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叶听到这个消息也感到吃惊:竟然来了这么多残疾人!
据说应聘那天很热闹,几十个残疾人站在银行大楼后面的院子里,等待招聘人员点名进房间面试,而且有些残疾人的家人也陪着前来,希望能应聘上。
这条消息还是胡玲玲告诉他的,由于方青叶经常不在银行,想了解单位里一些文件里看不见、汇报中听不到的事情,就靠这个姑娘。
哦,不,已经是少妇了,胡玲玲今年10月份结的婚。
“为什么来这么多,是不是因为县福利厂快要倒闭的原因?”方青叶问道。
“是啊,我听人力资源部同事的说,好多都是县福利厂的,听说两个月都没发工资了。”胡玲玲回答道。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胡玲玲,你把各个支行去年年度指标完成情况表拿来让我看看。”方青叶说道。
“好的。”胡玲玲很快就在一大堆文件资料中翻到一沓表格放在方青叶面前。
整个一下午方青叶就在看各个支行的汇总表——这实际上也是各支行去年一年的成绩单,对各支行领导班子的考核,主要就是靠这个。
有完成的好的,譬如浦东支行,全部超额完成年度预定的各项指标。当然也有比较差的,譬如舞阳县支行:考核的4大类11个小类37个指标,竟然有一半没有完成任务。
尤其是“支行净利润/拨备后利润”、“口径存款日均余额及新增”、“核心存款(储蓄存款)日均及新增”这三个核心指标竟然都没完成任务。
“看来得换领导班子了。”方青叶心里想着。
当然还要上行长会议开会研究。
看了一下午的报表头昏脑胀,下班后开车直接去苗圃,平时白藕带着娃在申城,方青叶一个人在南新,他吃住都是在爷爷奶奶这里。
爷爷奶奶今年七十多快八十了,不过身体都还硬朗。爷爷方贵生已经完全退休,不再担任四季苗木花卉公司任何职务,但依旧闲不下来,经常指挥工人干活,有的时候自己还亲自动手,像扦插、嫁接、剪枝这些技术活。
尤其是他的大棚兰花,更是亲自照料。
方青叶也没过多干涉,只是叮嘱方菲,要注意别让太爷爷干重活。
冬天南新天黑的早,方青叶五点半从银行出发坐车到达苗圃天已经黑了,进了小院客厅,发现爷爷正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说话。
男的看样子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半旧迷彩服工装,脸上皮肤粗糙一看就是经常风吹日晒户外劳动者。
姑娘二十出头长得留着马尾辫,眉清目秀,两人看样子像父女。
看到方青叶进来,男人赶忙站起来下意识搓搓手,很恭敬的叫了声:“方行长。”
姑娘倒是很灵头,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叫了一声,只是发音怪怪的,有些僵硬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
爷爷方贵生在旁边介绍:“小叶,这个是郑宝华,原来是县林场的工人,我在林场的时候他刚上班时间没几年,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呢。”
“郑师傅你好。”
方青叶也招呼了声。
“这位是他女儿,叫郑茜.是个聋哑人。”
“聋哑人?”方青叶很惊讶看着姑娘:“你不是会说话吗?”
“我训练过,所以能说话但太复杂的不行。”姑娘的发音依旧怪怪的:“而且,我也学过唇语,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话。”
原来如此!
难怪能听懂自己的说的话,其实是“读懂。”
“小叶,郑宝华带着女儿过来,是听说你们银行招聘残疾人,看不能给他女儿安排个工作。”
其实方青叶听到郑茜是个残疾人,已经大概知道父女两人来找自己的目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郑师傅,银行前两天招聘,你没带郑茜过去应聘?”
“去了,可是应聘的人太多,一个岗位好几个人竞争,我女儿没应聘上。”郑宝华说着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方青叶又看着郑茜,有意放慢语速:“你以前上过班吗?”
“上班的,我在南新模型厂当技术员,现在厂里效益不好,发不了工资所以想换个单位。”郑茜说的比较慢,口齿不是很清楚但基本能听懂。
“技术员?你具体做什么工作?”方青叶好奇问道。
“我是做模型设计,根据客户要求设计好模型,让工人加工。”
“用图纸还是电脑?”
“我开始是用手绘图纸,去年厂里买了一台电脑,我就开始学习用电脑绘图。”
还是个人才。
“你会打字吧?”方青叶又问道。
“我会的,五笔、拼音都会。”郑茜赶忙回答。
“那这样,郑师傅。”方青叶又看着郑宝华:“银行已经招满了,我不能开这个后门。要不让郑茜来苗圃上班吧,主要从事办公室以及文印打字工作,工资呢,按照我们这里普通员工工资算,一般是4000元左右。交五险但没有公积金。愿不愿意来?”
“愿意,愿意。”郑宝华赶忙说道,说完又赶忙朝女儿又是说话又是比划讲述了一番。
郑茜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那就行了,你下月初就来上班吧.对了,福利厂那边给缴纳五险一金没?”方青叶想到个问题。
“只缴了养老金和职工医疗保险。”郑茜说道。
“那行,就这样吧。”方青叶说道。
事情办完,郑宝华带着女儿就要离开,临走前方贵生让他把带的礼物拿回去,但对方不肯,也只好作罢。
方青叶瞅了瞅,是一条苏烟和两瓶“天之蓝”。
客人走后,全家人坐一起就开始吃晚饭,红烧鲫鱼,韭菜炒鸡蛋,清炒小菠菜,还有一锅青菜豆腐汤。
爷爷奶奶还有方青叶,仨人吃的很香,吃饭的时候又说起刚才郑宝华父女的事。
“哎那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人看上去也很机灵,怎么就是个聋哑人呢。”奶奶金桂莲叹口气。
“听张宝华说,不是先天聋哑,在六岁时有一次发高烧,找村里医生看病,结果给打了过量的庆大霉素,烧退了结果女儿耳朵却聋了.哎。”
“怪可怜的。”
“是啊,张宝华也够背的,当兵复员回来分到林场结果林场最后倒闭,自己只好去工地当小工,女儿又成了聋哑人。”
方青叶静静听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