供战略物资、精密战术图纸乃至直接雇佣超凡强者在关键战役中充当援军。
有这么一层关系,身为东域帝国皇位竞争者之一、手握无上权柄的格蕾丝·唐,能够结识并驱使几位矮人族传奇阶强者就很正常了。
最后就是战斗神殿……就像教委长说的那样,如果东域帝国长公主以手下切磋为由,向兰登殿主借用‘最终角斗场’。
我想兰登殿主是不会拒绝的。”
海森堡首席缓缓压制下怒意,冷静的思考着曼弗雷德的分析,很快又问道:
“所以,格蕾丝为什么会出手对付我们,我们跟她无冤无仇,甚至我都准备跟他那个海贼王未婚夫进行合作!”
曼弗雷德一下子沉默了。
海森堡问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那可是一件神器啊!
一件能够无视原料品质、无需大宗师级工匠日夜不休、直接以精纯能量塑造实体化魔法武器的神器!
一件足以把数十万大军武装到牙齿的战略级神器!
对于一心想要夺嫡,对付夏佐,野心勃勃成为第二个仙妮丝·克莱因的帝国长公主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充分的理由吗?
海森堡眼神一冷,很快又提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对方为什么会知道神器在你身上?”
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
三人同时一惊,有内奸?
这个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念头,瞬间在三人脑海中疯狂滋生。
这个可能性可要比神器被夺本身还要恐怖。
可……知道这件事的就他们三个人,谁是内奸?
曼弗雷德紧皱眉头,很快脑海中浮出一个更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预言之子?
难不成是艾菲因国王又出手了?”
这个猜测让海森堡和费奥多尔心头都是一沉。
然而很快,海森堡就放弃了这个推测:
“你别把他想的那么玄乎,他的预言能力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进行预言。
没人给他提示的话,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耗费巨大代价去预言一件远在中央帝国、且被严密隐藏的神器下落?”
就在这时,费奥多尔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对了,来的两名矮人族都自称是丢失这把神器的矮人族族长的后人。
当时其中一名也用精血引动了熔铸之炉。”
曼弗雷德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很快脑补出了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贵族武斗祭!
武斗祭期间,君坦丁就是风暴之眼。
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在疯狂地斡旋、试探、寻求合作!
矮人族,尤其是熔铸部落,掌握着大陆最顶尖的锻造技艺和矿脉资源,一直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格蕾丝·唐,或者她背后的东域使团,一定是在武斗祭期间秘密接触了同样潜伏在君坦丁的矮人族代表。
而矮人族的代表恰好就是伏击教委长的这两名传奇阶。
当费奥多尔教委长使用熔铸之炉时,这两个矮人敏锐的感受到了神器的气息。
于是,一场针对神器的惊天密谋瞬间成型。
格蕾丝需要神器作为夺嫡的基本盘,矮人需要夺回部族圣物洗刷耻辱。
双方一拍即合!
再加上格蕾丝早已通过雅恩·修斯搭上了人鱼族族长克莱尔这条线……四大传奇联手设下死局,就成了必然!”
费奥多尔听着曼弗雷德抽丝剥茧,逻辑严密的分析,眼中露出强烈的认同:
“不错,曼弗雷德社长分析得对。
这是最大的可能,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两名矮人族的传奇阶为什么正好出现在君坦丁,并精准地参与到这场伏杀中!
从我拿到熔铸之炉到今天还不到两天时间。
矮人族可没有什么跨大陆远距离传送阵,即便他们是传奇阶,两天时间也无法横跨两个大陆,从西北大陆赶到中央帝国。
唯一的解释就是,两个人其实一直就潜伏在君坦丁!”
不得不说,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奇妙。
柯恩手中的“时空之书”的存在,不仅彻底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让贵族院的人坐视了脑补的推测。
这个“脑补”出来的真相,是如此合理,如此令人信服,以至于它完美的掩盖了那个隐藏在幕后,如幽灵般操控着一切的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