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拥有庞大资本和清晰战略的新老板麾下,拥有真正的、不受掣肘的权力去施展抱负,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韦理,骨子里就是一个渴望挑战、渴望证明自己的商界奇才,一个真正的企业战略家。
百宝利集团亚隆公司这个小池塘,如何能承载他的野心?
香江顶级商圈的惊涛骇浪,才是他渴望的战场!
不过,林浩然的强势、果断、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通过李察信这件事情,足以看得出这位年轻得可怕的老板,果断性和权威感显然比李加诚更胜百倍。
他韦理虽然同样强势、雷厉风行,但他与李察信何尝不是一样?
追求的都是在战略框架下充分的运营自主权。
他需要的是信任和空间,而不是一个事无巨细都要插手的“监工”。
他能和林浩然这样的老板和平共处吗?
林浩然所说的“执行他的战略意图”、“保持一致”的要求,底线在哪里?
是仅仅把握大方向,还是连具体的运营细节也要干涉?
如果理念再次出现分歧,林浩然是否也会像对待李察信那样,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
他的骄傲和职业声誉,能否承受这样的风险?
矛盾的情绪激烈地撕扯着他。
重返黄埔的巨大诱惑,与对未知权力格局的深深忌惮,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电话那头的马世民似乎也感受到了韦理此刻的心理矛盾,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办公室里,只有韦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红木桌面的哒哒声,以及他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他再次看向窗外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和黄大厦,那个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最终,对证明自身价值的渴望,对亲手将和黄推向更高峰的责任感,以及对林浩然所展现的宏大格局和潜在可能性的那一丝期待,压倒了内心的疑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马世民先生,感谢林先生和您的看重,能再次有机会为和记黄埔效力,尤其是在它面临新的发展机遇之时,这对我个人而言,意义非凡。”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提出了他的条件:“不过,在正式接受这个邀请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我希望,能有机会与林浩然先生本人,亲自、面对面地聊一聊。
不是关于薪酬、职位这些细节,而是关于和记黄埔未来的战略方向,关于彼此的经营理念,关于信任的边界和放权的尺度。”
他没有用“要求”,而是用了“请求”,但话语中的坚持却清晰无比。
他需要亲眼看看那位搅动风云的年轻人,需要亲自衡量那双锐利的眼睛背后,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格局与气度。
他需要确认,这位强势的新老板,是否真的能给与他这位同样强势的“救火队长”所渴求的那片施展才华的天地。
职场,向来都是双向选择的。
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面试,主考官与应聘者的位置,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他韦理,需要亲自确认这个舞台,是否值得他再次押上职业生涯的声誉与骄傲。
电话那头的马世民,似乎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的笑意:
“完全理解,韦理先生,我们老板也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与您这位和黄昔日的传奇人物深入交流。
您看,明天下午三点,康乐大厦我老板的办公室,方便吗?”
“您看过几天可以吗?您也知道,亚隆公司如今正处于关键时候,罗旭锐先生重金邀请我过来为的就是针对中巴的收购,总得给罗旭锐先生一个妥善的交代。
这不仅关乎职业操守,也关乎我韦理在香江商界的信誉,请转告林先生,一周之后,我随时恭候。”韦理思索一番后,谨慎地回答。
虽然,百宝利集团收购中巴一役,基本上可以说是宣告失败了,但是终究还没有完全失败。
唯有正式宣告失败,他才好光明正大地离开百宝利集团。
总之,他尽力了。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巴三家竞争对手,中华巴士的原掌门人颜氏家族、新鸿基的郭家,以及罗氏家族。
如今,这场混战持续了几个月后,局势愈发明朗。
颜氏家族凭借着对中巴业务的深厚根基和多年的人脉资源,始终稳稳地占据着巨大的优势,目前依然是持股第一;
新鸿基的郭家则财大气粗,凭借雄厚的资金实力,不断在市场上发起价格战,不断增持中华巴士的股份;
罗氏家族也不甘示弱,罗旭锐重金邀请韦理加入,本就是希望借助韦理的商业智慧和战略眼光,在这场混战中脱颖而出。
但是,韦理在亚隆公司这段时间,虽然收购中巴一役尚未完全宣告失败,但他心里清楚,继续耗下去也只是徒劳。
因为,罗氏家族虽然财力不算差,可如果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去与另外两家竞争,根本不值得。
各方势力僵持不下,二级市场资源被过度消耗,想要从中突围,难度堪比登天。
所以,在韦理看来,这场混战,颜氏家族是该退出了。
剩下郭家与罗家如何竞争,与罗氏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打算好好与罗旭锐以及其父罗英石好好聊聊,让他们放弃对中巴的觊觎。
因为如今他们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罗氏家族完全可以趁着颜氏家族与郭家打得有来有回的情况下,他们罗家掌握的中巴股份,反倒成了双方都觊觎的香饽饽。
所以,百宝利亚隆公司不仅仅不会亏,甚至还能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如此一来,他韦理此次加入亚隆公司,也不算是完败,反倒是帮亚隆公司赚上一笔,也算是给罗旭锐一个交代了。
电话那头的马世民稍作停顿,随即回应道:“没问题,韦理先生,您的考量很周全,职业操守和商界信誉确实是重中之重。
我会将您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林先生,一周之后,老板的办公室随时欢迎您。”
……
施勋道别墅,林浩然吃完晚饭后,便接到了马世民的电话。
马世民将与韦理的通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浩然。
“老板,韦理先生对您的魄力和格局深表震撼,他希望能与您进行面谈,深入探讨和黄未来的战略蓝图以及他的权责边界,不过他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去处理先公司的事情。”
一丝极淡的笑意浮现在林浩然嘴角。
“权责边界?”他轻声重复。
“识时务,也懂得争取,很好,告诉韦理,我期待与一位真正有战略眼光、懂得自己位置、也敢于在正确轨道上放手一搏的统帅对话。
和黄的新时代,需要新的大脑去引领,他想要施展才华的舞台,我可以给,但前提是,他必须明白,和记黄埔是谁的!”
对于这位韦理先生,林浩然了解也不少,既然想找他聊,说明对方也是很想回到和记黄埔来。
“这说明他对这个机会是认真的,老板。”马世民在电话那头说道,“韦理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屈就,他需要确认舞台是否足够大,聚光灯是否足够亮。
他要求这场面谈,恰恰证明了他的诚意和分量。”
“我明白。”林浩然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太平山的朦胧夜色,语气平静,“有本事的人,自然有脾气。
我给他这个时间,也期待与他的会面,这一周,你正好可以抓紧时间,把李察信离开后的一些核心事务先梳理起来,确保平稳过渡。”
“明白,老板。”
挂断电话,林浩然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韦理的谨慎和坚持,非但没有让他不悦,反而让他更加欣赏。
他要的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执行者,而是一个能独当一面、有胆魄有谋略的统帅。
韦理的表现,正符合他对这个位置的期待。
至于李察信,林浩然为何对他采取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原因其实很简单。
李察信能力出众,这一点林浩然心里有数,从未否认过。
然而,他犯了一个让林浩然绝不能容忍的大错:竟在众人面前公然试图夺权,这不是明摆着让林浩然下不来台吗?
更何况,与韦理相比,李察信的能力还是稍逊一筹,不足以领导整个和黄。
像这样的人,林浩然若不将其炒掉以儆效尤,还留着他做什么?
他可以放权,但这是他主动放弃,不多干预公司正常运作,彰显的是一种大气与信任。
而不是管理层直接将他排除在外,作为老板居然不能掌控公司的权力走向,这简直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衅。
林浩然自然明白,若不严肃处理,后续必然会有更多人效仿。
像李加诚那般忍辱负重三年,他做不到,也没有这个必要。
而韦理选择与他商量,起码表明了尊重与合作的姿态,这便有了对话的基础。
林浩然自然明白,驾驭英才如同驯服烈马,既要有驾驭其奔腾千里的魄力,也要有防止其脱缰反噬的手段。
韦理这匹千里马,值得他拿出耐心和手腕。
转眼间,过去了一晚上。
时间,来到了9月22号,星期二。
晨光刺破维多利亚港的薄雾,却驱不散笼罩在香江商界头顶的寒意。
昨日发生在和记黄埔大厦顶楼会议室的一幕,所引起的争论开始席卷全城。
“号外号外,长实退出和记黄埔,和黄迎来新主人!”
“入主不足一年,李加诚败走长和!”
“雷霆手段!林浩然入主和黄第一日,当场炒掉行政总裁李察信!”
“腥风血雨!新主立威,和黄旧帅折戟沉沙!”
报童嘶哑的叫卖声在皇后大道中回荡,手中油墨未干的报纸头版,无一例外是触目惊心的大标题配以李察信失魂落魄被保安“请”出和记大厦的模糊照片。
昨下午,在炒掉李察信不久,和记黄埔便将此消息公之于众。
这也是为何今天各大媒体都将其列为头条的原因。
各大电台、电视台的财经评论员语调激昂,字里行间充斥着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忌惮。
“各位听众,这绝非普通的人事任免!这是林浩然对整个香江管理层文化的一次血腥清洗!李察信何许人也?执掌和黄核心业务多年,李加诚时代倚重的洋总裁!
他连同其亲信团队精心准备的‘建议书’,意图在新主立足未稳时划分权力版图,却被林浩然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碾得粉碎!
谈判?博弈?在林生眼中,或许根本不存在!他要的是绝对臣服!”商台资深评论员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递着一种战栗。
“李察信…就这么被炒鱿鱼了?连一个晚上的缓冲期都没有?”
“林生这哪里是入主?分明是‘征服’!他是在用李察信的人头,向整个和黄、乃至整个香江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什么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什么功勋元老,在他绝对控股权和雷霆手段面前,不堪一击!”
林浩然的入主,以及李察信被炒鱿鱼,确实在整个香江引起很大的震动。
太果断了,太狠了。
而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也确实太多了。
首先,昨天上午,林浩然与李加诚联合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李加诚退出和记黄埔,林浩然收购长江实业持有的和记黄埔股份,正式宣告着林浩然入主和记黄埔。
其次,这是李加诚正式宣布自己失败了,而且最终不得不与林浩然握手言和,这在他的商业史都是极其罕见的。
最后,林浩然入主当天,便在和黄高层中杀鸡儆猴,将一把手给踢出局,这样果断的手段,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一天内所发生的事情,比往常一年都要精彩。
市井茶楼、大排档、证券交易所门口,普通市民的议论充满了震撼、敬畏甚至一丝狂热。
“哇!林生真系够威够胆!一个总裁说炒就炒,眼皮都不眨一下!简直就像拍戏一样!”油麻地一间茶餐厅内,一个年轻人看着报纸上的描述,震惊地说道,引来周围食客的共鸣。
“你懂什么!这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这么旺,摆明就是在杀鸡儆猴!而且看样子和黄高层都怕了,这林浩然难怪能成为香江首富,确实有魄力!”旁边一位戴金丝眼镜、看财经版的中年人分析道,语气带着敬畏。
“炒得好啊!”一位白发阿伯呷了口浓茶,慢悠悠地说,“我看报纸说,那个什么李察信还想跟林先生谈条件,要林先生做一个没有任何干涉权的“太上皇”?
疯了吧!公司是人家真金白银买下来的,打工的就要有打工的觉悟,林先生这么做,才是真正大老板的风范!够硬气!我支持林先生!”
“确实是有骨气,但你猜猜李察信那帮手下会不会反叛?这么大一家公司,没了那些会做事的高管,怎么运作啊?”也有人表示担忧。
“反叛?你仔细看看新闻吧!林先生炒了李察信之后,那个什么业务董事夏伯某,第一个举手表示支持!其他人立刻跟着表态!
林先生当场说‘既往不咎’,但谁要是敢阳奉阴违,李察信就是下场,这才叫‘恩威并施’!高明!真是高明!”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连连感叹,引来一片附和声。
证券交易所门口,聚集的散户们更是情绪高涨。
尽管因为和黄权力的交替,让证券交易所那边再次被动停牌一天,但关于林浩然“铁腕治军”的消息,被他们视为重大利好,激发着他们对未来股价的无限遐想。
而且,林浩然已经对外宣布不会寻求对和记黄埔进行私有化,这更让不少人看好和记黄埔的未来。
已经有不少人准备等和记黄埔股市持续开盘后,打算购入和记黄埔的股份了。
林浩然,已经成为香江股市的一张靠谱名片了。
像港灯集团、香江电话、中华煤气等林浩然控股的上市公司,如今股价都非常不错。
所以,不出意外,和记黄埔的股市未来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至于如今和记黄埔的负债,在众人看来,林浩然的入主,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林先生一出手就这么狠,肯定是要大刀阔斧改革和黄!业绩肯定会飙升!”
“没错!以前李加诚时代,和黄老态龙钟,现在林先生一来就铲除派系,效率不知道要快多少!复牌后一定要买入!”
“还用说吗?看看港灯集团的股价涨成什么样就知道了,如今都成为香江第一股了!市场最喜欢强势、有决断力的掌权人!”
林浩然的形象,在普罗大众心中,从一位神秘的资本巨鳄,瞬间具象化为一位杀伐决断、掌控一切的“商业枭雄”。
他的名字,本身就带有一种令人心悸又令人向往的魔力。
身处风暴漩涡中心的康乐大厦顶层办公室,却是一片异样的宁静。
林浩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喧嚣的城市。
晨光为他挺直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却莫名透着一股冷冽。
马世民脚步沉稳地走进来,手中拿着几份刚刚出炉的报纸,头条无一例外是“林浩然雷霆手段,李察信黯然出局”,他脸上带着由衷的敬佩。
“老板,全城震动,效果远超预期,现在和黄内部,用风声鹤唳、令行禁止来形容,毫不为过,夏伯殷亲自打来电话,汇报团队已全部就位,核心业务运转如常,甚至效率更高了。”
林浩然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意料之中,沉疴积弊,非猛药不可救,李察信不自量力,正好给了我一个重塑规则、树立绝对权威的契机。
他的结局,是给所有人看的;恐惧,是最高效的粘合剂;忠诚,需要在敬畏的土壤里培育。”
“您这一步棋,彻底镇住了和黄旧部,也震动了整个香江。”
马世民点头,随即递上另一份文件,“根据我们的调查,股民们对老板您入主和记黄埔持乐观态度,不出意外,和黄的股份将会大涨,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顺利将手中多余的股份以不错的价格抛售。”
林浩然接过文件,并未细看,随手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减持按计划执行,收回的现金,我另有他用。”林浩然直接说道。
将股份减持到75%,是既定的目标。
而如今,他持有86.9%的和黄股份,确实能变现不少。
一旦和黄的股份重回巅峰,甚至超过以往,这多出的11.9%股份,最少都能回笼十几亿港元。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资金了。
而康乐大厦数百米外的华人行大厦,长江实业总部。
李加诚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报纸上的内容,脸色突阴晴。
昨天,他成了失败者,更是当着全香江的面,与林浩然完成了那场备受瞩目的交接。
此刻,报纸上的大标题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过往的荣耀之上。
“长实退出和记黄埔,和黄迎来新主人!”
“入主不足一年,李加诚败走长和!”
这些字眼刺痛着他的双眼,也刺痛着他那颗向来骄傲的心。
他李加诚在商界纵横多年,何曾如此狼狈过?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有些苦涩的结果。
他缓缓放下报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事已至此,他已经逐渐接受事实了。
林浩然,这个年轻得可怕的对手,一入主和黄便展现出如此雷霆手段,炒掉李察信,重塑规则,树立权威,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
他不得不承认,林浩然有着超乎常人的魄力和决断力。
“我的魄力,远不如林浩然啊!”他喃喃说道。
担任和记黄埔董事会主席将近一年时间,他一直对李察信忍让,不是没有想过采取强硬手段,只是顾虑重重。
和黄内部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发内部动荡,影响公司稳定发展。
而林浩然,初来乍到便以雷霆之势打破旧有格局,这份果敢与决绝,着实让他自叹弗如。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输得也算心服口服。
刚入主和记黄埔时,他自认为未来的成就不会逊色于林浩然。
然而如今,被林浩然正面击败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商业理念和行事风格,也从中收获颇丰。
只是,这“学费”未免太过昂贵!
此刻,摆在李嘉诚面前的,还有一件事:未来该如何与林浩然打交道。
此次,他几乎与林浩然成了商界的死对头。
可偏偏对方又成了长实副董事长。
这局面,着实尴尬。
李嘉诚放下手中翻阅的报纸,缓缓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时不时皱出几道深深的纹路。
“不行,我得去找包兄聊聊。”李嘉诚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道。
说罢,他径直走向衣架,拿起上面的西服外套,迅速穿上后,便大步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