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南境,荒废村落。
白泽将手中枯枝丢进篝火堆里,火星哔剥。鳄侃游刃有余地烤着野味,目不转睛。
破旧老屋外,远远传来鬼哭之声,李观鱼左顾右盼,琢磨着这边境之地当真是百鬼夜行,即便自家师尊在此,那些鬼魂依然敢发出嚎叫。
简溪双手捧着脸颊,看姜沂的神色有些异样,宽慰她道:“师妹,别怕。”
李观鱼以为姜沂是害怕那些夜行恶鬼,起身道:“师父,要不我去一趟?边境国战惨烈,浮尸数以万计,因此遭殃的百姓更是不可胜数。入夜阴气太重,这鬼哭之声,也着实让人心烦。”
“我不怕的,师姐。”姜沂眼眸低垂,“就是想到大哥和顾将军都战死在这南境战场,心里难过。”
简溪愕然,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姜沂。
李观鱼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白泽看着少女被火光晕染的侧脸,说道:“太子和顾将军为国捐躯,自当青史留名。”
不论姜寅生前与他有何过节,路走差到了哪一步。毕竟逝者已矣,又是为国而死,即便功过不相抵,也合该安息。
“嗯。”姜沂点了点头。
“想去就去吧。”白泽看了李观鱼一眼,“正好有人来了,去看看也好。”
“我和小师弟一起吧。”简溪也起身,担心李观鱼一人应付不过来外面的夜行之鬼。
李观鱼笑道:“有大师姐同行,那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两人并肩离开破旧老屋。
天边弦月垂野,星斗漫天。两人来到村外,鬼哭之声明显大了起来,混着阴风,倒是凄厉。
少年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大喊一声,呵斥道:“云海仙门青阳仙君在此,魑魅魍魉焉敢造次?还不速速退散!”
简溪忍不住笑出了声,拍了拍李观鱼的肩膀,说道:“哈哈,它们怕是不知道仙君是谁。”
死寂。
简溪诧异地挑了挑眉。
李观鱼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师姐,还是管用的吧?”
荒村外游荡的孤魂野鬼四散而去。
随即便是隐约的大地轰鸣声远远传来。
“果然是有人来了。”简溪说道。
“听声音,像是马蹄声。”李观鱼附和道,“人数还不少,这么大动静,像是披甲骑兵。”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姜沂。
这方地界已经快要到大周与燕国边界。
如今燕国方才复国,大公赵盾登基加冕称王,国战最惊险的时候下落不明的六公主赵灵儿现身邯郸。
休说此刻赵盾正忙于三教法会场地布置一事,还要分出精力处理政务。
便是所有的事都已安排妥当,他也断然不敢派兵越过两国边境。
所以来人只能是大周骑兵。
铁甲洪流狂奔而来。
简溪和李观鱼好整以暇,听那动静越来越近。可让他们意外的是,比大周铁骑更先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是一道诡异身影!
那道娇小身影径直向荒村走来,身后背负着一口比她的身形大很多的木头匣子。
李观鱼定睛一看,瞳孔微缩,寒声道:“师姐,那白毛女人,莫不是背着一口棺材?这是什么级别的鬼怪?”
“不像是鬼。”简溪已经将手按在剑上,“更像是妖。”
那虎女早已看见简溪二人,毫不在意,只背着那口简陋的木棺直往荒村来。
“隆隆隆……”
不多时,大周铁骑已在原野当中出现。
为首的披甲将领目光一凝,看见那背负棺材的诡异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暴呵一声道:“兀那妖女,滚开!”
白发虎女头也不回,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说道:“滚!”
“轰!”
恐怖威压纵天而起,逼得奔驰而来的大周铁骑瞬间溃散!眼见那股威压便要碾压而来,战马发出惊惧嘶鸣,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稍安勿躁。”
一道浑厚声音陡然间响彻这方天地。
鳄侃的身形出现在原野之上,举手投足间化解那道威压,这才避免大周铁骑互相践踏的惨剧发生。
为首将领怒目而视,却是不敢再出言挑衅,竖起手掌,示意军队原地整顿,翻身下马,对鳄侃礼道:“想必阁下便是鳄尊者,在下大周镇南将军府,时杰。”
“不必多礼。”鳄侃摆了摆手,说道:“想来时将军是为临安公主而来。真君说了,远来都是客,没必要伤了和气。”
时杰抱拳道:“日前收到国师大人飞信,得知青阳真君已至南地。今日白天,将军府术士望气,说此处地界贵气不凡,想来便是真君一行,在下特来迎接真君和公主入将军府一住。”
虎女瞪了鳄侃一眼,一句话不吭,便要进荒村。
鳄侃也不阻拦。
简溪和李观鱼见状,自觉让到一边。
“时将军,恕我直言。”鳄侃说道,“真君带临安公主南下,一来是游历江湖,二来是往燕国去参加三教法会。将军府大可不必如此阵仗。”
时杰自然能听懂鳄侃的弦外之音。
可国师有言在先,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道:“尊者,山上三教法会,山下列国亦要于燕国会盟,定北境格局。如今摄政王总领朝局,三皇子又在长城脱不开身,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列国会盟,他要亲自走一趟,而大周的话事人,是临安公主。”
鳄侃挑眉,问道:“大周国师,如今就在将军府?”
时杰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应该已经出了国境,往邯郸去了。”
三教法会定在燕国北地,而列国会盟,则是选在燕都。
“既然如此,将军请吧。”鳄侃说道,“毕竟临安公主的师尊是我家真君,一切看他定夺。”
时杰命铁骑于荒村外驻扎,孤身一人随鳄侃往荒村进。
与此同时,那虎女已来到白泽所在的破旧老屋门外,扛起棺材,小心翼翼地放下,一双眼眸吞灭妖异的光晕,看向破屋当中的俊朗男子。
“一别多年,好久不见。”白泽看着那虎女,已然猜到棺材当中装着的人是谁,目光晦涩道:“他能把你从昆仑秘境当中带出来,简直匪夷所思。这般人物,也会死吗?”
破屋当中,姜沂神色紧张,站在白泽身旁,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那口称得上寒酸的木棺。
那里面装着的,是谁?
听师父的语气,应当是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