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村子，路经桃园。
冬日里，果树挂雪，像桃树上开满了梨花。
重新修葺的小院焕然一新，灰砖白墙篱笆院，颇有点儿徽派意境。
送药的小面包已经到了院子外，一个戴墨镜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正靠在车身上抽旱烟。
夏桉一下车，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罗老头儿说：“烟叶味儿。”
中年墨镜男踩灭烟头，冲夏桉和罗老头努努下巴，当做打了招呼，随即便拉开车门，拎下来一个蛇皮编织袋，扛在肩上。
夏桉往车里瞟了一眼，看见了一架完整的鹿角，支撑鹿角的，是一根象牙，象牙下压着的，是一根灰突突的犀角，铺在地上的，是一张虎皮。
如果都是真货，这一车东西够枪毙五分钟的。
怪不得这人从松江省开过来要四天，没法走高速。
夏桉拿钥匙开了门，屋里的地砖重铺了，墙重新刷了，玻璃窗也换了，里面的家当添了不少，冰箱、冰柜、灶台、换气扇…
不难看出，林佳佳是打算陪奶奶在这里好好住下去的。
墨镜男放下东西，让罗老头儿清点一番后，马不停蹄地走了。
夏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罗老头儿一小袋一袋往外拿药材。
“都是分好的？”
“当然分好的。”
清空蛇皮口袋，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个印刷书大小的扁木盒。
“人参？”夏桉问。
“你来看看。”
罗老头儿把木盒放在灶台上，轻轻推开。
巴掌大的主体下，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小根须。
夏桉不大懂这玩意，好奇地问：“多少年份的？看着不大啊。”
罗老头儿白他一眼，没说话，掀开垫在盒子里的绒布，露出盒底的落款。
【御药房存】
夏桉咋舌：“清宫里的？”
罗老头儿坐在椅子上，感叹道：“你看这里，”指着人参左下角明显缺失的一部分根须说：“这块儿原本还有六根须子，两年前我给她熬药时掰下去的。”
人参只能掰，不能用剪刀剪，碰金属，灵气就没了。
她，指的是谁，夏桉心里清楚，惊讶道：“这原本就是你的？”
罗老头儿说：“少数大官手里还有保存，正儿八经在市面上留存的，就这一根了，我家里传下来的，她走了后，我就出手了。”
夏桉奇道：“这种东西能砸手里？”
怕是一露头就被疯抢才对。
罗老头儿摇头说：“买的人也没打算出售。”
夏桉问：“所以你就这么便宜又买回来了？”
是的，他猜到了，几百年的野山参，别说四十八万，就算再加个零，也秒没。
如此看来，额外的一麻袋东西，都算是赠品，或者反过来说，这根参是赠品。
罗老头儿说：“他欠我一个人情。”
夏桉顿了顿，说：“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罗老头儿笑了笑：“老太太用不了这么多，三根须子足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夏桉没推脱，这是天大的便宜，而且是救命的东西，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但他很好奇，老头儿当初卖这玩意剩下的钱呢？咋过得还那么寒酸？
“我平时泡点水喝，能行？”夏桉幼稚地问。
罗老头儿惊讶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傻哔。
“要爆血管的。”
“那我不泡了。”
不是大虚，不能大补，夏桉又问可不可以在姑娘经期时喝一喝，补补血什么的。
罗老头儿咬牙道：“要不然我攒攒钱，过两年从你这买回来吧。”
夏桉笑道：“我这辈子没什么愿望，就这么几个好老婆，我希望她们都好好的，长命百岁。”
罗老头儿深深看着他。
良久，伸出小指头，按在最纤细的一根参须末端，露出一点点须尾，“就这些，经期时喝，再多就不行了。”
不一会儿，张天成开车来了。
夏桉让他留在这听吩咐，给老头儿打下手，自己回了医院。
到了病房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包，让林佳佳拿来保温杯。
林佳佳举着杯子，好奇地往纸包里看。
“没东西啊。”
“嘘，小声点，当心吹掉地上就找不到了。”
“……”
把参须给林佳佳泡了水，两人对着阳光举起杯子，夏桉指着里面上下沉浮的一根头发丝说：“瞧见没，就这。”
“就这？”
“喝的时候小心些，别一口咽下去了，这是七天的量。”
林佳佳剜他一眼，羞愤道：“我没来事儿。”
“但你虚。”
夏桉对林奶奶说：“您老别羡慕，后天你的药就熬出来了，比这个用量多的多。”
老太太直乐。
闲聊一会儿，夏桉又跑到隔壁住院楼。
见周舟病房里多了一个果篮，心知乐柠来过，已经走了。
便给唐琬也泡了一杯水。
唐琬和林佳佳一样，好奇宝宝似的瞪大眼睛往水里瞧，好半天才找到确实有东西。
一旁，苏以和周舟卡巴眼睛，也想见一见以前皇帝吃的人参是啥样。
夏桉笑道：“见者有份。”又从口袋里摸出俩纸包包。
除此之外，兜里还有。
分别是爸妈的，柚子一家三口和乐柠一家三口的。
按照这个剂量，他觉得自己养活几百号人不在话下。
……
三点半，夏桉和苏以、唐琬坐在茶几上啃鸡爪子唠嗑，躺在床上一脸羡慕吃着西蓝花的周舟接了个电话。
挂断后，对夏桉说：“我朋友到了。”
夏桉笑着对唐琬说：“你的保镖到了。”
不到十分钟，病房门被敲响。
夏桉本以为是四个人，结果只进来一个个子高挑，身材窈窕，但打扮很土的女人。
穿着虽然干净，但很老旧的粉色羽绒服，还不是很合身，下身黑色紧身牛仔裤，一双脏了吧唧的灰色运动鞋。
女人的长相和肤色一眼就能叫人认出是东南亚那边儿的，咖啡色、单眼皮，但眼神光彩熠熠。
手里拎着两颗大大的榴莲，还有一袋外国小零食。
周舟看见吃的，当即两眼放光，先介绍说：“这就是我朋友，黄英英，华人。英英，他们是……”
最后说：“你们吃榴莲不？”
黄英英带着忐忑和羞怯，举起两颗流星锤，“对，你们吃榴莲不？我从国外带来的。”
夏桉、唐琬、苏以：“……”
咋从国外带来的哟…
黄英英看起来很怕生，从进屋开始就显露出明显的忐忑和慌张。
说完，也不管人家吃不吃，当即从袋子拎出一个，徒手一掰。
咔嚓，满室生香。
空手开榴莲！
夏桉、唐琬、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