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厚意,备愧领了。”
    南阳太守府,收到襄阳任命的刘备倒是毫不意外。
    对于刘表他自认为还是了解的,若非如此也不敢反攻南阳。
    此战若败,他说不得会被刘表或杀或逐。
    可一旦他的军事冒险成功,那么以刘表的性格必然会投鼠忌器。
    这恐怕便是刘表坐拥荆州数年,却迟迟没有走出荆州的原因。
    与此同时,襄阳的态度也让初来乍到的曹昂、士孙端等人松了口气。
    有了南阳郡这个栖身之地,他们终于能好好恢复一二了。
    相比之下,好不容易重新翻身的刘备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郭嘉、陈宫整合南阳诸县物力,关羽、张飞募兵扩军的同时,刘备则带人悄然前往丹水下游的丹水县,亲自坐镇,招抚来自关中的灾民。
    ……
    傍晚,丹水河畔一间间茅棚次第排列,只见刘备轻率军吏穿行其中。
    或是送柴,或是命令士卒为灾民搭建茅棚。
    虽然刘备的粮食也不宽裕,但他还是从南阳各县筹集了一批粮草。
    不说让灾民吃饱,至少也能让他们喝上一碗米汤。
    可即便如此,成千上万的关中灾民依旧感激涕零。
    毕竟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关中了,若是现在饿死在南阳那就太憋屈了。
    或许一开始仁义爱民还有些作秀的意思,但演了这么多年刘备也确实习惯了。
    若他真的能演上一辈子,那么谁又能说他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呢?
    不过在安抚灾民的同时,刘备对关中近况的了解也不断增多。
    比如此刻,只见刘备毫不嫌弃的扶起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腿老者,诧异道:
    “老丈此言当真?李傕、郭汜两人已经猜忌至此了吗?”
    那跛腿老者闻言,不由无奈道:
    “不敢欺瞒将军,吾离乡时便郭李二人已率兵互攻。”
    “月前,李傕便令侄子李暹率兵马数千人包围皇宫,挟制天子及皇后至自家营帐,视之为奇货,防范郭汜抢夺。”
    “那郭汜棋差一着,便动兵将朝堂公卿抢回自家营帐,以为筹码。”
    “如今关中早就无官无民,无人理会了。”
    说到这里,那跛腿老者忍不住长叹一声,满是沧桑之意。
    刘备闻言倒是眼神一亮,连忙问道:
    “那如今武关乃是何人掌管?”
    “凉州大人杨定!”
    跛腿老者想了想又补充道:
    “年初时李傕曾宴请郭汜,然郭汜归家之后疑心酒里有毒,便饮粪汁自救,呕吐数升,幸无大碍。此事传出之后,杨定唯恐李傕加害,便主动率兵驻守武关。”
    “此人乃去岁七月由镇南将军迁为安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公,麾下兵马计有三千余,亦是凉州军中一方小帅。”
    听到这里,刘备心中顿时暗喜。
    但随即也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丝疑惑,当即不动声色的请教道:
    “不知老丈姓甚名谁,可还有家人投靠?”
    “若是无依无靠,不如在此处暂歇?”
    那跛腿老者闻言顿时便明白他起了猜疑,当即苦笑的摇了摇头。
    随即只见他略略整了整衣袖,便朝刘备郑重一礼道:
    “京兆韦燮,拜见刘兖州!”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大惊。
    须知京兆韦氏乃长安大姓,甚至堪称郡望。早在前汉时韦贤、韦玄成、韦赏便连续三代人位至三公,遂为关中名门,及至本朝依旧号为三辅冠族。
    但是眼前这个老者蓬头垢面,脸上皱纹仿佛老树皮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韦家人呐?
    不过在听完跛腿老者的解释后刘备才知道,原来韦氏大宗已经去了益州避祸,留在长安的不过是些旁支小宗罢了,压根无力疏通沿路关隘。
    若非今年关中大旱,凉州军内斗不断,他们估计也逃不出来。
    饶是如此,这几年韦燮也算是尝遍了人间苦楚,早无韦氏子的风范了。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在韦燮身上算是展现无疑。
    当然,刘备也没有单纯听信韦燮的一面之词。
    随后数日依旧在关中灾民之中进进出出,最后方才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首先,关中确实很乱。
    其次,天子危在旦夕!
    当了解到这两点后,刘备没有自行其是,而是请来了士孙瑞与曹昂。
    那日在宛城婚宴上,刘备虽然答应了曹昂与他们平分南阳,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便是一旦他攻打武关、拯救天子,他们也要提供一定的兵马协助。
    也正是因为这点,洛阳汉军与刘备才真正走到了一起。
    比如这次,士孙瑞在得知天子岌岌可危时大惊失色,当即便准备亲自走终南山中的山路险道潜入关中,联系长安的公卿旧交为内应,助刘备尽快入关。
    士孙萌担心老父年老体弱,无法承受跋山涉水之苦,屡屡相劝后才以身替之。
    曹昂亦是赞同尽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如果天子在郭李乱战之中中流矢而亡,他们这些人就真没指望了。
    当他们三人达成共识之后,南阳郡上下顿时再无阻滞。
    刘备,士孙瑞、满宠、毛玠、郭嘉、陈宫分头拜访南阳各县的士族豪强,
    关羽、张飞、吕布、高顺、曹昂等人则率领兵马修整器械,扫荡郡中山匪流贼,以及……一些不愿意“襄助”义军的豪强们。
    随着他们双管齐下,很快便在南阳郡筹措到一批相当可观的粮草与军械。
    要知道南阳铁官可是天下闻名,此间向来就不缺什么兵器。
    在这种情况下,刘曹联军的万余步骑很快便焕然一新,整装待发。
    ……
    话分两头,随着张辽荡平河南尹、收复颍川郡,南阳郡便进入他的视线之中。
    在得知刘备成为南阳太守,而洛阳汉军残部竟然与刘备合流之后,张辽顿时眉头紧皱,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最让张辽觉得头疼的,还是南阳郡城头上挂的“楚”字旗。
    由于张辽并不清楚南阳变故之中的诸多巧合,他还以为刘表是想要趁机收复南阳郡这块失地,这才授意刘备攻打袁军的。
    他自然不怕刘表,但事有轻重缓急。
    如今大军征讨袁术在即,实在不宜再与荆州刘表开战。
    即便魏国富庶,可双线作战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更别说要不要与荆州开战也不是他有资格决定的。
    刘表再怎么说也是一州诸侯,是战是和只有魏哲才能决断!
    于是在思量再三之后,张辽并没有鲁莽的攻打南阳郡,而是屯兵颍川郡、南阳郡、汝南郡三地交界的舞阳县,将此地局势飞速传信于魏哲。
    而没过多久,沛国龙亢便传来了魏哲最新的命令。
    “不用理会,速攻汝南!”
    说实在的,对于南阳的变故魏哲也颇为惊讶。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选择搁置荆州,先对付袁术。
    这些年的戎马生涯告诉魏哲一个道理:
    不管预想的战果有多庞大,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
    眼下便是如此,先吃下袁术才是当务之急。
    荆州再如何美味,那也要等他把袁术吃到嘴里再说。
    是故得令之后的张辽再无犹豫,当即率大军直扑汝南郡治平舆县。
    而另一边魏哲也在率领冀、幽府兵离开沛国,南渡淮河。
    说来淮河对岸的钟离城还是上次魏哲围剿曹操时顺手夺下的,未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而当钟离城外的袁军看见淮河上那遮天蔽日的魏军船只时,当即士气大衰。
    犹豫再三之后,袁军大将张勋终究还是不甘的率领袁军向后方的阴陵撤去。
    张勋自然知道钟离城不除,魏军在淮河南岸就有了根基。
    但明白归明白,张勋实在没有勇气独自面对魏哲大军。
    他觉得还是应该先请示一下天子的旨意,然后再纠集大军围剿魏哲比较稳妥。
    与此同时,楼船顶层。
    看着天边撤去的袁军,魏哲忍不住哈哈一笑。
    “望风而逃者袁氏乎?”
    “如此鼠胆,也敢称帝?当真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