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有时候代表着最为极致的悲伤,因为已经无力做出任何反响。
在神的领域之中,恒星之内,黑王和安达坦诚相见。
虽然不是第一次,而且对方就是自己,但还是让他们有些看不过眼。
安达撇着嘴,问道:“这样做真的能让亚伦说他爱我们吗?”
黑王伸手撑着对方的脸,他是没胡子的,安达的胡茬却从来不搭理,刺得人手疼:
“按照我对亚伦的了解,他一定会回应我们,并且理解我们身为父亲的失职,来自于我们过去的创伤。”
安达闻言,嘿嘿笑着,他得曲着腿顶在对方肚皮上,才能避免两人挨在一起。
“嘿嘿,这儿子精明得很,不趁着咱俩发呆给一巴掌都算是孝子了。不过我们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对父亲不尊重?”
他的语气略微带着些感怀:
“如果我们当初的行为真的催生出了那把魔剑,唉,还真会后悔,给自己埋了这么大的雷。如果出于理性,我肯定不会再那么做了。”
黑王闻言,更是疑惑道:“这只是用来诱骗亚伦的说辞,你该不会真那么冷血无情?我甚至已经认识到了,人类正是因为情感,才被称之为人类。”
安达便恼怒起来,下意识抽了黑王一耳光,两人在恒星之内各自殴打起来,光影投射在神之领域的地面,道:“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呢!干那些破事的时候,谁也不比谁干净!这会儿给我在这冰清玉洁起来。”
黑王一头撞过去,将安达的牙都撞飞几颗:
“每当太阳升起,就是新的一天到来,那个时间点距离你更近,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了来了,这玩意越来越像自己,这般无耻。
安达不甘示弱,伸手抓向作为禁忌的存在,可是对方并没有表现出疼痛的迹象。
然后黑王一脚踢档。
“齁哦哦——哈、哈、嘶——”
极致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整个神之领域,就连色孽都为之动容。
无数位于这片天国雏形之中的灵魂仿佛都感同身受,痛、太痛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疼,但是这一看就是人类之主正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帝国公民所经历的苦难,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抚慰那些痛苦的灵魂!
安达脸色煞白,虽然是灵魂状态,却也止不住地蜷缩着小腹,浑身冒出汗来。
黑王在恒星球体之中占据的位置也因此越来越大,神色不屑:
“这就是为什么,你是人,而我是神。灵魂的姿态只不过是按照世俗惯有的意志所塑造,并不是完全对应本体。你还局限于此等苦难,还未超脱啊。”
安达脱口而出,就要骂人:“超脱你——”
却被黑王阻止:“不要覆盖到家人,我们的家人是一致的。”
而【与此同时】的现实世界,安达的右半边身体猛然收紧,随后开始时不时打颤,从脸上到胳膊上,到处都是流出的冷汗。
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右半边脸止不住抖动着。
唯有左边黑色眼珠所统御的身体尚属正常,不过也开始从头顶冒出有些滚烫的烟气,显得整个人跟炉子一样。
小安绕着父亲的身体跑圈圈,想着不要在河边挖些泥过来,将爸爸抱起来丢河里去降温。
“哥哥,爸爸头上都开始冒烟了!”
他特别喜欢这些烟气,因为代表了食物被制作的意象,只要熟了就能吃。
“或许可以端一盆水过来,浇上去试试。”
亚伦喃喃道,他也不明白父亲在祖父的坟墓之前忽然开始变成左右各一边的冰火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从少数听到的话语之中可见,父亲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是绝对无情的理性压迫身为人类本应该具备的感性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状态、这“一瞬间”,到底发生在什么足够影响整个银河命运变化的节点,又造成了什么灾难性的后果。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理性都是解决问题的首选之策。
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情况,只有情感能够给出答案,希望父亲不要弄错了时机才是。
在应该感性的时候充当一个无情的角色,在应当保持理性的时候,反而动摇了情感。
亚伦正要继续思索,身体却下意识侧身躲避,在地上顺势翻滚一圈,回头看去。
马鲁姆已经解放了极限战士的姿态,一个喷气飞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从那半垮塌的洞穴之中,正在有呼应着人类之主气息的存在逐渐滋生。
当年人类之主父亲的死亡,一定有什么秘密。
亚伦皱眉,小安也不再跑圈,而是躲在哥哥后面,趴在亚伦背上,童言无忌道:
“如果爸爸就是神王宙斯,那我们的爷爷或许就是被爸爸杀死的?”
“大家都说弑父是最为严重的罪过诶。”
安达右半边的身子努力抬起手来,扇在小安的后脑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瞎说什么呢!”
可不敢保留这样的认知,儿子杀死父亲,长大后再被自己的儿子杀死,这绝对不可能成为家族传统。
只不过是希腊世界那帮哲学家没事瞎研究哲学,又不敢把这些事情放在人身上公开讨论,只好放在神的身上。
这样以后再有人犯下如此罪过,就能说:你看,神也干了。
安达收回手,自顾自道:
“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揭开墓碑的时候。”
左边的黑色瞳孔所占据的身体便恢复了控制。
两个聪明脑袋精心计划的在亚伦面前卖惨的行动宣告失败。
他们以为诉苦、解释,就能让亚伦理解他们,然后暗自揣测自己身为父亲,过去付出了什么惨痛的代价,对爱失去了意义。
这样,按照他们对亚伦的了解,这个好儿子就会抱着他们安慰,说至少还有他着他。
然而这些拿自己爹,也就是亚伦的爷爷来打窝的行为根本没有钓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大鱼。
这般表演实在拙劣或者让人摸不着头脑,亚伦更倾向于思考当初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安慰这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东西。
随着父亲的情况好转,那个洞穴之中逸散而出的危险气息也逐渐消散,一扫而空。
过了些许时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安达有些嫌弃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爆发出灵能给自己烘干,这才抠着鼻子打着喷嚏:
“阿嚏——弄完了就走吧,还指望我给你们讲什么父子情深?你们喊我老东西,我也喊我父亲老东西,都一样。”
看来那个深沉的灵魂已经离开,现在才是他们所熟悉的父亲。
亚伦抱起小安,还是不放心,追问道:“你真的没有杀死祖父吗?刚才你的嘴里似乎有别的时代的父亲发出声音,我不理解他们在后悔还会是惋惜。但是祖父的死的确催生出了一个恶魔。”
安达取出手指,将鼻屎随便弹向某个方向,大大咧咧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给我看未来的全貌。我现在只知道他们出于某种事态,会觉得当初的行为造成了更大的代价。我还没经历那些事情呢,就像人吃到第八个饼的时候饱了,难不成我只吃第八个就行?”
“荒谬!”
“行了,咱们回去吧,你们更应该关心,后面几天成了工匠,结果国王的空中花园建不好,彻底弄砸了该怎么办。”
小安趴在亚伦肩头,又伸出手朝向父亲,被亚伦递了过去,挂在了父亲身上,抬着小脸问道:
“爸爸,那爷爷有没有教你什么东西?他长得帅不帅,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呢?”
安达刚才弹飞了鼻屎,手还有些不干净,就借着捏小安脸的机会,往他脸上抹了抹,道:
“不知道,吃饭尿尿是我本来就会的,你爷爷死后我帮他报了仇,就流落在外,连饭都不会做。然后就被你妈捡到,见到了你的那些姑姑伯伯们。”
安格隆不疑有他,心想吃饭尿尿果真是人生下就会,其他的东西要是没人教,那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学习。
这一趟也算是完成了,一行人坐回驴车就慢慢悠悠往回赶。
亚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洞口垮塌的山洞,人死了就是这么无趣,大部分人甚至没法决定自己的埋骨之地以后会遭遇何种磨难。
不过往好处想,至少祖父不是永生者,没能见到父亲那些不当人的时间段,不会被气死。
他没有办法评价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父亲只是觉得祖父的生活平平淡淡,要是没有变故,可能就会普通过完一生吧。
四万余年后,纳垢领域。
污蛾又一次拒绝了阿巴顿的使者,他允许一切合作范围内的物质流通,但本人绝对不和黑色军团有接触。
而黑军团来找污蛾,也是因为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泰丰斯,又听闻死亡守卫内部的变动,以为是污蛾重新执掌了军团的权力。
泰丰斯已经失去了慈父的宠爱。
如此,为了战帅的大业,他们不得不前来寻求污蛾的接见。
甚至要品尝那些纳垢领域的惯用饮品来表示自己的真切。
“让阿巴顿亲自来见我。”
原体从头至尾只有这一句话,他可能是知道阿巴顿最近对原体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