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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总归要种田的

    四月十八,清晨。

    “父帅,州参军传来战报。”司马师攥着一卷军报趋入帐中,递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接过战报,打开静静地看着,整个人看不出是喜是忧。

    “父帅,赢了吗?”跟在司马师屁股后面的司马昭心急问道。

    司马师此刻也才二十岁,还没练出那种沉着内敛的内功,这时候也目光灼灼盯着司马懿。

    司马家家教很严,兄弟二人都不敢造次凑到父亲面前一起看这军报,但又委实按捺不住。

    司马懿揣着军报思索许久后才递给司马陈圭:“输了。”

    陈圭与帐中众将皆是一滞。

    这一次袭夺五丈塬,骠骑将军虽说只是让州泰去试探下虚实,但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抱着侥幸心理,期待能一击功成。

    毕竟都认为蜀国兵力分散,五丈塬兵力空虚,而且张郃已经因奇袭失败过一次,蜀国必会以为大魏不敢再来而大意不备。

    众人很快看完军报,一个个皆是眉头紧皱,愠者有之,怒者有之,叹者亦有之。

    “司马公,蜀寇胜而不骄,稳扎稳打,看来确实不好对付啊。”骠骑府司马陈圭叹道。

    帐中其他几名稳健派也是点头。

    他们又是劳师远征,又是悬军深入,更是隔着渭水,兵分南北两路。

    而长安附近的蜀军,却似乎没有按骠骑将军设想的那般已成骄兵,主动出寨邀击。

    五丈塬那边的蜀军,也没有按照骠骑将军所设想的那般,因为张郃已经奇袭失败的前车之鉴在前,所以对大魏不加设备。

    所谓稳若泰山,无懈可击,不过如此了。

    将军乐方径直骂道:“什么胜而不骄,稳扎稳打,我看分明就是依托地利罢了。

    “魏平、周当他们都已成功率军杀上那矮塬,谁能想到蜀寇竟然还不知在何处藏了一支伏兵?

    “倘若在平原之上,这种情况必然不能发生!

    “以我大军之精锐,蜀寇人数就是再翻两倍,也不可能是我大魏对手!”

    闻听此言,将军张特也怒道:

    “蜀寇所谓的连战连胜,不过是靠些阴谋诡计,龟缩不战罢了,他若敢跟我大魏精锐之师平原野战,定教他败师而还!”

    此言一出,帐中众将附和者多。

    他们来到长安也十几日了,休养生息已毕,又是得胜之师,士气旺盛,一心求战,结果蜀寇跟乌龟似的就是不出城跟他们野战。

    而本以为必能成功的攻敌所必救也失效了,蜀寇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吃了一场败仗。

    向来求稳的骠骑司马陈圭却道:

    “不只是地利,蜀寇也并非只敢龟缩不战。

    “须知,斜谷口蜀寇既然也有重铠甲士留守,蜀将本可直接把魏平带去的陷阵虎士拦在塬下。

    “可那蜀将却是按住这支重兵奇兵,岿然不动,制造出他们无力守塬的假象。

    “待魏平、周当、贾栩三路合围登上塬台后再奇兵尽出,才使得魏平他们败下塬来,士气大丧,这才使得州参军铩羽而归。

    “否则的话,若是蜀寇一早就把所有力量都布置在防线上,州参军手下可仍有六千多人未曾参战。

    “一旦这六千人也加入战场,蜀寇岂有不败之理?”

    州泰战报上写了,已试探出蜀军精兵少而弱旅多,而且精兵几乎都在塬台上,斜水两岸拒关守险者,鏖战了一个多时辰后便已显出疲态。

    如果不是魏平他们败下塬来导致军心动摇,或许还能再拖一拖,打一打的。

    陈圭继续道:“至于诸位所说的阴谋诡计……兵者,诡道也,以计取胜,有何不妥呢?”

    言罢,这骠骑司马暗自一叹。

    蜀寇没有成为骄兵,倒是他们这支刚刚打败孟达的队伍骄兵不少。

    好在此战死的大多是役夫徒隶,还有令狐愚、夏侯褒溃下来的败卒,州泰伤亡战卒不到两千,没有伤及荆豫大军的根本。

    几名激进的将军被陈圭说得愤怒,然而骠骑司马,掌骠骑府军事,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督军薛悌看向司马懿,道:“司马公,诸葛亮几万大军昨日上午便已过街亭,明日恐怕便入关中了。

    “既然我大军悬军在外,兵分南北,甚至攻敌必救都无法诱得蜀寇来与我交战,在此地多留无益,是否该回师长安,以逸待劳?”

    司马懿却是摇头:“如何无益?蜀寇既然不敢来攻,我大军便在深沟高垒。

    “诸葛亮至此仍需七八日,休养生息又需四五日。

    “届时我营垒已固,又掐断渭水粮道,诸葛亮若欲往攻长安,必来强夺此寨。

    “我有地利,如何不能借此营寨先败他几仗,挫挫蜀寇锐气?”

    司马懿敢在此处立营自然有他的底气,一是扎营筑垒所选的地方,渭水河道很是狭窄,百步不到,南北两边营寨可以很快支援。

    二是南营西侧就是一处巨大的芦苇荡,是大魏南寨的天然屏障,甚至可以藏兵,蜀军无法望见虚实,就不敢自渭南来袭。

    所以说,这块地方看似悬军深入很是危险,但至少在司马懿看来安全得很。

    诸葛亮若没有不惜代价来攻的胆魄,那么接下来就是比大魏与蜀国谁的粮食能撑更久了。

    若是真不惜代价来攻,一旦露出破绽,定教他大败而还!

    斜谷口。

    刘禅昨日回到五丈塬后,也没有在塬上歇息,而是径直来到此处,例行战后的劳军抚恤。

    从天黑一直到天明,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

    说一点也不疲惫,一点也不枯燥是虚伪的。

    同样的事做多了,同样的话说多了,同样的死亡见多了,人类好逸恶劳的本能就会慢慢冒出头来,对生命逝去也慢慢习以为常。

    好在身为一名穿越者,有两千年历史无数圣主昏君作为范本,他至少知道什么样的君王是好的,什么样的君王是不好的。

    而在另一个世界接受的教育,养成的三观,又让他即使生理上已慢慢习惯生死无常,心理上仍不能不对这些伤亡感到敬畏与亏欠。

    能做的大概只有努力工作,努力表现,在仍然存活的将士面前,展现出一个明主应有的姿态,告诉他们你们没跟错人。

    男人会被很多东西吸引,钱帛,女人,权力,功业,声名,还有能够带领他们获得这些东西,带领他们建功立业的男人。

    待刘禅终于又主持完一次将士的激励与抚恤,邓芝也将昨日之战的战损缴获全部清点完毕了。

    斜谷口防守的大汉将士,共阵亡三百二十人,轻伤五百余人,重伤八十二人。

    至于斩杀就有点恐怖了。

    斩甲首两千一,伤俘一千六。

    布衣伤俘七百余,至于死者,可统计的一千二百余,还有不少被填进了壕沟里,或是顺水漂流。

    将士们手中武器卷刃的卷刃,崩坏的崩坏。

    几乎每个顶在最前线的精锐战卒都换了三四把武器。

    更有一名火线提干,身长八尺,被人唤作季八尺的龙骧郎,据说一战换了刀枪十二柄。

    这些损坏的武器具体数量多少自然无人清点统计了。

    直接收拢在一起,送往五丈塬上的铁坊回炉重造。

    若非以战养战,从曹真、张郃那里缴获了大批的武器甲胄,恐怕短时间内都没法打仗了。

    毕竟这真只是一支偏师而已,除了兵员素质不够高,武器装备也并不像丞相在陇右的主力那般充足。

    不过这一仗打下来,又缴获了皮甲三千多,铁铠一千多。

    邓芝阎芝这一次还缴获了百套重铠,去掉毁坏的甲片,用完好甲片修修补补,直接就有九十套能用,但对此事,刘禅却是喜哀参半。

    喜的,无疑是这百套重铠可以让大汉的“刀锋”更加厚重锐利。

    但代价却是邓芝与阎芝二人的亲卫共四十八人阵亡,而且此战产生的三百余名阵亡将士,至少两百都倒在这百名重铠甲士突破的那一小段防线附近。

    这种刀枪不入的铁罐头在冷兵器时代实在很有威慑力,换成一些素质差的部队,被打得死伤一二百人大概便要溃阵而逃。

    邓芝没有直接以身着重铠的百名龙骧郎前来应对,而是选择以恩养多年的亲卫前来接战,借亲卫稳住阵线军心,不知下了多大决心。

    但预留的那支奇兵确实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所谓慈不养兵,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刘禅带着随行的几名文书,找到邓芝阎芝四十八名亲卫的袍泽,按着阵亡名单一个个问。

    问他们在战场上如何英勇杀敌,问他们杀了好几个敌,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遗言交代,家里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困难。

    将这些一一记录,刘禅才回去找到邓芝:“邓卿,朕意为这四十八将士单独寻一处地方立冢立牌,待时间一到,朕送他们回家。”

    今年已满五十岁的邓扬武胡须微颤,对着天子行一大礼:“臣邓芝替将士谢陛下!”

    刘禅赶忙将他扶起。

    事实上,除了第一战死伤过甚,无法单独立冢,只能群葬外。

    后面几战阵亡的将士,全部都是单独立冢立牌的。

    其中大部分牌还都是刘禅手书。

    但他们的尸骸绝大概率是不能再回乡梓了。

    连口棺材都没有就埋下去了,几乎七八年内都无法再掘出来。

    而坟前所立木牌,也禁不起风吹雨打,过不了太久就难以辨认了。

    到头来还是会分不清,哪座坟茔埋葬了哪条英魂。

    而他们的家人到了那时,大多也已经释怀忘却,更难有人力物力,到千里之外移一具尸骸。

    下午,刘禅传下口谕,将伤重将死的战马全部宰割。

    又从先前自张郃处缴获的牲畜里挑出百头驴羊,全部烹为肉羹,烤为肉炙,大飨士卒,就连役夫也都分到了一碗羹。

    四月十九。

    刘禅终于结束了斜谷口的劳军抚恤之行,带着五百轻骑回到了五丈塬上。

    他从成都带出来的五百虎骑在与曹真初战时便减员两百多人,减员十分严重。

    于是便让羌王杨条为他挑选了百名值得信重的精锐羌骑,补为虎骑。

    曹操的虎豹骑,事实上有许多就是这么从乌桓骑兵、匈奴骑兵里精挑细选补进去的。

    羌勇们自然是愿意且激奋的,这也是刘禅给羌族勇士们开辟的第一条升官之路了。

    感情与忠诚度都可以后面靠恩赏慢慢培养。

    刘禅与赵广率领的二百龙骧郎经过两个多月的磨合,已经培养出了不弱的“情感羁绊”,可谓有成功的经验在身,不怕羌人养不熟。

    无非就是熟悉羌人行为处事的模式,熟悉他们的风俗,再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嘛。

    刘禅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

    先让这一百羌人转职成的虎骑尝到点甜头,树立榜样。

    再通过一套功勋体系,激发羌骑们立功的欲望,慢慢把他们引到虎骑这个体系里来。

    羌王杨条于是又兼一职,成为了大汉的虎骑督。

    虽然杨条似乎是个大汉死忠,但总不能真当人家的面撬人家墙角,还是要讲点人情味的。

    刘禅刚回到行营没多久,行军工部主事马秉便急匆匆前来觐见。

    “陛下,您吩咐工匠们制造改进的那两件农具,今日已有工匠将雏形造出来了。”

    “哦?”刘禅登时一喜。

    这两件农具,毫无疑问,自然便是历史文里已经被写烂了,却实用到二十世纪仍在广大农村普遍使用的那两大件了。

    一个当然是老掉牙的曲辕犁。

    还有一个,就是同样老掉牙,但却极适用于关中平原的龙骨水车。

    已经四月末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春耕早已错过。

    但五月还可以种点大豆杂粮,三四月一熟。

    然后九月十月的时候,刚好可以种点冬小麦。

    蜀中汉中气候较暖,其实没几人种麦,部分种粟,部分种稻。

    关中气候干冷,却也没多少人种小麦,绝大多数种的粟米,这是习惯与经验使然,大多数人轻易不愿意打破惯性。

    所以关中缺麦种,不过五月陇右就麦收了,到时候留些麦种,再去姜维家里弄点种麦的人才出来,传授下经验。

    到时候,让大部分仍处于一年一熟制的中原人看看,什么叫作先进的两年三熟制。

    再让他们看看,冬伏夏收的小麦是怎么旱涝保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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