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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人有百密,终有一疏

    “蜀寇到底有多少人,怎么会动作这么快?!”

    夏侯儒已被汉军迅速而骇人的动作搞得头昏脑涨,这才是真正的侵略如火吧?

    “你们看,前面是不是有蜀寇在道旁埋伏?!”听到夏侯儒前面那句话后,他堂弟夏侯褒也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

    众人顺着其人手指方向望去,也是霎时一惊,一个个差点忘了呼吸。

    毌丘俭亦是惊得神色一凛,屏息凝神看了好一阵才松了一气。

    只见视线尽头,渭水驰道一二里外草木随风而动,颇似人形,乍一看真好似有无数汉军奇兵在那里埋伏。

    “莫要自己吓自己,不过是草木招摇而已。”毌丘俭言语神色强自镇定。

    杜袭见到众人如此姿态,又见竟连毌丘俭都已失色,一时愈发低落难言,乃至于感到一阵心悸。

    虽说前方草木并非蜀寇伏兵,可情势已紧张到了众将能将草木都错认为是伏兵的地步,足以说明突然出现在细柳那支蜀军,到底给连遭大败的诸将带来了多大的压迫感。

    而诸将尚且如此,底下那些士卒若是知晓有蜀寇堵在归路上,又将如何?

    就在杜袭想着当如何是好时,毌丘俭忽然扭头看来,再度发声相问:

    “杜军师,蜀寇自安定而来,人马必不太多。

    “抢夺高陵与霸陵粮队的,大概是同一批人马。

    “甚至此刻出现在细柳扎营的,大概还是这一批人马。

    “不过是知晓我大魏将士军心大丧,籍此吓唬我们罢了。

    “前方十里就是槐里,要不要驻军槐里,挡住后面蜀寇追兵,再领军一万前去相攻?

    “王扬烈乃知兵之人,一旦探知我与细柳蜀寇交战,必举军而出与我合兵围攻。

    “细柳扎营的蜀寇人少疲惫,未必是我大魏之敌,我大魏也能籍此胜收拾军心。

    “细柳于长安而言,乃是命脉之一,当年匈奴入寇,周亚夫便受命屯兵于此,与棘门、霸陵二营一并拱卫长安。

    “一旦细柳有失,长安城西北两面,便只剩下沣渭二水这最后一道防线了。

    “蜀寇更是能籍细柳为跳板与支撑,保长安以东的高陵无忧,俭以为,细柳非夺一夺不可。”

    “若是夺不下细柳呢?”杜袭摇头反问。

    “军师,细柳蜀寇人少势微,必能夺下!”毌丘俭信誓旦旦。

    杜袭却是再度摇头:“仲恭欲留多少人马守槐里?”

    毌丘俭闻言先是一怔,思索片刻后又垂头丧气起来。

    杜袭叹气道:“如今蜀寇乘胜而追,势如破竹,而我大魏人心不安,就连郿坞都弃守了,槐里难道能守住?

    “蜀寇大可直接越过槐里直趋细柳,与我大魏乱战,一旦交战有失,再度大败,长安怕是今日便要失守!”

    总而言之,当归路上突然出现一支蜀军,本就士气大丧的将士不可能还有理性去判断他是两千人还是两万人。

    加上身后又有好几万追兵冲上前来厮杀,士兵除了逃,恐怕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毌丘俭无奈点头,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瞟了吕昭一眼。

    若是此番南匈奴不来,局势都不可能如此糟糕!

    兵法所谓侵略如火,难知如阴,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简直在袭夺匈奴那小股蜀寇身上得到了最现实的体现。

    也不知到底是蜀中哪位大将领军?

    一念至此,毌丘俭忽然想到了田豫与牵招,心中黯然一叹。

    这两位威震北疆的名将,手中将近一万轻骑,若没有被鲜卑三万骑牵扯在塞外,而是来援关中,结果会不会大不一样?

    虽然这两位屡屡被某些小人暗中弹劾构陷,说他们二人与刘备交情匪浅,让陛下务必小心提防,而陛下也的确心存了些许忌惮。

    但朝中有识之士大多以为,这两位蒙大魏国恩二十余载,忠心耿耿,绝非意气用事之人。

    甚至反而会为证明自己忠勤国事而更加奋力杀贼。

    一如当年徐晃与关羽襄樊战场上共说平生,相谈甚欢,结果徐晃一句『得关云长头,赏金千斤』,吓得关羽惊怖惶然。

    大军继续东归。

    草木皆兵的魏军,最终没有选择冒险去夺细柳。

    大将军曹真自以为稳妥,最终三万大军几乎尽丧。

    右将军张郃冒险,最终三万将士尽皆降蜀。

    骠骑将军司马公不来,谁也没有信心再去犯险了。

    槐里城南有桥,两万大军沿桥南渡渭水,来到南岸。

    待牛金殿后的四千部曲全部撤军后,又立即将桥拆毁,最后带着材料向长安东去。

    傍晚。

    当这连同民夫共三万多人的队伍突然出现在长安以西的沣水,又在沣水搭桥欲渡时,惊得夏侯楙等人差点弃城而逃。

    好在巡逻的虎豹骑认得尹大目、毌丘俭、吕昭这几人,在夏侯楙还未及逃出长安前便将消息带回了城里。

    否则说不得要闹出一起惊世骇俗的乌龙事件。

    “兄长,扬烈将军呢?”夏侯儒见到夏侯楙后赶忙问道。

    “王扬烈带六千人马去守霸陵了。”夏侯楙道。

    “他说细柳扎营的蜀寇必是疑兵无疑,只待右将军挥师归来,便东西合击,必能大破之。”

    夏侯褒一滞:“如此说来,长安城里只有六千人马了?”

    夏侯楙却是神色惶惶,并不回答其人问话:

    “可你们怎么会从沣水回来?为何不去夺占细柳?

    “右将军呢?

    “他不是还有四万大军?为何如今只剩这么点人回来?

    “是在陈仓继续围蜀寇?

    “还是在郿坞、槐里二城截蜀寇粮道?”

    夏侯楙将心中疑问如倒豆子般一股脑道出。

    长安城只知晓张郃大军下陇,欲奇袭五丈塬,但对于五丈塬战事究竟如何并不知晓。

    可是本该往来不绝的消息突然断了,派出去传消息的虎豹骑被大团匈奴骑兵驱逐射杀。

    蜀军又有数千步骑突然出现在霸陵劫夺粮草,结果猛的发现高陵也丢了!

    今日更是离奇,发现蜀寇竟去细柳扎营了!

    以夏侯楙、王昶为首的长安守军事实上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否则夏侯楙也不至于见到沣水有大股人马出现便欲逃…便欲去与王昶合兵。

    不多时,收到沣水遇敌数万而大骇不已的王昶纵马奔回长安城。

    “右将军败了?火烧浮桥之策被破了?三万多将士降蜀?!”

    饶是王昶心智坚定,听到这一连串噩耗也不免惊恐失色,身心俱颤。

    花了近乎一刻钟才勉强将这惊天噩耗消化的王昶,在好一阵怆然涕下的哀叹后,最终侥幸道:

    “幸亏你们没去细柳,蜀寇来势汹汹,一往无前,我将士节节败退,望风披靡,若是真去细柳,长安就完了。”

    能不侥幸?!

    要毌丘俭他们真去了,他率领这六千人又不知究竟,直接往细柳冲杀而去,大概只有被溃卒冲散吓跑一途可言!

    如此,知晓骠骑将军短时间无法入长安的蜀军,今日便能追逐着溃军兵临长安城下!

    届时,城门开还是不开?

    不开?

    那又是三万将士被俘杀!

    长安岂非须臾可下?!

    等司马公入关中,长安恐怕已变成一座空城了!

    “扬烈将军,霸陵六千守军直接去守新丰仓吧。”忧心忡忡的杜袭建议道。

    王昶径直点头。

    不须杜袭提醒他也知晓,如今情势,要是连新丰仓都失了,司马公自武关而入的大军就要到新丰八十里外的郑县就食。

    到时,如何还能顾得上长安?

    新丰仓不容有失。

    夏侯楙一阵疑惑:“王扬烈去守新丰?那长安城怎么办?蜀寇若是径来长安,谁能相守?”

    王昶看向夏侯楙:

    “安西将军,蜀寇绝无攻城器械,来长安城下耀武扬威,岂不浪费时间?

    “依昶愚见,只要长安闭城固守,蜀寇必不渡渭临城。

    “而是巩固高陵、细柳、棘门三处防线,互为犄角,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寻机挑战。”

    夏侯楙虽听不懂,思索片刻后却也点头:

    “既如此,还请王扬烈莫要让将士知晓右将军五丈塬之败。

    “只说是小股蜀寇自安定来袭,不过是疑兵之计,无须惊惶。”

    毕竟是安西将军,总要体现下自己的存在感。

    王昶点头离去。

    陇右可以丢,郿坞可以丢,但长安必须要守。

    之所以要守,不在于守住长安能让大魏在关中获得多大的地缘优势。

    而在于这是蜀魏对于政治符号,或者说对于“天命”的争夺。

    就跟当年武皇帝在得知夏侯渊败亡,而刘备已夺汉中,却仍不惜代价举大军十万而来,试图最后一争。

    为何?

    汉中于刘氏而言政治意义太大!

    当年刘备夺下汉中,便直接称汉中王,让天下人直接联想到了刘邦的汉王。

    于是当关羽攻襄樊,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临阵倒戈,宛城侯音、卫开劫持太守叛乱,丞相掾魏讽在邺都谋反,洛阳附近的豪强孙狼在陆浑作乱。

    汉中尚且如此,一旦让刘禅夺下长安,就太有刘邦“还定三秦”的影子了。

    潼关以西的人心物力尽为蜀国所有,自不必言。

    与关中一河之隔的河东豪强,也会开始人心浮动。

    甚至就连关东都将暗流汹涌!

    细柳。

    率领一万九千部曲衔尾直追的宗预、王平、傅佥诸将,终于与神色略显疲惫的关兴碰头。

    甫一见到关兴迎来,宗预便声色略显忐忑问道:

    “安国,你怎会在细柳?

    “先前的犯险之举暂且不提,带着区区几千人来此扎营诱敌,实在太过冒险了。

    “万一我大军被魏寇阻于槐里,长安魏寇再出城相夹,你这几千人岂有得脱之理?”

    由不得宗预不忐忑,瞧瞧关兴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几十人奇袭匈奴营地擒王,千骑东奔袭夺高陵,如今又引区区几千人来细柳诱敌疑敌。

    随便哪一次出了差池,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却不料关兴凛然正色道:

    “右中郎将,先前奇袭匈奴,乃是兴与羌王、混壹一并深思熟虑后才果断为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匈奴只擅弓马骑射,并无甲胄长枪战阵之利,大乱惶恐之下,又不知我兵马究竟多少,只以为大汉神兵天降。

    “待他反应过来,羌王也已引千骑杀至,便是不胜,仍有混壹在后接应。

    “加之我大汉连战连胜,气势如虹,那刘豹改姓为刘,自号大汉之甥,威逼利诱,确实可以争取。

    “所以那一战,兴与混壹、羌王都胸有成算,算不得冒险。

    “至于夺取高陵,便是所谓兵贵神速了。

    “兴与刘豹部众先把泾水附近巡逻的百余匈骑收拢,命他们回高陵传消息,说是高陵百里外有步骑五千出现,令其小心预备。

    “而混壹安定步骑五千已至高陵三十里外。

    “其后我再与刘豹率五百骑出于高陵之南。

    “未近其城,先往新丰仓去,佯作护粮,之后才又往泾水上游去。

    “最后趁其汲水樵采,城门未关,直接率百骑纵马入城,守住城门。

    “刘豹与混壹一千多骑须臾便至,安定步军又大张旗鼓而来。

    “城中守军听闻张郃已亡,又见匈奴归汉,城外骑兵逡巡,而长安却不来援,未及安定步军来到城下便卸甲而降了。

    “至于渭水夺粮,确实非兴与混壹所能预见。

    “但见他们无备而来,便又故技重施,竟也得手。”

    关兴说着不禁笑了笑。

    少许牺牲夺取高陵是能预见的,但能再夺得一万多石粮食,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今日来细柳扎营,事实上也殊无风险。

    “长安魏寇见我来细柳扎营,只以为我是疑兵,却又因长安兵少,不敢轻意出来邀击,想同郿坞归来的魏寇夹击。

    “可长安魏寇不知张郃究竟如何大败,士气如何低迷,我却是知晓的。

    “他若真敢来袭,我只需坚持半个时辰,待右中郎将你们大军一到,他们必溃无疑。

    “运气好些,说不得我大汉今日便能追着溃卒到长安城下,再斩俘一二万。

    “运气再好些,一举夺下长安也不是没有机会。”

    宗预听得愕然。

    这关家的二小子怎的跟关公一个性子,竟连一举夺下长安这种话都敢说?

    只见关兴遗憾地叹了一气,认真道:

    “我知魏寇丧胆,却不知魏寇竟丧胆至此。

    “真该把槐里南面那两座木桥直接拆了,把他们逼过来的。

    “再不济,一旦探知他们欲搭浮桥南渡,我也能速速率军杀去,与中郎将一起扩大战果。

    “果然是人有百密,终有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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