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痛快!喝,再喝!”
帝女凤豪迈的笑声在宏伟的大殿内回荡。
她举着巨大的玉樽,琥珀色的灵酒晃动着。
宾客们纷纷上前敬酒,恭贺之词不绝于耳。
然而,无论谁上前,目光都难以避免地、带着探究与好奇,瞥向端坐在帝女凤右手侧副位上的那位青衫男子。
李玄霄。
他姿态从容,安静地自斟自饮,与周遭喧嚣的魔气妖氛形成微妙对比。
至于众多神识落在他身上,仿佛一泓深潭,投石入水,却不见多少涟漪。
这反常的景象,自然引得下方宾客席间暗流涌动,窃窃私语。
“那人族修士是谁?竟能与教主同席?”
“看教主待他如此亲厚,绝非寻常客卿……”
“面孔陌生,气息内敛,看不出深浅,但能让教主这般对待的,岂是庸手?”
“莫非是哪位隐世之人?”
李玄霄目光平扫过下方如织的宾客。
堂下众人,他确实一个不识。
但修真界自有其标识。他敏锐地捕捉到几处显眼的服饰。
一身素白道袍、袖口绣着流云纹的,是通云观的弟子,气息中正平和。
另一拨人身着玄色劲装,那是神庙宗的供奉武士。
至于那些占据了相当比例的深海来客,形态各异的水族,李玄霄则大多叫不出名号。
或是须发皆白、手持珊瑚杖的老龟妖,或是体态曼妙、周身水波环绕的水母大妖。
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位,他们化形极为完美,头生峥嵘玉角,眸中隐现金芒,举手投足间带着龙族特有的威仪与傲然。
看着这些或正或邪、或人或妖的宾客轮番上前,对帝女凤恭敬行礼,言辞间带着敬畏甚至谄媚。
李玄霄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散。
天煞殿在这片深海,确实已非昔日丧家之犬。
而是真正站稳了脚跟,成了令各方势力都要正视的一方豪强。
这倒也不是奇异之事,以帝女凤的实力与豪迈。
确实在哪里都能拉起一方势力,混的风生水起。
这丫头,确实有她的本事。
帝女凤显然不适合进行这种需要虚与委蛇的高雅交际。
几轮烈酒下肚,她脸上泛起健康的红晕,笑声越发爽朗,拍桌子叫好的架势。
更像是个快意恩仇的山大王,而非威震四海的魔教至尊。
这时,她身边那位八面玲珑的亲信,张甜心便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仪代替帝女凤走下高台,穿行于各席之间,与宾客们周旋敬酒。
言辞得体,滴水不漏,完美地维系着场面上的和谐与教主的威严。
当张甜心来到靠近大殿边缘的一席时。
席中一位体型庞大,通体覆盖着深紫色鳞片、头顶独角峥嵘的千年龙蛟忍不住开口。
“张主管,恕在下冒昧。
帝女凤殿下身边那位人族修士,气度不凡,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与殿下这般亲近同席?”
张甜心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一凝。
“哦,紫衫殿下问的是那位啊。
实不相瞒,那是我家教主的一位故交好友,相识于微末,情谊深厚。
至于具体身份嘛……
呵呵,事关教主私谊,又是在这等场合,实在不便透露,还望殿下海涵,勿要见怪。”
一番话说得圆滑至极,既抬高了李玄霄的地位,又堵住了对方继续追问的可能。
那龙蛟名唤紫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原来如此,是本王唐突了。”
它不再追问,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向高台上的李玄霄,巨大的眼珠微微转动。
紫衫的身份,远不止是此地的一个普通水府之主。
它体内流淌着货真价实的真龙血脉,其父乃是统御广袤海域的紫宸龙王,威震四海。
只可惜,龙王陛下子嗣实在太过昌盛。
不算那些因各种原因夭折的龙子龙孙,光是目前尚在世的兄弟姐妹,就足有一百多位。
紫衫的母亲只是一名出身平凡的蛟女,地位卑微。
紫衫自身天赋在龙族中也只能算平庸,成年后仅被分封到这片远离龙宫核心、资源相对贫瘠的边缘海域。
它的实力,比起能以一人之力压服群魔、占据这片水府的帝女凤,自然远远不如。
面对天煞殿的强势入驻,紫衫非但不敢反抗,反而需要小心翼翼地侍奉,以求保全自身。
此刻,紫衫盯着李玄霄那张平静的脸庞,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记忆深处翻腾。
许多年前,在父皇那奢华无比的龙宫寿宴上,似乎见过几位受邀前来的蜀山仙长。
其中有一位青年道人,与眼前这人……竟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岁月久远,当时自己地位低微,只能远远窥视,记忆早已模糊。
就在这时,紫衫猛地想起一个传闻。
据说天煞殿之所以被迫来此,全是因为结交了蜀山余孽。
“嘶~”
紫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难道帝女凤竟敢如此大胆?将蜀山的重要人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带到她的魔宫寿宴之上?!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这对他紫衫而言,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机遇。
想到一旦证实此事,将情报呈给父皇,自己这个在龙宫默默无闻、备受冷落的儿子,瞬间就能成为立下大功的功臣。
父皇的青睐、资源的倾斜、地位的提升……所有梦寐以求的东西似乎都触手可及。
巨大的激动让紫衫的龙鳞都微微震颤起来。
它连忙端起面前巨大的海玉茶杯,狠狠灌了一口冰冷的灵茶,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和躁动。
.......
“李玄霄!”
帝女凤拍着李玄霄的肩膀,脸上满是得意和埋怨交织的神情。
“我就说嘛!你早该回来跟我一起干!
瞧瞧我这天煞殿,如今多气派!之前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
你小子一封都不回,原来是在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冲击合体期!不地道啊!”
李玄霄无奈地笑了笑:“修行之路,各有缘法。
这次来找你,并非为了叙旧或加入,而是另有一件要事相托。”
“哦?”
帝女凤凤眸一挑,再次豪迈地一拍自己饱满的胸脯。
“什么事?尽管说!凭咱俩这交情,上刀山下火海,姐姐我都给你办了!”
她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玄霄正色道:“是关于蜀山,之前浩劫中,还有一些流落在外的同门弟子。
我希望你能动用天煞殿在各地的暗线,帮我暗中打探他们的下落和安危。”
“就这点事啊?”
帝女凤顿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挥了挥手。
“简单!包在我身上!
还有别的更重要、更刺激的事儿没?比如抢哪家宝库?揍哪个不开眼的老家伙?”
她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李玄霄微微摇头,语气严肃地叮嘱:“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小事。
这些弟子的踪迹绝不能大张旗鼓地暴露,我需要的是悄无声息地进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具体的方式,稍后我会与张甜心细聊。”
帝女凤见李玄霄神色凝重,也收起了嬉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明白了,要偷偷摸摸地找。
放心,甜心办事最稳妥,我会让他亲自安排最可靠的心腹去办。”
按照安排,这场盛大的寿宴要持续整整三日。
但帝女凤只需在第一日最重要的宴席上露面,接受各方朝贺即可。
待到第一场宴会的高潮渐渐平息,宾客们开始自由活动时。
帝女凤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拉起李玄霄的胳膊。
“走走走!这里太吵,烦死了!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新宝库,还有从西海弄来的好酒,保证你没喝过!”
也不管李玄霄是否同意,风风火火地就拽着他离开了喧嚣的大殿。
殿中宾客有的见教主离开,也陆续起身告辞。
有的则打算留下,享受这难得的深海珍馐、灵酒佳酿和鲛人歌舞,准备待满三日。
紫衫原本也打算待满三日,算是给足帝女凤面子,维持表面上的恭敬。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然而,心中那个足以改变命运的猜测,让他坐立难安。
第一场宴会刚一结束,他便再也按捺不住。
趁着宾客们三三两两交谈、侍从穿梭忙碌的间隙。
紫衫庞大的身躯悄无声息地滑离了席位,迅速穿过人群,离开了水府。
一出宫殿禁制范围,紫衫便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留影石。
他小心翼翼地注入一丝妖力,方才在高台上偷录下的画面立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帝女凤与那青衫修士勾肩搭背,笑容灿烂。
那修士平静淡然的面容特写,越看越与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的蜀山身影重合。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七八分的相似度。
加上帝女凤那异乎寻常的亲密态度,以及那个隐秘的传闻,已经足够构成一份极具价值的情报。
“父皇一定认得出来!”
紫衫心中狂吼。
只要将这份证据送回龙宫,呈给父皇....
巨大的诱惑驱使着他。
紫衫将留影石收起,体内龙血奔涌。
他猛地一摆尾,近百丈长的深紫色蛟龙真身撕裂海水。
如同一道离弦的紫色闪电,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层层水幕,向着海面激射而去。
他要立刻返回龙宫!
“.........”
海面之上,月朗星稀。
清冷的月光洒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泛起点点碎银。
紫衫精神一振,庞大的身躯裹挟着风雷之势,破开海浪。
然而,就在他飞掠出不过数百里,刚刚离开天煞殿势力范围的模糊边界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骤然降临。
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上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人影悬停在那里,背对着清冷的月光,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
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泄,却让紫衫感到了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吼——!!!”
紫衫没有丝毫犹豫,仰天发出一声震裂云霄、充满龙威的咆哮。
声浪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将下方海水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试图以这种方式,吓退对方。
只见那模糊的身影,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臂。
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
下一刻!
“哗啦啦——!!”
无数道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阴寒与诡异符文的能量锁链,自其袖口狂涌而出,瞬间就缠绕上了他那庞大的蛟躯!
在紫衫的挣扎之下锁链反而越收越紧。
不过眨眼之间,他那近百丈的庞大蛟龙真身,便被这无数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锁链,里三层外三层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如同被蛛网捕获的巨虫,悬停在半空之中。
“仙长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袭击我?”
紫衫这时候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话语一下子顿住了。
来者不是别人,竟是宴会上那青衫修士。
紫衫压下恐惧,“原来是您?这位仙长,我乃紫宸龙王之子紫衫,不知仙长为何突然出手。”
它自觉自己的图谋,应该没有暴露。
只是对方却是淡淡一笑。
“没有误会,抓的就是你,跟我回去吧。”
“仙长是误会了什么吧。”
李玄霄一挥手,方才紫衫藏在身上的留影石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鲁班门前弄斧。
李玄霄毫不在意。
在锁链的力量之下,紫衫重新变为人形。
紧接着李玄霄便带着紫衫重新入了海域之中。
“...........”
驱使着分身将紫衫龙王随便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关了起来。
随即,李玄霄便让分身守在那里。
他正叮嘱着张甜心有关寻人的各种细节。
张甜心一一记了下来。
李玄霄要吩咐的事情,就等同于自己教主吩咐的事情。
张甜心已经牢牢记住了这个准则。
安排完了这些,又陪着帝女凤看了小一日她的宝库,还有水府内的各种建筑。
到了晚上,李玄霄声称自己累了,这才得了闲。
只是每隔一会儿。
“咚咚咚!”
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水族鱼贯而入,托举着各种美食。
李玄霄颇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