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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要你好看

    这年月形容男人的词汇并不如后世那般匮乏单调,除了帅只有酷。

    像什么阳刚健壮、朴素自然、自信坚毅、成熟稳重等等,此时社会风尚和价值观便是如此,没有娘炮审美一说。

    长相真出奇,且乍一看便惊为天人到无法形容,也会夸赞一声长得真俊。

    没错,俊是形容男人相貌的底线,而俊俏只能形容女子风貌。

    后世你可以说自己的爱豆俊俏,但在这个时候不可以,敢如此夸赞男人那是羞辱。

    李学武年轻时相当的自信,是绝对不输年少版古天乐的存在。

    可惜了,他已经很久没听人夸赞他长相英俊,甚至就没听过相关形容词。

    因为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无论造成疤痕的原因是什么,容貌在他这里已经被大多数人默认成了不能提起的词汇。

    其实李学武并没有很在意这个,女人常说男人一成家便会邋遢,或许真的是这样,全部的心思只关注如何养家,不太注重形象管理。

    如果有一天男人开始注重外在形象,甚至经常照镜子,那一定是给媳妇找了个姐妹,重新燃起了恋爱的心。

    李学武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集团内部对他的看法不一,但他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并不难以评价。

    应该是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女主的心态,他是一个立体的形象。

    至少在高雅琴的心目中,他可以称得上是优秀的同志,良好的朋友。

    那么,她给李学武准备了什么礼物,还留到了下班以后再给他?

    当下班音乐响过十几分钟后,“并不俊”的李学武出现在高雅琴的办公室门口,她的秘书忍着笑意帮他开了门。

    “这啥玩意?”李学武表情古怪地看着摆在办公室里的衣架,上面挂着十几件在这个时代看来超级时髦的衣服。

    “上次路过港城你都没有好好逛一逛当地的市场吗?”

    高雅琴从座位上起身,抱着胳膊打量了李学武的身材一眼,挑眉问道:“就算没时间逛街,总有时间看看外面吧,这是港城年轻人最时尚的穿着。”

    “你觉得我是土老帽?”

    李学武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衣架上的牛仔裤说道:“这玩意儿我早就见过,跟咱们工作服没两样。”

    “布料生产工艺上还是有所差别的,不能单纯地以线料做评价。”

    高雅琴毕竟是女人,商业视角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衣帽鞋包上面。

    她站在衣架前看着李学武说道:“上次去港城我就注意到当地的穿着比咱们内地要开放很多,但没时间调研。”

    “这次时间还算充裕,我带着小琳仔细逛了逛,挑选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服饰回来,看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

    “给我看的?不是送给我的?”

    李学武笑着瞅了她一眼,随即便观察起了她带回来的这些衣物。

    “你是什么想法,要做纺织业?”

    “咱们有这个基础啊。”

    高雅琴手扶着衣架,看着他说道:“咱们同纺织二厂合作有三年时间了吧?业务范围不应该仅限于羊毛线料纺织,也不应该只关注劳保服装制造。”

    “你是想做外贸?”李学武伸手抻起一条布料很节省的裙子,挑眉提醒她道:“在内地您敢穿这个上街吗?”

    “废话——”高雅琴白了他一眼,伸手打掉了他的胳膊,道:“就算在家我也不敢穿它,都说了是代表性的。”

    “如果只做服装外贸的话——”李学武沉吟了一下,看着衣架上的衣服,以及她秘书王琳摆出来的鞋子和皮包,点了点头说道:“有渠道当然可以。”

    “你也觉得这个项目可以做,对吧——”高雅琴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咱们的三产工业有一大部分都浪费掉了。”

    “当然了,我说的是发展机遇浪费掉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对吧?”

    她摆了摆手强调道:“这段时间经济发展政策的窗口期实在是太难得了,只要抓住机遇什么项目都能做起来。”

    高雅琴所说的经济政策窗口期是Z先生努力争取来的,是在去年年初便确定下来要加大出口贸易工作的基本原则。

    具体体现在贸易工作上的动作便有如红钢集团享受市场化实验的待遇,上面组织多个经济访问团出国考察调研。

    虽然市场化经济调整的实验对象不止红钢集团一个,但也屈指可数。

    具有代表性和可发展潜力的企业才能拿到这份政策,红钢集团在这几个实验对象里表现是最为突出和优秀的。

    而出国考察和调研接连将国外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带回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国内经济发展的速度。

    但也应该看到目前国内对经济政策的严谨和刻板环境,高雅琴所说的难得对比后世的全面变革开放足以形容此时经济和贸易工作的困难和艰苦程度。

    为了让红钢集团快速发展,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原始积累,李学武可谓是煞费苦心,真的是在悬崖峭壁上开车。

    高雅琴能感受到红钢集团所走出的每一步都艰辛异常,有了创业的想法也是在第一时间想到要同李学武商量。

    这些衣服当真不方便带回家,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一个帽子扣下来她就完了。

    可这些东西又不方便广而示人,只能在办公室里展示给李学武看,还只能用好笑的理由请他过来商讨。

    李学武本也没期待她能给自己带什么礼物,两人可没有什么“私交”。

    如果说景副主任去港城公干回来给他带了礼物或许还能相信,就像他去东德一趟,景副主任便换了一块德国表一样。

    高雅琴?他还是很尊重的。

    就在对方拿着图册和资料详细介绍港城繁荣的制衣业以及鞋帽制造行业的盛况时,李学武在思考内地给港衣代工的时间点。

    或许有人会说更晚一些,一些资料上更愿意把时间统一划定在82年以后。

    其实不对,内地与港城的贸易交流始终没有断,相关的工业合作也一直存在,只不过不是以私营企业之间的合作进行的,一些资料没有公开而已。

    就像衢州的猪肉和老表家的水,没有这些港城就得饿死、渴死。

    在后世的宣传环境下,谁又能知道每周都会有两趟火车将国内的肉猪送去港城,而港城的自来水管道源头是在内地。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内地投资建厂,更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内地开展例如补偿贸易这样的合作。

    投资建厂是要在78年前后,制衣合作要更早,李学武猜测在73或者74年。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因为72年老尼来了,东北亚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港城不再是内地参与对外贸易合作的唯一窗口,馹本的主动难以想象。

    这个时代的馹本还是有反思精神的,更有诸多年轻人崇拜***。

    就像李学武刚刚参加的那次招待会,馹本每年都会有很多代表性人物和商人团体来内地访问交流。

    如果不是有丑国压在红线上,馹本早就要签署正常交往协议了。

    没有比日本更希望获得与内地的贸易权了,这是地缘环境的影响结果。

    那么回过头来看,此时便开始着手服装制造业的建设工作会不会太早了?

    那得看高雅琴规划的目标了。

    “你应该知道服装行业不仅仅是单纯的生产工作,对吧?”

    李学武先确定这一点,虽然高雅琴说她已经带着人调研过了。

    高雅琴理解了他的迟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制衣工业不是第一步,是这样吧?”

    “就拿牛仔裤来说吧。”

    李学武从衣架上摘下那条男士牛仔裤给高雅琴解释道:“你说布料生产工艺特殊,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它的制衣工艺也可能与内地常规工艺有所不同呢?”

    “咱们习惯用扣子或者绳子,他们更喜欢用小五金,甚至用来装饰。”

    他将衣挂挂在了衣架上,蹲下身子将整条牛仔裤所拥有的特殊部分都做了说明,提醒高雅琴服装设计是门学问。

    高雅琴听的很认真,同时也在皱眉思考着,等他介绍完起身后这才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应该先解决设计问题,然后才能想生产的工作,对吧?”

    “还是……”她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说道:“你想问我咱们是给港城代工,或者是独立经营一个品牌?”

    “你都已经强调了时间上的机遇难得,又怎么会甘心给别人做嫁衣呢。”

    李学武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叠起腿看着高雅琴问道:“我想先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你,怎么会想起做服装项目了?这可不是咱们的强项。”

    “咱们的强项是什么?”高雅琴也走过来坐下,“非得是重工业,非得是钢铁产业才有发展优势?”

    “你当然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学武摊了摊手说:“至少集团的电子工业、食品工业是我一手促成的吧?”

    “所以我才叫你来商量嘛。”

    高雅琴从茶几下面掏出一份礼盒丢给了他,道:“这个才是给你的。”

    “呦,还真有礼物啊?”

    李学武笑着挑了挑眉毛,看着手里的包装盒问道:“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怕了你就别要啊——”

    高雅琴嘴角翘起,挑衅地看着他说道:“你不敢要我还可以送给别人呢。”

    “那多不合适,万一里面写着‘谨赠予李学武同志’怎么办?”

    他笑呵呵地打开了包装盒,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礼物是一支钢笔。

    就那么一长条盒子,难道还能是支口琴啊,更不能是口红啊。

    “嗷呦,太贵重了吧——”

    李学武看了看盒子里的派克钢笔,挑眉看向高雅琴说道:“您要不是对我有所企图,那就是所图甚大啊。”

    “所以我才问你怕不怕呢。”

    高雅琴笑着接过秘书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集团的贸易工作基础是景总的功劳,保卫工作基础是你的功劳,钢城重工业集群化基础是董副主任的功劳……”

    她看着手里的茶杯,淡淡地说道:“想要在集团立足,并且有长远的未来,我总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吧?”

    “太谦虚了吧——”

    李学武摆弄着手里的钢笔盒说道:“集团这两年对外贸易能有如此成绩,任是谁来了都得说一句十分了得。”

    “但我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高雅琴挑选下班时间约李学武见面,就为了能坦白地说出这些话。

    “能站在你和景总打下的基础上建设起高楼大厦自然值得欣慰,但我更期待个人有所成就,这是我的心里话。”

    “要是都像你这么想。”李学武笑着看了她说道:“那咱们集团用不了三年便能完成第二个三年计划了。”

    他将手里的钢笔盒放在了一边,看着高雅琴认真地讲道:“搞制衣工业确实有一定的优势,切入点也很准确。”

    “但服装是一个水很深的行业,对时尚的定义和追求不是谁都能控制的。”

    李学武胳膊搭在了膝盖上,给高雅琴解释道:“今年可能流行穿裙子,那裙装就卖的好,明年可能流行白颜色,那白颜色的衣服就卖的好。”

    “如果你想做成这个项目,首先你得有紧跟时尚和潮流的工作团队。”

    他手指点了点高雅琴强调道:“光靠模仿是走不长久的,也做不成品牌。”

    “当然了,你可以说港城现在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品牌,但未来呢?”

    “你也觉得应该独立经营一个品牌,这样更有发展潜力……”

    高雅琴捧着茶杯边思考边讲道:“而且还要考虑到品牌的属性和经销渠道的设定。”

    “品牌服装的发展趋势是代理。”李学武点点头说道:“甚至是销售终端,你不可能像咱们在内地经办汽车服务商店那样在港城开很多店铺。”

    “汽车的价值和服装的价值不同,这就决定了商品的销售方式不同,服务和管理的模式也不能相同。”

    李学武其实不太了解服装贸易,但他拥有更广阔的视角和更多的“阅历”。

    在给高雅琴参谋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尽可能地讲出自己知道的关键点。

    高雅琴并不是脑袋一热便做了这个项目,从资料收集上便能看出她的野心。

    看得出来,正式集团化的消息传来,集团班子成员的压力着实不小。

    都能传出李学武要调走的消息,你说高雅琴这样的外来户得多忧心。

    有的时候小道消息也不全是胡编乱造,确实代表了一定的风向。

    为什么会传李学武要调走,是因为很多人都在讲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红星厂的命运,有人罗列了他进厂以后的贡献,最初是为了研究一步登天和步步高升的秘密,没想到却意外地总结出了他的成绩单。

    李学武一个人便能扭转乾坤,助红星厂鲤鱼跃龙门,那调他去更年轻的新京一厂挑大梁,那是不是意味着下一个红钢集团也有机会出现?

    一个更大的红钢集团和两个红钢集团,这是摆在领导面前的一道选择题。

    当然了,这里还得考虑到李学武是不是支撑红星厂成为集团企业的核心。

    认同这一观点的人自然认为李学武有机会独掌一方,不认同这一观点的人自然觉得这个消息是无稽之谈。

    高雅琴是认同这一观点的,但她不认为李学武会被调走,因为老李不可能放人,谁来了都没用。

    换做是她就不一定了。

    集团化以后,上面不可能看着他们继续抱团,或者享受集团发展资源。

    直白一点说,她能调到红星厂完全是机缘巧合,并不具备在工业企业持续发展的根基和影响力。

    如果再没有独属于她的工作成绩,那未来组织调整的时候不动她动谁?

    “先做设计还是先搞生产?”

    高雅琴想了好一会,看向他问道:“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先把制衣厂搞起来,哪怕是仿制和代工呢。”

    “在锻炼工人的同时也能持续发展制衣厂的规模,给设计留出时间来。”

    “这个思路是对的,没问题。”

    李学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将设计这一部分外包给港城的公司,或者就在港城成立设计部,招纳有潮流思维的设计师工作?”

    “等等——你是说——”

    高雅琴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开了一扇门,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设计可以是自有的,设计师不一定非要自己培养。”李学武点了点头,道:“开饭馆也没必要亲自下厨吧?”

    “有道理啊——”高雅琴惊讶地看着他问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这支钢笔我就收下了啊。”

    李学武笑着拿起钢笔盒扬了扬,说道:“刚刚还觉得无功不受禄,有点难受,现在心里舒坦多了。”

    “呵呵——”高雅琴轻笑着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其实这礼物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送给你的。”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李学武说道“这钢笔是东方时代银行的娄总托我带给你,她说你们以前就认识?”

    “高总,没想到你学坏了啊。”

    李学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故作不满地看着她说道:“骗人都不带打草稿的,难道资本主义的感染力这么强?”

    “哎!别给我扣帽子啊!”

    高雅琴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道:“要是没有我你能拿到这支钢笔吗?”

    “那我还得谢谢您呗?”

    李学武好气又好笑地站起身说道:“得了,走人,再帮你参谋一句我都觉得亏得慌。”

    “你也不想想,我能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吗?”站起身送他出来的高雅琴好笑道:“这支钢笔你知道值多少钱吗?好家伙,我一年工资都买不起。”

    “可你还是骗了我——”

    李学武走到门口站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她强调道:“这次我算是记住了,防火防盗防同志!”

    “哎呀,这么小气呢——”

    高雅琴好笑地看着他说道:“一个大男人,晚上我请你吃饭可以了吧?”

    “我还能相信你?别做梦了——”

    李学武斜了她一眼,道:“真有这个诚心今天就不该在办公室里谈话。”

    “你想在哪谈?”高雅琴好笑地打趣道:“要不要我找文工团的演员穿上这些衣服表演给你看,带上李主任?”

    “你还别说嘿——”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她,道:“我就不看了,但你想尽快立项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惹了高雅琴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想做这个项目她也是堂堂正正的,怎么会像李学武说的这样搞什么邪门歪道。

    真有利润,李怀德能不做?

    她当然知道老李的那些风流韵事,内心鄙夷,更不会趋炎附势。

    你都说老李如此“潇洒”就没有人站出来管一管?

    管什么?这种事向来没法管。

    真正以“作风问题”追究相关人员的例子都得看50年以后了,现在管?

    只要是你情我愿,只要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这种事都是淡化处理。

    再一个,温柔乡是腐败的温床,可从作风问题到经济问题还有个过程呢。

    你就真当没有人检举老李?他在那个位置上可是风口,哪可能没人盯着。

    要没一点手段,没有一点矜持,老李早就被弄下去了,还能留到今天。

    高雅琴来集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只听说老李喜欢跳舞,更喜欢舞蹈演员,但没听说他喜欢黄白之物。

    这年月干部收入与职工之间没有特别大的差距,李学武目前的工资也才一百三四,你得想他做了多少工作呢。

    这与后世动辄几倍、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的收入差距相比算不上什么。

    红钢集团不少科级干部还在骑自行车上下班,真正坐小车的得是中层了。

    以目前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可给老李发挥的空间不多,他也不需要这个。

    就算给他黄白之物他也花不出去,有钱没票干瞪眼,要钱干什么。

    集团内部供应能满足干部职工大部分生活所需,这里不需要票,可对老李来说也用不了多少钱啊。

    所以即便是花边新闻满天飞,在没有人站出来闹的情况下老李的潇洒是真潇洒,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浪漫主义色彩。

    你说他权色交易,可干部提拔本身就具有诸多复杂性,谁能说的准确。

    有人看不惯周苗苗的上位,但又找不出她才不配岗的证据,人家现在干的好着呢,比很多老干部都出成绩。

    所以有的时候机关里的那些事真是一笔糊涂账,没人能说得清楚。

    就像景玉农从办公室出来准备下班,却看见李学武笑着从高雅琴办公室方向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礼盒。

    她此时此景会怎么想?

    你不可能饿的啊,就算饿了还有我呢,那个高雅琴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这么晚啊,加班了?”

    “呵呵——”听见李学武主动打招呼,景玉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道:“巧了,秘书长也加班啊。”

    “不巧,高总相招,谈工作。”

    李学武听出了她话里的酸味,好笑地挑了挑眉毛强调道:“真谈工作。”

    “怯——”景玉农嘴角一撇,扭头看向电梯门,嘀咕道:“关我屁事。”

    啪——

    真大胆!

    景玉农屁股挨了一巴掌,脸色突然涨红,但她紧张到不敢回头。

    这混蛋也太大胆了,这里是哪?这里是集团,他竟然敢——打我!

    牙都要咬碎了,却担心自己的反应过大引起注意,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秘书长,天黑路难走。”

    电梯门打开,在电梯驾驶员的注视下,景玉农转身对走向办公室的李学武出言“提醒”道:“注意点。”

    在电梯驾驶员的视角,景总微微眯着眼,红着脸,像是被气着了,正在向秘书长放狠话一样。

    她眼见着秘书长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景总似乎更生气了。

    景玉农才没有生气呢,她已经告诉李学武今晚会让他好看了。

    对上了暗号,她冷着脸迈步上了电梯,淡淡地说道:“帮我按一楼。”

    “好——好的,景总。”

    电梯驾驶员紧张地打了个寒颤,她庆幸这一次秘书长没有跟着一起下楼。

    最近集团内部氛围紧张,大家都知道是集团正式化的缘故,再加上集团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对组织架构进行大范围调整了,很多人都在翘首以盼。

    盼什么?当然是盼上面那些老东西抬一抬屁股,往前动一步,好给他们腾出进步的空间以及上升的位置。

    组织架构很久没有动了吗?去年新京一厂成立不是调走了很多人吗?

    没错,为了支持新京一厂建设,红钢集团甚至还主动支援了不少干部。

    但是,从兼并十六家企业的那天起算,调入的干部便分成了两种情况,一种是彻底调入红星厂,先进行组织培训,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分配。

    另一种则是按京城工业的要求进行代培,除了部分干部接受组织培训外,大多数是安排在了轧钢厂的副职岗位。

    当时轧钢厂从上到下除管理层以外都是配置了两套班子,一套是红星厂的,一套是给京一厂准备的。

    当时的轧钢厂工人都是三班倒,新京一厂成立以后才恢复了正常排班。

    现在钢城轧钢厂使用了新设备和新工艺,又执行起了三班倒。

    不过工艺变革以后工人数量减少,劳动量也减少,三班倒并没有增加工作量,反而在减少工作量的同时增加了产量。

    红钢集团从68年开始执行人事变革工作,可以说小动作不断,大动作没有,并没有出现大范围干部调整动作。

    今年就不一样了,集团正式成立,相关部门会不会有所调整,各分公司、工厂和相关单位负责人会不会调整,这在集团层面都是个未知数,都在等结果。

    拥有决定权的集团管理层便成了集团上下关注的对象,走到哪都有人上赶着打招呼问好。

    李学武回到办公室穿了外套,这才同张恩远一起下楼,即便是晚了一个小时,大楼里依旧有职工进进出出。

    这个年代没有九九六,但有备岗值班制度,尤其是纪律部门和特殊业务部门,这是集团应急工作的一部分。

    红星厂时期李学武都有值班任务,还是集团化以后才没有这个安排的。

    为什么?

    因为管理层级拉长了,应对风险的部分决策权不可避免地被下放,以至于一般风险工作下面或者中层就能处理。

    最容易出现事故的生产单位上面有公司层,还有集团大部室层,筛选和隔绝了大部分事故处理需要。

    真到了需要集团领导做决定的时候,一个电话便能得到相应的指示。

    再一个,河畔花园就快建成了,到时候集团领导都住在单位旁边,有事随时都能到,这就是取消集团领导值班制度的主要原因。

    “秘书长好,您才下班啊。”

    “嗯,好,你们值班啊?”

    李学武从电梯里出来,微笑着应付了同他打招呼的职工。

    以前在红星厂机关他还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现在是不成了。

    几千人,他就算是最强大脑也认不全所有职工,更何况人事是动态变化的。

    “先送张秘书去招待所。”

    李学武一上车便同司机交代了一句,这司机是韩建昆特意安排给他在京工作期间服务的,接触下来已经熟悉。

    司机很懂事,经受住了考验,很憧憬能成为他的正式司机,所以做起事来非常认真。

    “领导,我走着过去就行了。”

    张恩远听他这么说,知道今晚领导另有安排,便回身问了一句。

    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道:“先送你,不急这一会,晚上我有个应酬。”

    “好的,明天您有什么安排吗?”

    明天是周末,张恩远想要跟他确定明天是否有行程,这样好提前做准备。

    “没有,你忙你的。”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咱们争取月底前能回去。”

    “呵呵,恐怕是有点困难。”

    张恩远已经尽量将钢城转来的工作分级处理,简化他的工作程序。

    可在京的时间长了,这种工作上的传递也会有时间限制,不是很方便。

    “如果下周一文件能下来,按李主任的意思是月末举行招待晚宴。”

    “净整这些洋景——”

    李学武好笑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说道:“折腾下来好几天没了。”

    文件是集团正式化的文件,就是李怀德让他去取的那个,他没领这个任务。

    他才不会自讨没趣,李怀德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封神榜就该老李接。

    相当姜子牙?那得有挨雷劈的准备,你看老李这几年老的多快。

    以前还是乌黑浓密的duangduang呢,现在都掉快成蟋蟀了。

    “这是咱们集团的大喜事。”

    张恩远笑了笑,不敢接这个茬,只能解释道:“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宣传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李学武并不反对老李组织的庆祝仪式,这是他功成名就的大舞台。

    现在谁敢否了他的计划,谁就是他的敌人,老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汽车拐进了原来厂区的大门,其实现在也就剩下这一段大门了,院墙的其他部分已经拆的没啥了。

    未来这里不会再有生产单位,院墙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

    再加上生态工业区总体规划,厂区将会被改造成生态公园,无论是教育单位还是科研单位,亦或者是分公司的办公楼都将分布在公园里。

    欧洲来的那些设计师使出了浑身解数,势必要在亮马河工业区搞出示范性建筑群,给以后国内设计界留下一座丰碑。

    当然了,也跟红钢集团的投入有关系,要是没有钱什么事都做不成。

    原来的厂区公路还没有动,新建的办公楼也还在,就是当初联合储蓄银行临时办公的那趟房屋被拆除了。

    同时被拆除的还有分布在原主干道左右的服务部,现在统一搬迁到了工人新村配套建设的供应市场里面去了。

    虽然厂区公路上还有零星工人在行走,也有保卫大队在巡逻,可看起来没有烟囱的工厂是那么的萧条。

    部分危房车间被拆除,或者因布局调整而画上了大大的拆字。

    从11月份开始,这里拆字才是主题,工程项目部预计在整个冬天将原轧钢厂需要拆除的部分全部完工。

    建筑垃圾倒是不用担心往哪倾倒,西面的大坑以及修筑堤坝剩下的大坑都需要重新填埋,这个时间依旧有工程机械在施工,路上还有大卡车在运输砖瓦。

    车灯劈开了萧条的黑暗,来到了依旧保持营业的招待所。

    今年立项的招待宾馆预计在明年年底建成,后年或许就能搬迁入驻。

    所以园区内的招待所依旧会有至少两年时间的过渡期。

    张恩远陪他来京工作暂时就住在这里,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张秘书,刚刚是——”

    秦淮茹也是刚刚完成工作,正准备下班,见汽车离开时后座上的那道身影忍不住问了张恩远一句。

    她当然知道张恩远是谁的秘书,也知道汽车后座上的人是谁。

    “秦所长,您才下班啊。”

    张恩远哪里会提及领导,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可真够晚的。”

    “可不是,厨房那边有点事耽误了。”秦淮茹也是玲珑剔透的心,见他如此说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行了,您忙吧,趁时间还早,我得赶紧回去了。”

    秦淮茹笑着示意了门口的自行车说道:“晚上厨房准备了面条,您多吃点。”

    “好,谢谢秦所,您慢点。”

    张恩远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大厅,秦淮茹则推了自行车往外走。

    冬天黑的早,不可避免的要走夜路,但她一点都不怕。

    这厂区虽然在大拆大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

    厂保卫大队的人经常沿着道路巡逻,还有治安员在夜里盯梢抓小偷。

    再一个,她现在又不用回城里,家已经搬到了隔壁工人新村。

    甚至就站在招待所的院子里都能看见不远处的工人新村建筑群。

    那可是上百栋大楼,夜晚亮起灯的时候真能用万家灯火来形容呢。

    不过工人新村虽然就在隔壁,但她还是得骑着车子从大路绕弯走,因为正在拆原来的工人宿舍,去隔壁的路都堵上了,步行或许还能翻过去,她骑着车子可不成。

    绕路也不远,从学校门口那个门进住宅区还能顺道买菜。

    “冉校长?是冉校长吧。”

    冬夜里的河畔大道灯火通明,路灯照耀下临街的商铺很是显眼。

    这些商铺不对外,只接待有红钢集团内部职工,算是个小社会了。

    秦淮茹刚从文具店出来,俩闺女早晨跟她要的文具,今晚就得买回去。

    儿子差点闹掰了,再不能得罪了闺女,没有棒梗在身边,小当和槐花也享受到了亲闺女应有的待遇。

    她倒是意外地见到了棒梗以前的班主任,也就是现在的中学校长冉秋叶。

    冉秋叶听见有人招呼她,回头一见却是秦淮茹。

    “秦所,是您啊。”两人都在一个系统内,当然不能再叫棒梗妈妈。

    “我看着像是你,差点没敢认。”

    秦淮茹多会说话呢,这会儿走进了热情地招呼道:“你这也是刚下班?”

    “哪儿啊,都到家了,忘买菜了。”冉秋叶懊恼地笑了笑,道:“找了半天也没有对付一口的东西,只能又下来了。”

    “巧了,我也正准备买菜去呢,咱们一起吧。”

    秦淮茹推着车子,示意了供应市场说道:“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快别说了,秦所你才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呢。”冉秋叶笑着说道:“刚才你叫我,我都是仔细看了才敢认。”

    “还年轻啥啊,棒梗都参加工作了,再过几年我都当老太太了。”

    秦淮茹当着儿子以前班主任的面还是要争几分脸面的,这会儿笑着问道:“冉校长,您现在还是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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