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硝烟、被烧灼的泥土——
这是亚伦被费鲁斯携带着冲入迷宫的第一幕所看见的。
或者说,只有费鲁斯一个人进入了迷宫。
而奸奇对于弥赛亚的入侵已经彻底躺平,鬼知道弥赛亚将他自己送入了什么地方,黑王你把你那眼神收一收。
“咳、咳咳.”
亚伦剧烈咳嗽着,手撑着依然焦热的泥土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也变得脏乱,沾了一身的烟气。
他试图睁眼看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却被眯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太大的距离。
即便从这小小的视线之中判断,也只能看清楚身边几步之间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刚才的遭遇还算是平静的前奏,在自己开始行动不过数个瞬间,一切变化便发生了。
就好比是无数站在舞台后方准备登台的演员和道具,听到了号令,刹那间锣鼓喧天,大地震动,烟尘冲击,炸开的泥土飞溅冲击在亚伦的身上。
地上的震动甚至像是有人将大地当做床上的毯子随意扯动一样,要是自己视线正常,说不定就能看见整个地面像是翻涌起来的海啸。
是啊,只是水的形态致使它被震动的时候会出现海浪。
而从更大的尺度来看,只要搭配足够大的力,地面的浪会比海啸更为恐怖。
好像大地两边站着什么巨人,正在各自扯着地面桌布的衣角角力。
整个桌布连带着桌面已经咔咔作响,发出痛苦的嘶鸣。
天地崩坏此时有了一个明确的场景表达,大地还是第一次在非自然灾害状态下被折磨到这种地步。
而天空恐怕已经不复存在,都被极致的硝烟遮蔽。
以至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容身之所,每走一步都像是行走在激荡而起的土壤烟尘之内。
按照亚伦所估计的自己的身体遭受的冲击,恐怕只能是马鲁姆这样的阿斯塔特在这里,才能勉强正常活动吧。
更遑论存续在地面之上的各种生物?
凡人士兵已经失去了在这里存活的资格。
而更可怕的是,这里只是战场的一角,不,甚至是正在进行的战争的最微不足道的边缘角落。
不过是各种武器混杂的余波所导致的危害。
亚伦甚至没看见交战的双方的人手。
要是朝着正在发生战斗的区域前进,他脚下的土壤恐怕会彻底变为液态那般,顷刻间将覆盖在其上的万物吞噬沉没。
如果运气好到极致,或许会被下一次大地波浪掀翻喷吐出来,抛向天空。
亚伦心想自己得不断前进,在这天崩地裂的环境之中找到些什么才行。
为什么费鲁斯带自己寻找迷宫,反而会将二人分离,呈现出这样的灾祸情景。
难不成这里是费鲁斯曾经所遭遇的对其影响最大的那场战争?
或许他的头颅就是在这里——
嘭!
又一次大地波浪席卷而来,亚伦的运气不错,并没有沉入震动仿若液态的土地之中,他行踪位置的身下正好有一具阿斯塔特的尸体。
在动力甲被爆碎之前,和亚伦一起被抛上了天空。
亚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视角逐渐抬升,飞过了地面波浪的最高层,甚至于不知道自己何时抵达了真正的天空云层之上,看见了最为壮观的情景。
无数的流星正在穿过云层,直奔着大地的波涛而去。
流星的尾迹来自于天上密密麻麻的钢铁战舰,它们拥挤的程度甚至让亚伦想起了自己最初和基里曼看到的那些泰伦虫族遮盖了大半个天空的生物母舰的情景。
不,甚至还要拥挤。
这是否说明未来的人类在局部战场上,甚至可以组建起比虫子们还要众多的人力优势?
然而亚伦只来得及思考这些,就听见身下一响。
这位承载着自己飞入天空的阿斯塔特的头盔掉落。
就像是开了一个浓汤罐头一样,就从脖子的位置不断掉落各种已经搅混成汤水的组织。
原来就连阿斯塔特也没有办法在那样的环境之中生存啊。
他仔细辨认动力甲上面的标志,瞧见了如同美人头发一般的长蛇。
亚伦听马鲁姆提到过,这是钢铁之手的标志之一。
他们一度拥有美杜莎的名号,这是费鲁斯母星的部落之名。
那里的地质结构同样不稳定。
只是绝对和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不一致,原体母星的环境灾难多半是天灾。
而此时地面上的大地波涛一般,都可能直接把一颗星球像鸡蛋一样要散黄了的力量,是战争所导致的。
他们到底要杀什么,这么大动干戈?
亚伦还在不断被爆炸冲击抛飞的过程中,因为有些爆炸还未能命中地面就被启动,他甚至已经能够看见地平线,看见视线黑界。
即所谓近地轨道之上观测到的,黑色的太空和蓝色的天空彻底分割的情景。
在这里他甚至不应该呼吸到空气,但亚伦的身体依然能够维持正常存活的姿态。
他不知道自己要被抛到什么地方去,但是此刻却有困意袭来,在最后睡着之前。
他看见了一艘紫色为主要装饰的瑰丽战舰出现在视线上方。
随后亚伦落在费鲁斯怀中,四周是银色的镜面迷宫。
无数人们的头颅就被存放于此。
(奸奇拒绝了弥撒亚的访问请求,但不影响弥赛亚通过梦抵达自己的兄弟身边。)
雅典娜姑姑所描述的迷宫,也和这个差不多。
不过姑姑那个是迷宫崩溃,所有的银色墙壁或者镜面都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状态,拥挤在一个漏斗一样的空间之内,裹挟着她朝着最底部旋转拖入。
这个还算完整,需要闯入者正常在迷宫之中搜寻头颅所在,就不能直接打碎了。
雅典娜身为永生者不死不灭,不受影响。
凡人恐怕就会跟着迷宫破碎一起变成渣渣。
“呼——费鲁斯,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亚伦从费鲁斯的怀中跳下,开始描述自己刚才所见。
这位无首的兄弟没法点头,或者做出表情上的回应,只能发声道:
“那个不重要,战争无时无刻不再发生,在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爆发前,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是通往终点的砖块。”
“踩踏过去之后,便是来路,无需回头。”
亚伦踩了踩地面,又尝试敲着边上的玻璃墙面,叹道:
“唉,你们怎么这么能说会道,还挺有哲学的。‘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这句话不错,希望不会成为什么名言警句。”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是继承自安达·威尔身上不当人的那一面的性格:
你现在也没法回头去看。
亚伦深吸口气,朝上伸开双手,问道:
“好勒,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费鲁斯指着迷宫的前路,沉稳道:
“替我选择方向,拯救那些头颅。”
亚伦重重点头,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冲动:
“好吧,原来是拿我当抛硬币使。但是这里的头应该都有主,找不到落单的给你剩下。”
坏了,老东西对自己的影响已经越发深刻。
(安达:基因的力量,儿子。)
好在费鲁斯并不在意这些,或许他还有些小秘密。
如果能够以这幅姿态在兄长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这个特点还是其他兄弟所不具备的——
兄长、嘿嘿嘿、兄长.
费鲁斯将这些奇怪的思绪湮灭,专心跟着亚伦前进,他刚才一定是魔怔了,那些想法不足为道。
而亚伦果真开始凭借着自己的思索去认知迷宫,发现的确找不到规律之后,只能闭着眼睛凭感觉去寻找出路。
他现在也算是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兄弟,那就不是面对现实世界。
所以每次选择方向,亚伦都会在心中诞生强烈的执念:
我选的是对的!我选的对的!
这让已经懒得窥视这边变化的奸奇都想唾口唾沫过去。
你这都开成这样了,这还让别人怎么玩?
还有,我的恶魔到了你这是不是都降智了?
算了,我去忙着调教愚马,他快要出山了。
你们就慢慢不断朝着东边旅行,是时候也让你们见识那些人类自然愚昧诞生的神。
亚空间内的恶意可不止有我们,你们自己做出来的,也算哦。
奸奇没有心思看开挂的人直播,更何况这人演都不带演,没有一点节目效果。
亚伦这边就轻松许多,一个接一个顺利找到了所有人的头颅。
要是没有费鲁斯在,他们还真找不到这个只有无首者才能发现的迷宫。
等到这些头颅被挪回现实,就得安达来前后一个个将头安回去。
每次安装之前,还得把头颅唤醒询问,“这个是不是你的身体”。
忙到最后安达实在懒得动弹,费鲁斯回去现场搭了一圈流水线过来,一条线是身体,一条线是头,两边开转。
对的上的时候就停下按上去。
这就简单多了。
费鲁斯要一直等到麻烦解决才能回去,这个时候就抱着小安,听着这位弟弟在叽叽喳喳说着过去的经历。
真羡慕啊。
不对,这些美好都是安格隆应得的。
费鲁斯甚至不免猜测,要是安格隆知道自己原本的命运,又会对父亲有何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