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车辆在道路上飞驰,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像是要凝固。
古长青坐在后排,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坐在他身旁的洛柔,俏脸上的得意与快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屈辱、愤怒和不解的扭曲。
她终于忍不住了。
“古书记,省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洛柔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们这是在坏规矩!为了保一个李平生,他们连脸都不要了吗?”
古长青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们这么多人亲自下场,就为了摁死一个不守规矩的处级干部,可结果呢?”
洛柔越说越激动:“结果省里直接下来一份文件,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当成了笑话!这算什么?官场还有没有规矩了?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公事上,这是对她所信奉的权力体系的践踏。
省委省政府的强行干预,让她感觉自己这些天的所有努力,所有布局,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私事上,她对李平生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她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甚至不惜委身于古长青,就是为了把李平生踩在脚下,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可这从天而降的一份文件,将她所有的希望,都砸得粉碎!
“规矩?”
古长青终于睁开了眼睛:“你跟我谈规矩?”
“古书记,我……”
洛柔被他看得心中一寒,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响!
洛柔的头被巨大的力道打得猛地偏向一边,左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彻底被打懵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古长青,这个前一秒还和她同仇敌忾的男人。
“你……你打我?”
豆大的泪珠,瞬间从她漂亮的眼眸中滚落。
“打你就打你,不服?”古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服~~~”
洛柔低头。
“我打你是让你清醒清醒!”
古长青心里也有气:“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还他妈跟我讲规矩?”
“我告诉你什么是规矩,权力,就是规矩!”
“省委省政府的文件,就是最大的规矩!徐天成能让一二把手同时签字,那就是他的本事!他的本事,就是规矩!”
“我们几个人听上去很吓人是吗?”
“在人家眼里,我们这就是一场笑话,是一群苍蝇,嗡嗡叫着想去咬肉……简直是可笑!”
洛柔被他吼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古长青。
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永远都是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
可现在,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不是省里不讲究,也不是人家坏了规矩!”
古长青松开手,将洛柔狠狠地推回座位上:“人家……有掀翻桌子的权力,而我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说吧,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洛柔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抽泣声。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连同她的野心和谋划,都被这一巴掌,和这几句冰冷刺骨的话打得支离破碎。
过了许久,许久。
洛柔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古书记,我……我还能不能……当那个新开区的主任了?”
这个问题,问得卑微,问得可怜。
这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古长青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那只原本搭在洛柔肩膀上,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的大手,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指尖微微一僵。
然后……
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松动,滑落。
这就代表着,不能。
“古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后的尖锐。
古长青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他看着这个曾经玩弄了多次的女人,微微摇头。
“洛柔,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参与的了。”
“什么叫不是我们能参与的?当初拉我下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洛柔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
古长青淡淡地说道:“我真正顾虑的不是一个李平生,而是我背后的人,是谭家。”
“省里这份文件下来,摆明了是徐天成在保李平生,这意味着兴阳县这潭水,已经浑到连谭家都可能被当成弃子牺牲掉的地步。”
“我如果再帮你,只会把我自己,甚至把谭家都拖进这个泥潭。”
“呵……呵呵……”
洛柔突然冷笑了起来:“说到底,你就是怕了?什么谭家,什么泥潭,都不过是你的借口!”
“古长青,你就是个软柿子,看到省里来人了,腿就软了,腰就弯了!”
“你不是变心了,你只是单纯的……怂了!”
古长青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洛柔看透了这个男人的懦弱与自私,但她知道,再纠缠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这个男人,已经靠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古书记,你的选择我尊重。”
“不过你记住了,他李平生现在是去麒麟市招商,但他总有回来的一天。只要他还在兴阳县的地界上,我就有的是办法管他!”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古长青一眼。
“停车!”
司机闻声,猛地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洛柔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古长青看着窗外那个渐行渐远的孤傲背影,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李平生……你碰不了的。”
他比谁都清楚,从省委省政府那份双印文件盖章下来的那一刻起,李平生就已经不是兴阳县这帮人能动的存在了。
保李平生,现在就是政场正确。
哪怕为此与洛柔彻底决裂,那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