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本布衣,出身寒微,躬耕于涿郡,不求闻达于朝堂,但求苟全性命于乡野。”
“然则适逢奸贼乱国,大汉倾覆,社稷有崩毁之危,黎民有倒悬之苦,备身为刘氏子孙,皇族之后,岂敢置身事外?”
“故备提三尺剑,战黄巾,讨董卓,破曹贼,百战余生,只为匡扶汉室,解救苍生!”
“幸得天佑我大汉,备虽才略庸碌,却得伯温,云长,孔明,翼德这等贤能猛士辅佐,助备除奸讨逆,方有如今这番大好局面。”
“如卿等所言,若天命果真有意于备,万民果真心向于备,备自当义不容辞,担负起守护这九州万方重任!”
这番刚决自信的话出口,众臣无不欣喜若狂。
刘备这意思,怎么听都是松了口,答应了他们进位为帝所请。
就在这时。
刘备话锋一转,却向着许都方向一拜:
“然则先帝虽有遗诏,当今天子却未有大过,备身为臣子,焉有逼迫天子禅位于臣的道理?”
“卿等所请,恕备不能从命!”
众臣脸上的喜色,瞬间化为乌有,重新又为茫然取代。
前一番话,听起来是答应称帝了。
可这话锋一转,后一番话,却明显又拒绝了。
老刘这是几个意思?
“今日之议,就先到此为止吧,改日咱们再议伐魏灭曹之方略。”
刘备却不给众臣再劝的机会,转身便回往了内殿,将众臣晾在了大殿中。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茫然不解。
“伯温,孔明,大王这是何意?”
关羽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萧和与诸葛亮。
诸葛亮与萧和对视一眼,却是会心一笑。
萧和轻咳一声,笑着宽慰道:
“岳丈莫急,诸位也莫急,大王其实已被咱们说服,已是答应了进位为帝。”
“不过大王的性情大王大家也了解,这些年对天子的礼敬,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岳丈觉得,大王会气势汹汹的前往许都,提剑上殿,逼迫天子将皇帝之位,禅让给大王吗?”
关羽先是一愣,旋即摇头道:
“大王当然不会那么做了,大王若是那么做,与曹贼何异?”
萧和笑而不语,目光瞟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亦轻咳几声,摇着羽扇道:
“大王要进位为帝,自然不会去逼着天子禅位,可天子却能主动下诏,将皇位禅让给大王呀。”
关羽眼眸微转,瞬间醍醐灌顶。
在场众臣们,立时也明白了萧和与诸葛亮的言下之意。
他们的楚王是答应了进位为帝。
条件,却是要天子下诏。
如此一来,就能堵住天下人之口,不会令他背负上一个逼迫天子让位的骂名。
萧和丝毫不觉得意外,更不会觉得老刘此举乃是虚伪。
老刘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要面子也是人之常情。
你曹操心狠手辣,都纵容儿子杀了两个皇帝了,称帝之时不还要走三辞三让的过场么?
老刘对天子客客气气的,想要天子下诏,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这点要求很过份吗?
“伯温,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省悟过来的关羽,目光看向萧和,一副唯自家女婿马首是瞻的架式。
萧和轻咳两声,不紧不慢道:
“依和之见,如果想让大王接受劝进,名正言顺的进位为帝,咱们就要分三步走。”
“首先,咱们得先为大王称帝造势,要授意地方刺史郡守们上奏祥瑞,还要在京城内外散播民谣,以佐证大王称帝乃是上应天命。”
“其次,朝廷文武百官,三公九卿,州郡刺史太守,四方名士,皆要上表劝进。”
“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我们要奏请天子,主动下禅位诏书给大王。”
“只要做足了这三件事,我料想大王最多谦辞几次,最终必会奉诏继承大统,进位称帝!”
萧和将扶老刘登基的整套流程,详详细细的向众人道出。
这套流程算是曹家父子开创,后世无数次改朝立代时为人效仿,最后被人用的滚瓜烂熟。
于萧和而言,这套流程自然是轻车熟路。
“伯温考虑周密,亮也是这个意思。”
诸葛亮点头附合。
关羽心中有了底,欣然道:
“伯温所说,诸位也都听到了,那咱们就行动起来吧,各自行事吧。”
众人欣然应诺。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劝进风潮,就此在邺城内外掀起。
在萧和等重臣的授意下,地方的州刺史郡太守们,很快就领悟到了朝廷风向。
于是,各州各郡的奏表,很快就送至了邺城,宣称是祥瑞频现。
什么泰山上出现凤凰凌空,什么黄河中惊现赤龙,什么幽州有陨星坠地,上刻“玄德当为帝”…
跟着文武百官,刺史郡守,各州名士们,雪片般的劝进上表亦是纷涌而来。
上表是一式两份,一份送往邺城给刘备,一份则送往许都给天子刘熙。
与此同时。
太傅孔融,则亲自启程前往许都,劝说刘熙下诏禅位…
许都,皇宫。
那位少年天子,神情黯然的枯坐龙座,俯视着案几上那一道诏书。
那是太后伏寿,亲自提笔拟好的禅位诏书,只差他这个皇帝盖上传国玉玺。
刘熙手端着玉玺,却迟迟未有落印。
“熙儿,不必再犹豫,用玺吧。”
身后响起伏太后的催促声。
刘熙回头看向了母亲。
此时的伏太后,神色平静淡然,脸上并无半点悲伤痕迹。
似乎,这位大汉皇太后,全然没有因儿子即将让出皇位而伤感。
“母后,这江山,儿当真要交出去吗?”
刘熙脸色委屈,语气间却显然有几分不舍。
毕竟他还是皇帝。
哪怕手中再无权力,明知大势不可违,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心存几分幻想,对皇帝存有几分留恋。
伏寿却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
“熙儿你错了,这江山社稷,从董卓入京之时起,就已经不属于你父皇这一脉了,自然更不可能属于你。”
“这大汉的社稷,乃是楚王匡正,这大汉的江山,也是楚王从那些逆贼手中一一夺回。”
“连咱母子的性命,都是楚王从曹贼父子手中救下。”
“这江山,这帝位,自然当归楚王所有。”
“这九五至尊之位,只是因楚王仁厚,所以才让熙儿你代他坐了这几年而已。”
“现在,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