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倾泻在平静的海面上,将舰队涂抹成一片银灰色。
庞大的海狮号如同一位沉默的银色巨人,其巨大的轮廓在星辉下显得格外巍峨。
三层炮甲板的舷窗大多已关闭,只留下少数几扇透出昏黄温暖的灯光,如同巨兽半阖的眼睑,在夜色中闪烁着警惕而温和的光芒。
其他战舰如忠诚的护卫,保持着精确的间距,散布在海狮号周围。
它们船尾的航行灯和桅杆上的信号灯如同坠落的星辰,在墨色的海面上规律地闪烁,移动,勾勒出一幅充满秩序与力量的动态画卷。
海浪轻柔地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像是大海为这支钢铁舰队吟唱的催眠曲。
偶尔,值夜水兵低沉的报时声或远处战舰传来的微弱哨声,更衬托出这夜色的辽阔与深邃。
整个舰队仿佛一座正在星空间缓缓巡弋的移动城堡群,静谧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不爽不玩靠在海狮号上层甲板的栏杆上,任由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拂着脸庞,他此刻的感受堪称新奇且……惬意。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这艘巨舰。
即使在夜间航行,甲板上的一切也井然有序,缆绳盘绕得一丝不苟,火炮被帆布覆盖并牢牢固定,值勤的水手们精神抖擞地在各自岗位巡逻,脚步轻稳,低声交流着简洁的口令。
不过即便水手们的动作很娴熟,不爽不玩还是能够看得出他们的紧张和生涩。
十年陆军,百年海军。
“从船到人,都是新手啊……不过,这大家伙,还真够稳的。”
不爽不玩的内心嘀咕着,心中略微有些不安,却没有太多的忧虑。
一方面他是玩家,即便死了也能复活,其次,这条船给他的可靠感真的很强。
站在甲板上,不爽不玩能感觉到脚下的船体随着海浪微微起伏,但这种晃动更像是一种舒适的摇篮般的韵律,而非令人不适的颠簸。
他回想起之前乘坐那些小船来往卡萨里纳的经历,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对比啊。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的是船上的生活,晚餐他是在军官食堂解决的,虽然不是专门为他设宴,但食物之丰盛,之新鲜,远超他的预期。
热腾腾的白米饭,煎得恰到好处的鱼排,甚至还有新鲜的蔬菜汤,这对比岛上后期靠罐头和咸鱼度日的日子,简直是天堂。
他甚至有点理解为什么马洛中将不愿意下船了……这里的居住条件,恐怕比卡萨里纳岛上上的环境强了十倍不止。
不爽不玩正沉浸在夜航的宁静与对脚下这艘钢铁巨兽的赞叹中,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如镜面般平滑的海面。
突然,他左侧大约几百米外的海面上,一片巨大且极不自然的涡流或一道违反常态的,绵长的白色浪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痕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范围极大,并且正在向着舰队行进的方向走,和海狮号保持着并行的轨迹。
不爽不玩立刻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蛇人的海蟒。
“蛇人,水下有东西,左舷方向五百米!”
不爽不玩几乎是吼出来的,而在他叫喊出声的同时,海狮号桅杆顶端的瞭望手也发出了尖锐的警哨声,显然他也看到了这奇特的轨迹。
“铛!铛!铛!”
急促的警钟声立刻在“海狮号”以及周边各舰上敲响,整支舰队瞬间从沉睡中惊醒。
如此之快的反应,让不爽不玩立刻意识到了舰队其实做好了遇袭的准备。
甲板上原本有序的宁静被爆发的战斗喧嚣取代,水手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舱口涌出,冲向各自的战位。
粗大的探照灯光柱在海面上来回扫视,最初只能看到那片异常涌动的涡流和诡异的浪迹,仿佛真有什么巨大的海怪在水下游弋。
甲板上的水兵们紧张地操作着火炮,炮口纷纷转向左舷,气氛凝重。
然而,站在舰桥上的马洛中将,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片刻后,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放下望远镜,声音沉稳地通过传声筒下达命令。
“不要开火,那不是海蟒的轨迹,是船航行留下的波澜!”
转职成为海军的马洛中将在上任后,是经过刻苦学习的,以他的知识来判断,那浪迹的形态,涡流的规律性,更符合一艘高速航行的大型船只的尾流和兴波效应,而非生物游动时造成的混乱水流。
就在这时,波尔卡顾问也气喘吁吁地爬上了舰桥,他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镶嵌着水晶的罗盘状仪器,指针正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海域剧烈颤抖,并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魔法扰动,很强的水系隐匿法术,应该是高级镜面术!”
波尔卡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
“中将阁下,那里确实有一条魔法船,我的探魔仪反应非常强烈!”
马洛中将脸色更加凝重。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死死盯住那片在月光和探照灯下依然空荡荡的海面,只有那不自然的浪迹证明着那里确有实体存在。
那条隐形的魔法船情况有些微妙,它在被发现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加速逃离,或者立刻发动攻击。它依然保持着与舰队相同的航向和速度,并行不悖,仿佛一位冷静的猎手,又或是一位傲慢的观察者。
而那五百米的距离……
马洛中将笑了起来,对方对于希腊大陆的海战火炮很了解啊。
五百米,这是一个极其精准的距离,对于一般的武装商船的舰载火炮而言,这已经接近甚至超出了有效射程,炮弹在这个距离上精度会急剧下降。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条未知的船只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地与第一舰队并行。
“顾问!”
马洛中将大声询问。
“这样一条看不见的船,会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不清楚,阁下。”
“什么?”
“我不清楚,中将阁下。”
波尔卡很是无奈地对着马洛中将摊开手。
“一条魔法船就像是一座魔法塔一样,除了它的主人之外,外人往往是没办法知道它的秘密,就像是眼下这条魔法船,我除了知道它附魔着高级镜面术之外,其他的,我一无所知。”
波尔卡的话,让马洛中将陷入了思考中,片刻过后,他再次举起望远镜观察那波澜出现的海面,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海图。
“舰务官,舰队还有多久时间会进入风暴带?”
肩膀上挂着金色缆绳标志的舰务官立刻上前,手指在海图上快速划过,精准地定位后回答道。
“报告中将,以当前微帆前进的低航速来看,大约还有两小时,我们将进入暴风带的外缘区域,海况会开始明显恶化。”
马洛中将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空无一物却暗藏杀机的海面,眼神锐利。
他心中迅速权衡着,一条隐形且意图不明的魔法船,一片即将到来的,能见度极低且航行艰难的风暴区。
这两者结合在一起,风险太大了。
在风暴中,舰队阵型必然会被打乱,船只操控困难,而那艘隐形的敌人却可能借助风雨和巨浪的掩护,发动致命一击。
“不能把隐患带进风暴里。”
马洛中将下定决心,声音斩钉截铁。
“传我命令,舰队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火炮装填实心弹,目标,左舷五百米外,那片有尾迹的空域!”
“等等,等一下!”
在这个时候,前面一直在低头看着手中仪器的波尔卡在这个时候,抬头出声阻止,让舰桥内的所有人目光投向了他。
“我必须要警告,我们看到了那片航行轨迹,虽然是真的,但是很大概率是那条魔法船使用镜面术投射后的产物……换句话来说,那条未知的魔法船位置其实并不在那里。
如果舰队对那片区域进行炮击,弹幕除了海水之外,极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击中……”
“什么?”
马洛中将猛地转头,盯住波尔卡。
“你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尾迹和涡流是假的,是魔法制造的幻象?”
“是的。”
舰桥内的气氛因为两人的对话变得更加诡异和紧张。
如果波尔卡的判断正确,那么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狡猾和危险。
一艘看不见,而且位置也无法确定的敌船,就像一个潜伏在阴影中的刺客,随时可能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击。
马洛中将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迅速消化着这个糟糕的可能性。
如果盲目对那片空域开火,不仅会浪费弹药,暴露炮位,更会让全舰队的精神都集中在错误的方向上。
“你有什么办法确定它的真实位置吗?”
马洛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望,在这种超自然的威胁面前,他必须依赖专家的知识。
波尔卡额头渗出汗珠,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喉咙内的话语酝酿了半天后,他才干巴巴地说道。
“中将阁下,我建议舰队加快航行速度,魔航船在隐蔽状态时,它的航速必然受到影响,舰队全帆前进的话,它必然会跟不上。
其次,这条船也不会进入暴风带,因为那里的魔法元素微弱,一旦进去,它就维持不了镜面术……”
波尔卡顾问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一阵突兀而沉重的撞击声便从上层甲板传来。
不是一声,而是连续不断的闷响,仿佛有许多沉重的麻袋被抛掷在木板上,其间还夹杂着金属靴底与甲板摩擦的刺耳声音以及短促而凶狠的嘶吼。
舰桥内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大变,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才会引起的动静。
“坏了,那条船就在边上,我们被跳帮了!”
……
不爽不玩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左舷远处那片诡异的浪迹,试图从中找出更多蛛丝马迹。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极不自然的扭曲……就在海狮号左舷下方,距离之近,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船体破开海水产生的气浪。
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上,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
一个庞大而模糊的轮廓以惊人的速度从透明状态中浮现,就像一头巨鲸猛然从深海上浮。
这轮廓并非完全实体化,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巨大冰块或扭曲玻璃般的质感。
透过这层魔法屏障,不爽不玩能隐约看到其后方扭曲的海面景象,以及其自身怪异的结构,流线型的船体,高耸的桅杆,收起的船帆,以及船体侧面一些闪烁着幽光的奇异符文。
这艘魔法船利用高级镜面术,竟然一直悄无声息地紧贴着海狮号航行,最近处可能不足五十米。
它完美的隐匿术不仅欺骗了眼睛,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普通的感知,其所展现的浪迹,果然如波尔卡所料,是法术制造的幻象,用于吸引和误导第一舰队瞭望手的注意力。
就在魔法船轮廓显现的同一瞬间,其甲板上黑影攒动,不爽不玩瞳孔骤缩……他看到数十个身影如同被强弩发射般从对方甲板上猛地跃起!
这些身影全都顶盔贯甲,装备精良,盔甲的样式古朴而奇异,在月光下反射着非金属的暗沉光泽。
他们的跳跃力远超常人,轻松跃过数米的高度和十几米的水平距离,如同一个个沉重的炮弹,精准地砸向海狮号的上层甲板。
“敌袭,左舷接舷战……他妈的敌人上来啦!”
不爽不玩怒吼出声,同时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他的喊声与甲板上骤然爆发的其他警报和惊呼混杂在一起。
“砰!砰!砰!砰!”
重物落地的闷响接连不断,其间夹杂着木材被踩裂的咔嚓声。
那些跳跃过来的敌人显然训练有素,落地后迅速翻滚卸力,或直接以沉稳的姿态半蹲落地,手中的兵刃多是长剑,战斧和带有倒刺的奇异长矛,其锋刃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战斗在瞬间爆发,毫无预热。
这些入侵者沉默而高效,一登上甲板便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如同致命的楔子,向着最近的水兵和关键岗位扑杀过去。
他们的攻击迅猛而刁钻,配合默契,显然精通这种突如其来的跳帮作战。
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
措手不及的水兵们仓促应战,操炮的水手不得不放弃火炮,抽出随身短刀和登船斧迎敌。
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备战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