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能,谁会把自己爹的坟墓位置忘记?真是不肖子孙。”
安达笑哈哈道:“就是还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马鲁姆附和道:
“我这就去确认情况,如果时间紧迫,我会采取一些手段,拖延些时间。”
他向来是家里执行力最高的人,无论老爷要多少时间,他都能安排好。
至于安排的手段你别管,在这个时代,国王半夜睁眼一看,一个重甲巨人站在床前,压迫力像是一座山,如同神明一样告诫你一件事,然后现场表演一个手撕大门,你说国王是办呢还是不办。
至少马鲁姆不会像尔达一样,莫名其妙把人忽悠去跳湖了,虽然这也不是尔达的锅就是了。
安达心想,都可以总结一下历代掉水里被捞起来之后死掉的国王皇帝的名单,看看能不能总结出什么关键情报。
以免自己以后老了被孩子们嫌弃,忽悠着掉进皇宫钓鱼的池子里。
祂虽然死不了,但是历来故事里封印不死者的手段还是比较多的,这些小崽子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小安忙问道:
“爸爸,爷爷喜欢吃什么东西啊,我给提前准备一些。”
安达摆手,随后指着自己:“咱们家不在乎这个,你们见一面,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比起让死人吃东西,你们更应该关注我这个大活人,别给我饿着。”
小安若有所思,要是以后爹出了意外真死了,是不是就不用给他做饭了。
安达将小安扛起来,指挥道:“今晚亚伦洗锅刷碗,马鲁姆去把老五照顾好,然后调查时间,明早赶回来,我们一大早就出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羞耻感,好像发号施令已经是自己的本能。
到了第二天一早,亚伦提前醒来准备吃食的时候,正好碰见马鲁姆回来。
亚伦还好奇瞧了瞧后者的手掌,并没有沾染血迹,看来不是去吓唬人的。
“还有四天时间,王宫内似乎有些管理混乱,国王忙着处理,四天后才会接见各地的工匠。王都内负责的部门也不想提前接待,就放任工匠们先留在城外。”
马鲁姆帮老五套上驴车的鞍具,老爷肯定是不想走着去的,所以还是得把驴车带上。
他们就地为波尔多留下一封信说明情况,让他回来之后见不到人了,不要惊慌。
等到一家人吃完饭,安达爬上驴车,摸着吃饱的肚子有气无力道:
“出发吧。”
其他人一动不动,亚伦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我们都没来过这里,父亲,该指路了。你昨天才说一定不会忘记位置的。”
安达身体僵硬地从驴车上坐起,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神棍一般说道:
“在太阳沉入河流远方的位置,走吧,顺着河流走。”
亚伦只能寄希望于父亲不要记错河流的两岸,也希望他们到时候不要哭错坟。
这个老东西从来都对自己的儿子不上心,总不至于对他的父亲都不挂念吧。
让亚伦欣慰的是,他们顺着河流沿岸走了一天之后,陆陆续续遇见了很多生活在岸边的村庄。
这里人们的长相和父亲很类似,看来父亲的故乡的确在附近,位置没错。
老东西有时候也会坐起来,先把安格隆哄睡着,然后用小安的身体当腰枕,然后胳膊搭在驴车栏杆上,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自己看见的一切。
离开故乡七百年还是一千多年?
他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这里和记忆中模糊的画面逐渐重合,在生产力没有明显进步的时候,人们的建筑、服饰风格都受限于自然环境的约束,并无太大变化。
这里的人们使用的装具器皿,除了简陋的陶器之外,就是质地较硬的植物编织的篓筐,本身重量轻,能装的东西也多,可以直接顶在头上。
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想出来的,全世界太阳光照比较多、气候较为干燥且昼夜温差大的地方,基本都有这个习惯,就算没有,后人们也会不自觉杜撰上去,也算是刻板印象。
“这些陶器上基本没有图案,能有两种以上的颜色,都算是制陶的工匠花了些心思。”
亚伦顺手买了一个小陶罐,用来放顺路买的果干,这东西只要能装物品,外观怎么样其实不重要。
不过雅典那边已经在陶器外壁刻画战争、祭祀文化和运动会的画面了,这类的陶器还是仅限于日常生活使用。
至于雕塑,就更为“原始”。
虽然能够看出标准的外形,无论是人物雕像的五官,还是什么动物,都能被认出来的确是这么个东西。
可是其材质和雕刻手法,实在是朴实无华,甚至有些抽象。
亚伦都看见了一种头下面直接是鱼尾的浮雕,完全没有身子,想来这个时代的神话还处于原始蒙昧朝着更进一步发展的节点,未能完成飞跃。
这种抽象的雕塑手法在雅典也是上一个神代才会有的,宙斯的时代,人们已经开始追求美,即便是怪物的形象,看起来也是威猛,带有独特美感的。
也不能说这种艺术形式落后,高情商一点,可以描述有具备极高的考古艺术价值,对于探索这个阶段的人类文明艺术有着极佳的参考意义。
要是论军事实力,把两边拉出来正儿八经打一架,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再往前走些,大概就是父亲以前生活的村落的遗址,这里的人们生活方式虽然未曾变过,但是人已经换了几茬,要找到什么以前的玩伴留下的直系后代,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原来的遗址边缘已经建立起了新的村庄,他们要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去拜祭。
村落里有人正在烧泥板,也是顺便利用晚上生的火种干活。
这个时代一切资源的利用率很低,因此节省的方式都有些苛刻。
亚伦他们没有租住房间,只能就地拉开篷布,在驴车上凑合一晚上。
本地人有些排外,虽然不禁止他们在村庄内行走,却也没有人主动招待。
泥板被送入炉火之前,有一个会写字的中年人趴在地上,为湿润的泥板上刻下新的文字。
亚伦凑了过去,反而没人阻止。他耐心看着,对方写的格式和字意基本和父亲一致,居然还能看得懂。
这些泥板上的内容并非什么神圣高贵的世系王表,也不是律法,而是米底王国的诗文。
看起来也是为了空中花园而准备的,用以排解王妃的思乡之情。
也真是奇怪,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表达过什么思乡之情,他走到哪躺到哪,这一次来巴比伦,也是因为要一路往东走,所以顺便拜祭一下亚伦的祖父。
这老东西估计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他是一个大孝子,好让儿子们能够学习学习,不要成为逆子。
安达也走了过来,揽住亚伦的肩膀,得意道:
“当年我烧泥板的技术也是在这学的,这么多年了,没有一点变化。”
趴在地上刻字的男人听到这些话,扭过头来,他的面孔在不远处炉火的映照下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苍老,两只眼睛因为长久夜间工作和姿势的不协调,导致眼睛睁开的幅度都有区别,有种别样的怪异感。
“以前学过刻字烧泥板,又出门远行的人,我都记得,没有你这样的。”
他嘿嘿笑着,伸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我是赫朗德,看起来你们是从小亚细亚甚至雅典那边来的?我只认识一个雅典人,叫利奥波德。”
赫朗德指了指远处马车上的小安和照看驴车的马鲁姆,他们穿着的还是雅典那边的服饰。
安达回应着对方,心情也不错:
“我见过十几个叫赫朗德的人,在我小的时候,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这么多年了,这个名字还在用。”
赫朗德在自己衣袍边缘擦干净手,示意安达和亚伦两人来到边上盘膝坐下,并不第一时间询问对方的名字,而是开口道:
“我们要刻字的泥板前几批,都没出问题,时间上也并不拖沓。是王都有了什么新的变化,要派遣工匠过来加快进度吗?”
目前整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了国王修建空中花园,忽然有个人站自己身后说他也会这个技艺,难免会联想到,原来的工作计划有了调整,大部分情况都是要提前交货,甚至上交的泥板数量也有更多的要求。
“我叫安达,这是我儿子,亚伦。以前还在这的时候,我的名字是尼欧斯。”
安达先自我介绍,随后才解释:“我们的确是工匠,要参与空中花园的修建,但是和泥板没什么关系。进入王都前还有些时间,我们就顺路过来拜祭我父亲的坟墓。”
赫朗德恍然大悟,松了口气: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泥板方面出了什么事。不过,你提起尼欧斯这个名字,我倒是听闻过一些传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了,太晦气。”
安达脸一黑,他以前的名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晦气呢?当即问道:“背后有什么渊源?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