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晚九点时分，佰度总部大楼。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李彦鸿脸色铁青，刚才与江倾通话时的懊恼已经彻底转化为实质性的怒火。
他甚至没等江倾的余音在耳边散去，就紧跟着拨通另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龚雨！”
李彦鸿的声音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温度。
“那个张扬，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立刻！马上！给我解除他所有职务！立刻生效！让他滚蛋！滚得远远的！现在就去办！”
电话那头的龚雨被这劈头盖脸的指令砸得懵了下，旋即回过神来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李总？这……张扬他……他犯了什么……”
“他犯了蠢！蠢到家了！”
李彦鸿厉声打断他，怒火几乎要冲破听筒。
“在星城湘南台的晚宴上，骚扰威胁人家复星影业力捧的女主角王憷然！还差点动手！被人当众怼得下不来台！复星的徐云亲自到场把人护住了！这脸都给我丢到太平洋去了！”
“什么？！”
龚雨倒吸一口凉气，王憷然他印象不深，但能让复星集团的人亲自出面力挺，显然这个王憷然也是有强大背景的，关键听下来他们完全是理亏的一方。
张扬这个二世祖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竟然捅到复星头上去了？
“复星怎么会……”
“他怎么敢？他仗的是谁的势？！”
李彦鸿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平时他搞那些小动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现在倒好，膨胀到连复星的人都敢动！复星郭广倡是吃素的吗？！他今天敢动复星的人，明天是不是就敢去动阿狸、企鹅？！我这点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龚雨在电话另一边暗自腹诽，仗的谁的势？
当然是你啊！
张扬这个二世祖自从在奇异果任职以来不止一次利用职务之便去潜规则一些小演员，好在一些有名有姓的女演员他不敢轻易用强，才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能在圈里混，但凡有名有姓的，谁背后还没点背景？
去年也是这个二世祖去骚扰李一彤，结果富力那位张总直接电话打过来质问他，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偏生他还只能陪着笑脸。
这件事他都没跟李彦鸿提前过，不过他估摸着李彦鸿应该也知道。
毕竟是外甥嘛，没闹出大麻烦之前，一般也不会太苛责，毕竟在他们眼里一个女明星而已，无伤大雅。
只是不知道这回张扬惹到的这个王憷然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复星某个大股东的家属？
他碍于张扬的身份，加上他还算有分寸，一直以来就当养了个废物在奇异果，没想到这次竟然又当众丢人，不过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可以借机把他从奇异果摘出去。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了嘴。
“李总，复星对这个王憷然……”
“这个女演员是江倾的粉丝，貌似关系很暧昧，我刚才给江倾去电话确认过了，他确实认识对方。”
李彦鸿猜到了他想问什么，直接截断他的话语给出答案。
“是！李总，我明白了！我立刻处理！马上解除张扬的一切职务！”
龚雨立马了然，终于明白李彦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江倾这位近来风头正劲的科技新贵，恰好是佰度现在最想争取的合作伙伴。
众所周知，佰度是最早重视AI市场，专研AI领域的公司之一。
而江倾正是这个领域公认的天才，李彦鸿对江倾的重视从上次他亲自发话给田熹薇定下“卿卿日常”的角色就能看出来。
只是没想到，除去那个田熹薇之外，王憷然竟然也和这位江总有关系，倒是该标个重点，他们跟无问定制的AI剧本筛选系统可还没交付，别再受到张扬这个蠢货的影响，那他可就要骂娘了。
想到此处，龚雨忽然想给张扬两个大嘴巴子。
你说你惹谁不好？
去惹这位？
现在这个风向，谁不知道这位在业界的地位？
各个大厂高校争相合作的对象，也是你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代能惹的？
晦气！
“你看着办，务必做足姿态。”
李彦鸿余怒未消，呼吸粗重。
“另外，以奇异果的名义立刻向复星影业发一封正式的道歉函！措辞要诚恳！”
“明白！我亲自来办！”
龚雨不敢有丝毫怠慢，语气认真道。
“那先这样。”
李彦鸿重重挂断和龚宇的电话，胸口依旧起伏。
他喘了口气，手指带着怒气在通讯录里翻找，很快又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混乱，隐约传来女人娇嗲的劝酒声以及震耳的音乐声。
“喂？谁啊？”
张扬的声音带着醉意和不耐烦，显然还没从晚宴受挫的愤怒和此刻的纸醉金迷中回过神来。
“张扬！”
李彦鸿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张扬耳边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背景噪音。
张扬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手忙脚乱地推开身边的人，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声音都变了调。
“舅……舅舅？”
“别叫我舅舅！”
李彦鸿的怒火隔着电话线似乎都能把人点燃，吓得张扬缩了缩脖子。
“你还有脸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在星城干的好事！复星的艺人王憷然！谁给你的胆子去招惹她？！”
张扬一听是这事，又是在舅舅面前，那股憋屈和不忿又涌了上来，加上酒精壮胆，忍不住争辩。
“舅舅！就一个小演员而已！复星影业下面那么多艺人，捧谁不是捧？复星还能为了这么个小角色跟我们佰度翻脸不成？徐云那是小题大做！那女人更是不识抬举……”
“你懂个屁！”
李彦鸿粗暴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你脑子里除了女人和那点龌龊心思，还装得下什么？！你以为复星为什么力保她？不惜当众打你的脸？那是因为她跟江倾有关系！”
“江倾？无问科技那个江倾？”
张扬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科技新贵，风头正劲。
“不然还有哪个江倾？！”
李彦鸿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复星的张立刚亲自给我打电话，特意告知我王憷然是江倾非常看重的朋友！刚刚我也给江倾打电话确认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复星这段时间为了搭上无问科技合作智慧医疗项目费了多少心思？现在倒好，你这一闹，直接把复星送到江倾面前去卖了个人情！我们呢？我们佰度后续还想不想跟无问有深度合作？！你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立刻给我滚回来！再让我知道你打着佰度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我打断你的腿！”
李彦鸿根本不给张扬再狡辩的机会，劈头盖脸一顿怒骂后，一向以儒雅形象示人的他直接摔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张扬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手里的酒杯“啪”一声掉在地毯上。
周围喧闹的音乐此刻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他整个人处于发懵的状态。
江倾……无问科技……复星……王憷然……
这几个字眼像重锤一样砸在他混沌的脑子里，他终于明白徐云为什么敢那么强硬，明白复星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更明白李彦鸿为什么会如此震怒。
他惹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明星，而是牵扯到了李彦鸿极为看重的合作伙伴！
虽然一直混吃等死，但他也知道佰度现在的发展重心就是AI板块，而江倾正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无问科技更是业界瞩目的科技独角兽公司。
一股冰冷的恐惧和后怕瞬间攫住了他，比在晚宴上被当众羞辱时更甚百倍。
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另一边。
李彦鸿独自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办公室里昂贵的檀香也压不住他心头的烦躁。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越想越气。
复星这步棋走得真绝！
借着他这个蠢外甥的手，不仅护住了自家艺人，还在江倾那里刷足了存在感和人情分。
而他呢？
外甥给他丢人是小事，关键是在江倾那里佰度的印象分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蠢货！废物！”
他低声咒骂，恨不得立刻把张扬揪过来狠狠扇几个大耳光。
这哪是外甥，简直是讨债的孽障！
不对！
李彦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田熹薇！
江倾上次为了这个女演员可是专程开口跟他要了个角色，显然关系非同寻常。
既然他恶了江倾一个小女友，那他再在另外一个身上找补回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是？
他忽然发现，自己貌似找到了江倾的一处破绽。
嘿……
这倒是意外之喜。
李彦鸿颇觉有趣的摇了摇头，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在察觉到没可能将江倾纳入麾下后，如何跟他成为亲密的合作关系才是重点。
而江倾既然和这些女演员关系暧昧，那他就投其所好又有何妨？
相较之下，这已经是性价比很高的投入了不是吗？
——
庐阳，滨湖双玺书房。
江倾挂断和王憷然的语音通话后，将手机放回桌面。
书房里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平板屏幕上的数据流依旧无声滚动。
他靠回椅背，指节轻轻抵着下颌。
王憷然的叙述，结合李彦鸿那通简短又透着懊恼的电话，事情的轮廓已经非常清晰。
一个仗势欺人的二世祖，踢到了复星这块铁板，而王憷然恰好成了那个导火索。
复星的快速反应和强硬姿态，既保护了自家艺人，也顺带向自己示了好，一举两得。
至于李彦鸿的交代……
相信以他的手腕，那个叫张扬的，此刻恐怕已经被一撸到底了。
哪怕这人是他的外甥，在利益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资本的手段，反应永远迅速而精准。
他对此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王憷然没事就好，她的处理方式虽然刚烈，但在那种情境下，无可厚非。
至于复星借机示好，不过是商场常态。
不过有这次事件，他也确实不好再继续卡着复星，就让十三先手搓一个半成品给复星吧，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考虑正式入场。
目光重新落回平板的压力测试报告上，那些复杂的参数和曲线图才是他此刻需要专注的核心。
娱乐圈的浮华与风波，对他而言，不过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湖心依旧是那片属于代码与算法的宇宙。
他滑动屏幕，指尖点开一个异常波动的数据节点，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
还有一年时间，到时候他会给世界一个大大的惊喜。
窗外夜色如墨，无声地包裹着这方沉静的书房，仿佛刚才那两通搅动风云的电话，从未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