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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对抗路师徒(下)

    “那我能怎么办?”听说糟心弟弟康时感染疫病,康年不顾风险过来照看,不凑巧就听到对方跟方衍这句抱怨,积压多年的火气蹭一下炸开了,“但凡你争气,何至于此!”

    康时露出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被子一盖,蛄蛹成一团。

    康年看了都发笑:“康——季——寿!”

    方衍对康年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以往大哥无法用语言镇压大闹天宮的弟弟,便会露出这般“恐怖阴森”的笑,下一步动作就是给弟弟上武力压制了。方衍可不想留下来当兄弟干仗的目击证人,微笑得体地撕开康时的爪子,背上药箱,找了个煎药的借口离开。

    嗯,将空间让给这对兄弟。

    方衍一走,康时将被子卷得更紧。

    屋内静悄悄一片。

    要不是文心文士耳力超绝能听到康年的呼吸声,康时还以为大哥已经没趣走人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床榻外侧下陷些许。康年坐在他床榻旁,叹气道:“一个两个不省心。”

    康时闷声道:“有无可能你是瞎操心?”

    在康时看来就是没事找事。

    “大哥,你现在就闲得没事光催婚催生了吗?没事儿逗逗孙辈,再不行跟家中那些耆老干一仗,别光盯着我了。”康时对康年这种状态已经嫉妒到眼睛发红,凭什么自己一把年纪还要伏案工作,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大哥整天闲得没事干,何其不公啊!天地不公啊!

    “你啊——该怎么说你好?”康年拍拍康时肩头位置,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最霸道蛮横的话,“你要不主动出来,我就将你扒了。”

    康时:“……”

    他只能憋着将被子掀开,直直坐起身。

    康年道:“你如此,君巧也如此。”

    康时当着大哥的面就翻白眼。

    “我怎不知,康家原来还能出情种?”康年这话掺杂一点讥诮,更多还是对他人的恨铁不成钢,“君巧跟那个郑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难怪此前催她寻人入赘她不肯。”

    康时忍不住脑仁嗡嗡疼,无奈重复多遍的话:“君巧是元良的孩子,他都不急……”

    “当年过继君巧是为她能给祈谭两家兼祧袭宗……”康年用手指戳着弟弟额头,压低音调,忧心忡忡,“君巧这些年受了诸多恩惠,她一直不寻人入赘,两家兼祧之约便一直无法践诺。谁知时日一长,人家是什么心思?”

    这也是康年几次旁敲侧击催婚的主因。

    哪怕他自诩不要脸,可也知道君巧过继到祈善名下是带着“任务”的,也是因为这个“任务”,君巧才能以祈善之女的身份立足,方有如今发展。其他的先不提,君巧入医家圣殿,专攻的可是妇人小儿病症,初期修行所需的病人可都是祈元良掏钱用鸡蛋引来的。

    君巧入董道门下也是看了祈善面子。

    明里暗里用过的资源数不胜数。

    作为回报,兼祧之约自然势在必行。

    哪有任务回报享受二三十年,任务还不给人达成的?康年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搁在康时看来有些市侩惹人厌,可他作为一家之长,本就习惯这种有往有来的利益交往,这种平等才是让他安心的,光索取不付出则被他视为隐患。

    康时:“你就不能往好了想?”

    祈善收养君巧,那是图她兼祧两姓?

    图的还是君巧提供的情绪抚慰,父女俩多年的相处感情,什么兼祧两姓不都是康年当年一厢情愿的提议:“不是谁都唯利是——”

    康年冷着脸给他补全了。

    “我唯利是图是吧?”

    康时嫌没趣儿:“我不想跟你吵。”

    兄弟二人提到这种话题就容易吵起来。

    他们道义三观都不同。

    康时作为光棍,每天睁眼只用考虑刑部又有什么活儿,每月拿到手的俸禄够他一人吃喝拉撒睡,外加养活府上一众仆从女使,其他鸡毛蒜皮不用操心,他自然随心所欲;康年不仅妻儿双全,孙辈甚至曾孙辈都快出生了,除了族长这一脉,其他康氏族人也需要他接济。康氏不算大族,资源也有限,所以如何分配有限资源,让家族走得更稳,让家族出更多人才,让族人都过上看得过去的生活,这就是他要操心的。兄弟俩想法自是截然不同。

    说不到一块儿,尿不到一壶。

    没多会儿,他又听到康年幽幽叹气。

    “如今也迟了,兼祧之约大概率是不作数的。你就不该瞒着我表弟归来一事,如今尴尬的成了君巧。”康年一开始只知谭曲成了活死人,那具尸体自然不能再延续子嗣,前不久才知谭曲居然还有转世之身,不日便能复生。

    祈谭两家的正主都活着,那还兼祧个屁。

    康时听得脑子要炸了。

    “怎就尴尬了?是元良不要这女儿了,还是乐徵嫌这女儿丢他脸了?元良那个害人性格,谁家女郎受得了他?至于乐徵,他当年死得早,如今只算得上少年心性,未来婚嫁一事还说不准。兼祧不兼祧,他们仨自己会商量,你一个诛三族都杀不到的人操什么心?”

    康时这话说得相当难听。

    自然的,他也被他哥揍了。

    康时用被子卷着后脑勺,气得脑阔冒烟,血压都上来了,心中暗道有些老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人越老越固执。别看大哥仍是二十七八模样,实际上都快踏入古稀之年了。这个年纪的老登不就是听不懂人话还喜欢自说自话?

    康时一边不服气一边调节自己情绪。

    康年气笑了:“行,不说君巧,说你。”

    康时维持脑袋盖着被子,转过身背对大哥:“又说我?又说我?我光棍怎么着你?”

    天老爷,阿父当年死得早啊。

    要是阿父还活着,兴许还能管管大哥。

    转念一想也不太对,如今的大哥脾性跟当年的阿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阿父能活到这把年岁,估计就是父子俩一起烦他了。

    想想就让他窒息。

    康年脱鞋踩上他的床,走到康时面前坐下,表情愈发地咬牙切齿:“你那是光棍?”

    康时耷拉着眼睛:“不然呢?”

    这副摆烂态度看得康年心头火气,他抬手将康时的耳朵拧着拉了过来,凑近耳朵让康时好好听他话:“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放什么屁!”

    “大哥,别这么粗鄙。”

    “你不粗鄙,那你倒是开口。”

    康时将耳朵救了下来:“用不着。”

    三个字险些将康年气了个仰倒。

    “行行行,康季寿,你有种!老夫要是没本事让她喊你一声叔祖父,老夫跟你姓!”

    方衍煎药回来就听到康年一边骂一边离开,屋内除了倒了两张挡路的灯架,其他摆设全都完好,看样子兄弟俩没扭打一块儿,更没有见血。方衍挥了挥手,似要挥散硝烟味。

    “什么叔祖父?”

    “他被我气疯魔了,预备挑个孙辈照着人家小姑娘喜好养,让小姑娘喊我叔祖父。”

    “小姑娘?谁家的?”

    要把儿子当童养婿养的,还是头一回见。

    康时又叹气,他感觉自己感冒高热更严重,喝完药也无精打采:“算我半个学生。”

    方衍忍不住支起耳朵。

    “对,就你想的那样。”

    方衍斟酌了一会儿:“也是一门好亲事,只是主上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毕竟康家已经有一个你,要是康年特地将孙子调教送去,再加上董医令弟子原先也出身康家……”

    他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操作方面来说,实在有些难。

    康时:“……唉,我岂会不知。”

    “你大哥操心她婚事作甚?你大哥野心这么大?”问着问着,方衍注意到不对劲,眼神狐疑在康时身上扫来扫去好一会儿,“你?”

    “我有顾虑,让大哥恼火了。”

    “什么顾虑?”

    “身份,年龄,各自地位。”

    方衍道:“这倒也不是大问题。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人家老师是褚令。至于年龄,十几二十几是不行,彼时是欺人阅历少,可要是五十几六十几就相称得多了。”

    至于说各自地位……

    确实是大麻烦。

    康年要将孙子往人身边送,方衍第一反应都是主上那边不允许,对本就错综复杂的朝堂也是个冲击,更何况是两位正主了。这一步,方衍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康时内心的顾虑。

    只是——

    “那位应该是不知吧?”

    或者是知道但没有接受?

    “应该是不知的。”

    只是不知道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衍对男女之情不太了解,自然也给不了有可行性的建议。只好奇此情从何时开始。

    “女君少时?”

    康时:“那怎么可能。”

    这不是欺负人家年少不懂事么?

    成年男子喜欢未成年女子很不要脸啊。

    康时自诩没什么节操,但在做人方面还是合格的。不是在与她初识,也不是在向她传道受业之时,更不是在之后共事……真要细究,约莫是在文士之道圆满仪式结束之后吧。

    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女性都不是他母亲或是主上,而是这位副手了,对方几乎了解他的一切脾性习惯,二人共事时的同频,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甚至连思考方式都愈发趋近于相同。康时对她的存在习惯到如呼吸一般自然,可也正是如此,让他不确定真正情绪。

    究竟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还是同僚之间过度的默契?

    可同僚又怎会为另一人舍弃性命前途?

    这个问题从许多年前就开始思考了。

    圆满仪式让他的文士之道圆满,却让他在感情上出现了困惑。康时原先想找个有经验的帮自己参详参详,结果环顾一圈发现与他关系亲密的人都是单身,元良跳过婚恋有了称心如意的女儿,无晦守着学生安心养老,满腔热情献给主上,图南是异性不方便谈心……

    方衍:“我有个问题。”

    康时道:“你问。”

    方衍阴差阳错撞破秘密,正好给参详。

    方衍:“我也是有听说女君的叔祖父一直有催女君寻如意郎君入赘?你难道不知?”

    康时:“我怎会不知?”

    方衍:“可有心生嫉妒?”

    “不曾与人挑明的事,为何嫉妒扰人?彼时我想着她年轻,总要一一见过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若与人结了鸳盟也是好事。更何况,怎么也是不成功的,更没嫉妒必要。”

    “……为何笃定不成功?”

    “我俩的圆满仪式是共同经历的。”

    “这个我知。”

    “怎么可能不互相影响?”

    这也是康时始终困惑的原因之一。

    他不清楚二人的默契是因为三观的契合、日积月累的相处,还是因为圆满仪式作祟。

    对瘟神之名有所耳闻的方衍:“……”

    方衍这时候灵机一动,想起他与祈妙在医署值班听到的内容:“如此说来,你对女君有喜爱的,既然如此,为何不给她批假?”

    康时眨眨眼:“主上也没给我批啊,刑部从上到下有几个有?我不也病倒了?再者,男女之喜是一回事,然而公事是公事,岂能因私废公?若因喜爱而优待,那成什么了?”

    人家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恶意优待,羞辱谁呢?

    方衍:“……”

    这话听着是有几分道理啊。

    “既如此,康公已明真心,打算如何?”

    “唉,该干嘛干嘛。”

    方衍:“……”

    “我刚才就这么说了,大哥就火冒三丈,摔门走人。我知道他气我不果断,可我只是想着人生还长,她前途正光明呢,若因一份因我而起的感情打扰人家,终是不美。待致仕,彼时她在官场也走到尽头,天下公事能尽数放下的时候,或许就能静下心,随心而行。”

    婚姻是陪伴扶持。

    同朝为臣,刑部正副。

    这又怎能不算一种陪伴扶持?

    或许,一纸婚姻捆绑来的男女姻缘还不如利益一致、道义同步、思想同频来得稳固。

    他敢说——

    满朝文武跟彼此伴侣相处的时间,绝对绝对没有跟同僚之间相处长久,说的话多……

    康时在这方面看得很开。

    相识近四十载,未来还会有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四十载。即便不是交心的男女关系,也会是官场最默契的同僚、挚友甚至是战友袍泽。

    天下感情至多,何必拘泥一种。

    |ω`)

    顶着锅盖,别骂香菇,也别骂老人(不是,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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