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吴家门口,唢呐的欢快的乐曲,在场的人们好像被感染似的,个个咧着嘴笑。男方的福奶奶搀着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下了轿子,来到了堂屋心。鞭炮声过后,福嗲嗲喊道:“现在开始分招。”吴德亨嘴边上有胡须的根儿,分明上了年纪,头戴礼帽,真个沐猴而冠,喜滋滋的跟新娘子并列站在一起,福奶奶将新郎官、新娘子的红腰带连接起来打了个结儿,随嘴说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华堂。”当福嗲嗲喊道“一拜天地”,两人有模有样的磕了头;接着是“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福嗲嗲喊了长亲后,将叫钱分了两份交给了新婚夫妻两人。两人的红腰带解了结,福嗲嗲高声说道:“新娘子送入洞房!”
福奶奶却将新娘子搀了出来,每跨一个门槛,都喊道:“脚抬高点,大跨一步。”说着跨门槛的吉利语。新娘子不知过了多少门,跨过多少门槛,最后才来到洞房跟前。
可是有两个小表儿却将房门关了起来,提出要三十块喜糖。新娘子只得停下脚步。吴德亨笑嘻嘻地向福嗲嗲点头。福嗲嗲便站到房门口大声说道:“好了,好了,说三十块喜糖就三十块喜糖,春颖呀,喜糖交给你,你要把房门打开来。”表儿接到了喜糖,房门打开来了,福奶奶说道:“大红门帘七尺长,一对金钩挂两旁。中间游龙来戏水,来年生个状元郎。”说罢将新娘子搀进了房间里。
客人们入席上座,整个客厅里充满了喜气。新娘子居住的房子堂屋里摆了两桌酒席。匪乡长黄绍弟和保长谢斗锡分坐了东桌、西桌的首席,两个人忘乎所以地喝酒取闹。黄绍弟嚷道:“吴德亨,你别要老向我们打招呼,先进去望望新娘子,然后把她带出来,让我们在此的开开眼界,这回你的新娘子长得怎么样。啊?哈哈。”谢斗锡、严宝玉等七八个保长跟在后面撺掇。
吴德亨进了洞房,陪伴说:“你给我喜糖。”吴德亨递上红纸封儿和五六块小糖,小丫头喜滋滋地跑了出去。吴德亨将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揭开,喜不自禁,随即抱着新娘子吻了吻。新娘子娇滴滴地说:“夫君呀,看你猴急的,天黑了,你和我那个也不迟呀,嗯……嗯……”吴德亨见女人撒娇,笑嘻嘻地说:“好好,我不急。但是,黄乡长想你出去给他们斟酒,你够出来斟酒啊?”新娘子点着头说:“斟酒,客人不能得罪。”
娇艳的新娘子跟着吴德亨走出房间,堂屋里两张桌子的宾客眼睛全盯着望了起来:乌索索的头发梳着肥鬏,红须子和步摇稍许晃动,大块的红头绳夹在头上,水蜜桃的脸更是红艳艳的。明晃晃的项圈,两个手臂下垂着银手镯。跑起路来,着地的绿裙子款款而起,更显得仪态万方,窈窕多姿。黄绍弟咂咂说道:“乖的东东,这个新娘子太漂亮了,要盖我们夏家泊全庄。”吴德亨笑哈哈地说:“请各位多喝几盅,我吴某感激大家。”保长严宝玉喊道:“新娘子给黄乡长斟酒,黄乡长一块大洋。”董凤兰扭扭怪怪地上去给他斟上了酒。
黄绍弟说:“新娘子如果拿起酒杯跟我碰一下酒杯,再加一块大洋。”吴德亨说:“秀丽呀,你就陪一下黄乡长。”董凤兰扭了扭身子,水蜜桃的脸蛋启齿道:“你们这些嗲嗲,我小户人家的小女子,不懂世礼,我真的叫个不晓得哪样好。”谢斗锡正儿八经地说:“唉,花秀丽,吴师娘呀,你从此就是这吴家的太太,这个家还不都交给你掌管了嘛。来来,陪黄乡长一杯,只此一杯,绝不会再来第二杯。”
董凤兰拿着杯子,嘴边上蘸了点儿酒,招呼道:“真的对不起嗲嗲们,小女子的我从来不曾喝过酒,今日破例喝了点,还请嗲嗲们原谅。”黄绍弟喝尽了杯子里的酒,乐哈哈地说:“今天我总算喝了一顿真正的舒畅酒。”
董凤兰走到西桌扭了扭头对谢斗锡说:“谢嗲嗲,给您斟酒。”谢斗锡摆上一块银元,笑哈哈地喝酒。东边桌子的谢斗亨说:“吴师娘,我们东桌的还不曾斟酒,怎弄啊?”董凤兰跑到东桌拿过酒壶,说道:“谢队长嗲嗲,给你斟酒。”谢斗亨笑哈哈地说:“你好,吴师娘。”董凤兰调了向给南面两人斟酒,说道:“严保长嗲嗲,给你斟酒。”严宝玉点头哈腰地说:“吴师娘给我斟酒,谢谢!”
吴德亨介绍道:“这是乡丁刘鹤山。”董凤兰一愣,马上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哦,刘鹤山嗲嗲,往后还要你多多照顾我的娘家呀。”刘鹤山也愣了一下,马上笑嘻嘻地说:“吴师娘,这个当然啦。”董凤兰接着沉稳地给夏家泊三保保长谢斗银、刘家庄保长胡日宝、花家庄保长谢其宝、肖樊庄保长吴兰奎等人都一一斟上了酒。
正当董凤兰转身离去,严宝玉嚷道:“吴德亨你家两口还不曾喝交杯酒,今日不喝,新娘子不好往洞房里跑。”黄绍弟当即声援道:“对对,夫妻两个要当着我们的面喝交杯酒。”严宝玉嘻嘻哈哈地拿来两个杯子,一杯满的,一杯斟了少许。吴德亨要拿满杯子的,黄绍弟嚷道:“吴保长,你拿错了,拿这个杯子。”毫无疑问,新娘子拿满杯子。吴德亨、新娘子都拿了酒杯,食客们经过一番争议,最后落实了,面对宾客,新娘子站在东边,吴德亨站在西边。新娘子右手端着酒杯,吴德亨则左手端着酒杯。
黄绍弟笑哈哈地嚷道:“两人要同时喝酒!”谢斗锡说:“唉,他们不好同时喝酒,还是新娘子先来。”董凤兰就将酒杯凑到吴德亨嘴里,吴德亨连喝似喝,一杯酒全喝掉了。接着就是吴德亨给新娘子喂酒,董凤兰也喝了下去,食客们一阵欢呼。董凤兰不说话,转过身子将酒吐了出来,连连拍着胸口,脸似乎更红了点。
董凤兰直起身子,面对食客们鞠了一躬,招呼道:“实在对不起诸位宾客,我花秀丽失态了,不能给你们添饭了。实在对不起,诸位嗲嗲,慢慢饮酒。”
董凤兰不慌不忙地跨入房间,正要关上房门时,福嗲嗲跑进来说:“德亨呀,前面的舅嗲嗲、姑嗲嗲也要新娘子斟酒。”吴德亨随即进了洞房,说:“前边酒席上也要你去斟酒呢,你去不去?”到前边去要走好多的路,说不定还要闹出意想不到的笑话。董凤兰扭捏着身子,眉毛皱着说:“夫君,我心里着泛,有点难过,就不上前边去。”
吴德亨低下头再次吻了吻新娘子的嘴,董凤兰笑吟吟地推着他,说:“你去陪陪客人,今日来的客人都是市面上走的人,要把他们招待好。”吴德亨一听,觉得有理,便出了房间,董凤兰随即将房门关了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内。
但福奶奶敲门,说还有仪式要做,董凤兰只得让她进来。福奶奶端着捧盘走了进来,柔声说道:“新娘子先喝个三茶,稳个心。”新娘子坐在银桌跟前,福奶奶取出一碗,说道:“你手拿筷子喝蜜枣汤。”新娘子照着办,福奶奶说:“筷子筷子,早生贵子。”第二碗是莲子汤,福奶奶说:“白白胖胖,母子连心。”第三碗是圆子,必须连汤吃掉,福奶奶说:“圆圆泛泛,甜甜美美。”三碗茶水吃了,便吃饭。福奶奶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恩爱到白头。”此时的假新娘子感到好笑,冒充的人呀竟然享受着这等的礼遇,不过,她还得循规蹈矩做个新婚女人,把戏继续唱下去。
直到晚上天黑,吴德亨才如愿以偿地进入房间,准备销魂。福奶奶叫坐富贵,先喝糖水,再喝交杯酒。“新郎新娘,比翼鸳鸯,白头到老,丹凤朝阳。糖甜烟香,丹桂蜜糖,夫妻恩爱,地久天长。”福奶奶接着又是一段:“饮了十杯再加双,莫却金杯尽量装,今晚洞房花烛夜,好乘酒兴叙衷肠。”仪式举行完毕,福奶奶的使命这才结束而离去。董凤兰扭捏着身子娇滴滴地说:“夫君呀,我们上铺睡觉吧。我花秀丽从此就是你的小女匠,来,你先脱衣裳睡下来,我脱衣裳躺到你怀里。跟自己的男人睡觉,我们女人总归有这么一天的,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