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文忠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夜色之中的应天府城,瞬间就被打破了静谧。
一支支兵马连夜而动,奔向了应天府城各处地方。
甲胄的碰撞声,沉闷脚步踩踏大地的回响声……
这些声音相互交织,带着铁血与肃杀。
李文忠混身甲胄,人也迅速的,来到五军都督府坐镇。
这个时候的李文忠,满身威严,各处将领,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朱元璋的亲外甥,被封为曹国公的人,已经掌控五军都督府多年。
而今日威严日隆。
有他这个曹国公坐镇,便没有多少兵马敢乱动。
京师这里边乱不起来!
这胡惟庸,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够丧心病狂的!
居然干出了这种事情来!
既然如此做了,那便去死好了!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他目前所得知的,从他舅舅那里传来的消息能得知,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要跟着胡惟庸一起造反!
这些人,真是不想活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这才过去了多少年,他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莫非,真就忘记了自己舅父当年是如何打江山的吗?
胡惟庸疯了,大约是因为他儿子的缘故,想要拼死一搏,闹腾出来一些事情。
可是,其余的人又跟着胡惟庸发什么疯?
真以为凭借着他们的布置,就能把舅父怎么着?
想不明白,他是真想不明白。
连他这个亲外甥,执掌大军的人都清楚的知道,绝对不能和自己家舅父对着干。
造自己家舅父的反,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有死路一条!
结果这些人,却敢动手如此做。
有些时候,都不得不让人佩服他们的勇气。
……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反了天了!
以下犯上,若论军法行事,你们这几个王八犊子,都得被砍了脑袋!
还不速速把我放开?
看在多年交情份上,老子不和你们计较!”
赵峰面色难看,出声对几人呵斥。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躺在地上。
武器也被下了。
看着他手下副将,以及其所带领的兵卒,直接呵骂。
他心中感觉简直别提了。
“以下犯上?被军法从事!”
吴云冷笑连连。
伸手在赵峰的脸上拍了拍:“若我等只做这些,就是以下犯上,要军法从事,该砍头。
那你呢?
都准备造反控制皇城了,你又是什么罪?
杀你九族也不过分吧?
这个时候,反倒是和我说起了这些来,怎么张开的嘴?”
“老……老子是带你们奔前程,争个荣华富贵,出人头地来!
若是没这个机遇,不做出一些事情来,那我等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很难再上前一步,老子不甘心!
想来你们也不甘心!”
“呸,少它娘的说的冠冕堂皇的,谁还不知道谁?
你就是自私自利,要用我们这些人的命,换你的荣华富贵。
事儿办成了,好处是你的,我与我等何益?”
吴云呸他了一脸唾沫。
“我又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
快点儿把我放开!赶紧做事!把皇城给拿下!
只等着胡惟庸那边入主皇宫!
砍了朱元璋脑袋。
我等便个个封侯封王,绝不在话下!”
赵峰连连出声催促。
“那朱元璋这时候只怕已经没了命,没有人能想到胡丞相敢造反。
敢对朱元璋下死手!
朱元璋如今又住到了那清风山,当真是自寻死路。
朱元璋朱标他们一死,那能坐皇位的只能是胡丞相!
你这个时候不听我号令跟着做事,到了那时后悔也来不及!”
赵峰说的话时,满脸的郑重,带着蛊惑。
吴云笑了起来:“还做美梦呢?
陛下不知尔等行径?
你道老子为什么能在这个时候动手直接把你给逮了?
老子之前,早接了密令,就等着你个畜生动手,抓你个现行了!
什么?!
赵峰闻言,登时愣在当场,一时之间神色简直别提有多难看!
被吴云所说出来的,绝对意想不到的话,给惊的目瞪口呆。
吴云居然早就接到了密令!
那……那岂不是说,早在一开始时,胡惟庸要刺王杀驾谋反的事,皇帝就已经知道了?
不仅仅知道了这些,竟然连自己和胡惟庸之间的那些事,也知晓了个清楚明白?
还安排了后手针对自己?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简直是太过于惊悚了。
他自认为诸多事情做的都是特别的小心谨慎,不曾出什么纰漏。
现在,却变成了如此模样。
锦衣卫真的就无孔不入吗?
吴云对着赵峰,狠狠的踹了几脚,让人将其给捆绑结实了。
而后迅速带人控制和安抚住了属于他们这边的兵马……
……
胡惟庸的府上,倒是看不到多少灯火。
除了门房以及胡庸的书房之外,别的地方都没亮灯。
在这夜色里行,显得格外的宁静和清幽。
和应天城如今那满满的压迫和肃杀氛围比起来,胡惟庸这里,宁静的就仿佛如今这满城风雨,根本就不是由他掀起的一样。
胡惟庸坐在书房里,静静的看着一幅画。
这画上面有着一个孩童。
这是他家儿子胡天赐十岁时,他请丹青妙手所画的画像。
很是传神,惟妙惟肖。
房间里点着香,边上的火盆里,还冒着袅袅青烟。
房间里弥漫着香烛燃烧的味道,边上摆满了贡品。
又有着胡天赐的牌位,规格搞得很大。
不说别的,单单只是看一看火盆里面,那一大盆的灰烬就能看出来,胡惟庸给他儿子烧的纸钱有多少。
他是真心疼他儿子,真怕他儿子没钱花。
“天赐,我的儿,爹给你报仇了!
你在那边且等一等爹!
江西那些害了你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就连朱元璋,爹也要让他给你陪葬!
你在江西那里再多等一等。
爹这边杀了朱元璋,登了基,做了皇帝,便立刻派人前去将你给接回来。
到了那时,便封你为皇太子,让我儿风风光光的回来。
让整个天下,都给我儿披麻戴孝!
爹会在天下各处给我儿立祠堂,把我儿封为神明!
枯坐良久之后,胡惟庸望着手中的画像喃喃开口,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声音温和。
又带着一些,自己干出来了一些成就后,向自己家儿子炫耀一下的意思。
就像是儿子小时候,自己弄了好玩具带回去,去哄自己儿子时的那种骄傲神情。
“你不要怕,在那边好好的呆着。
若是你爹我没能宰了朱元璋,那也能很快就去见你了。
到时候,爹就陪在你身边,你便也不必害怕。
在阴曹地府,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谁也管不了你!
对,爹已经提前往那边烧了许许多多的钱,又烧了诸多的车马仪仗,这钱足够咱们爷俩花销了……”
胡惟庸满脸的崇拜。
这些时日里,为了他儿子确实做了许许多多的事。
对于这次自己能不能活,他这边已经做了两手的准备。
能把朱元璋给弄死,自己当了皇帝自然最好。
若是当不了皇帝,那就死了早点见到自己家天赐倒也无妨。
他儿子的遗体,他并没有安葬。
准确的来说,此时还在江西那边。
一开始他想要把遗体运回老家,入土为安的。
不过,这事却一直没有做。
因为朱元璋这里派人前去调查,自己家儿子身亡的具体情况。
事情没有查明白之前,自己儿子的尸首便没有办法安葬,更没办法运回。
所以到了后面,胡惟庸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做出他的决断来。
那就是,自己若是能把朱元璋给弄死,给自己儿子报了仇之后,便可风风光光把自己儿子给接回来,而后风光大葬。
若是不能弄死朱元璋,那也没有必要进行安葬。
就由他这个当爹的,亲自到阴曹地府,去陪着自己的儿子!
而且,一旦失败了,自己这时候安葬不安葬,其实没什么意义。
因为就算是安葬了,就自己干的这事,那也会被人刨了坟……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在这个注定不平常的夜色里,胡惟庸显得异常的平静。
除了思念他儿子,别的想法此时已经没有了。
事情他已经安排下去,各种布置都已经做出。
到底能不能成,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能成最好,成不了,大不了一死,也无妨。
现在,他只等着结果传来也就是了……
在他如此做为时,李景隆带着大队兵马,正一路迅速而来,包围了胡惟庸的府邸。
一挥手,立刻便有人抬着撞木,狠狠的轰在了大门上。
三两下,便将门给撞开了。
胡惟庸这边的门院被轰开,显得很容易。
和其余大多数,位高权重的人不一样。
到了此时,胡惟庸居住的地方依旧很简朴。
这个院子装修什么的都很寻常。
墙也不高,门也不大。
和一个稍微富裕一些,家境殷实的人没什么区别。
先前没被朱元璋查的时候,他要表现出简朴来。
被朱元璋这个不做人的皇帝,接连敲了竹杠,想方设法的从他这里弄走了大量的钱财之后,他这边那就要表现的更加简朴了。
毕竟,不表现简朴的话,岂不是直接明白的告诉了皇帝,被皇帝弄走了那么多钱财后,他这里还有余粮?
吸引朱元璋的目光,让这个不做人的玩意儿,再度对自己下手吗?
“你们做什……啊!”
这样动静,早已惊动了胡惟庸府上的人。
有守门的门子,壮起胆子出声询问。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柄长枪直接捅翻在地。
被其余人给抓了。
李景隆浑身甲胄,他率先进入胡惟庸府邸。
将手一挥,背后众多兵马便已鱼贯而入……
这个时候的李景隆,哪里还有平日里,在秦淮河上面喝花酒的模样?
说起来这事,也是让人难受。
这将近两年来,他到秦淮河那边去喝花酒的次数,加起来总共只有三次!
还没有原来半个月去的次数多。
若单单只是这些也就算了,更为让他难受的是,他被他舅爷,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给盯上了。
把他给丢到了军队当中,狠狠的去磨练。
这一年多以来,日子过得简直别提了。
而且,还不是在他爹这里,而是舅爷在之前对,亲自下令,他进行了一些调度。
安排到了大将军徐达麾下去做事儿。
还让自己隐姓埋名,不得暴露身份。
这一年多的时间,没有任何特殊待遇,被狠狠的操练。
这感受简直别提了。
不过他的变化,同样也是肉眼可见的。
到了此时,身上少了一些浮夸,多了很多的沉稳。
一个多月前才被调回来,给他安排了职务……
这会儿,随着李景隆等人的涌入,胡惟庸府上的宁静,一下子被击打了一个粉碎,荡然无存……
书房之内,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胡惟庸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还是失败了。
自己对朱元璋,这拼尽全力所弄出来的这一击,没有奏效。
自己这边终究还是没能杀了朱元璋这老贼。
“天赐,爹没用,没把朱元璋这个最大的罪魁祸首给杀了,与你陪葬。
不过你放心,爹很快就来找你了。”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这画像给小心的叠了起来,放入到了怀里……
而在他做好这个事情后,砰的一声响,房门被猛的从外面一脚踹开。
带起的风,吹的胡惟庸桌案上的烛火剧烈摇曳。
原本旺盛的火苗,变成了豆大一点。
随后,又挣扎着重新亮起。
李景隆以及如狼似虎的甲士,涌到了胡惟庸的房间里……
……
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还没有睡。
他的面色很难看。
此时他已喝得半醉,正在低声骂他兄长李善长。
觉得自己兄长太窝囊。
他自己当了皇帝的狗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到了自己。
自从李善长当了皇帝的狗后,原本很多和他来往密切,如胡惟庸,如费聚,唐胜宗,陆仲亨等人也都不怎么理睬他了。
很少有来往了。
他被诸多淮西的人给冷落了。
这让他很难受,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
……
诚意伯府上,刘伯温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