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个年代，国内和国外是有很大差距。冷战的铁幕还萦绕在世界上空，整个世界只有两个声音。
然而，去过国外真心体验过差距的只是那么一小撮人。
真实的情况是——现在毒鸡汤有，但并不横行，大多数人根本没空去管外国的月亮圆不圆，物资匮乏的年代生存才是主题。
吃太饱了才有力气去厌世愤俗。
所以周洋觉得崔志远能救一救。
年轻人嘛，总想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省会城市又差不多是一个省内最先吃饱那批，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但应该接触才不久。
看到对方表情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没立刻坚定地反驳，周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说句难听的，你总觉得国外好，可国外再好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
不等他说完，周洋继续说道：“你存钱去国外？你有工作吗？你在国内都找不到工作，凭什么认为国外就会雇佣你？”
“你英语比本地人还好？比本地人更懂外国？别人对黄种人格外有好感？”
“在国内都生活困难，去国外就能天翻地覆？可能吗？”
三连问让崔志远都沉默了。
“有没有兴趣帮我做点事？”他拍了拍堂弟肩膀：“我打算开个店，帮我做店长，月薪一百起步，包午饭。”
“外国到底好不好，自己去看看，从现在开始存钱，如何？”
崔志远连忙点头。
这工资真不低了，像王蔓芝他们，各种补贴工资加起来才九十多。
惊喜突如其来，等他冷静了一下才发觉不对：“你、你要开店？”
看到周洋点头，他疑惑道：“那你刚才怎么……”
“怎么拒绝了崔文忠是吧？”周洋笑道：“我信不过对方。”
“他是个老油子，姨外婆又不可能天天去看，也没做过生意，他想做手脚太轻松了。”
姨外婆充其量是个震慑，让崔文忠不敢那么肆无忌惮。
他靠在江边的扶栏上，看过去对面只有一排昏黄的路灯，高大的建筑在黑夜中只能看到影子，不禁有些怀念起后世的灯光污染来。
“但我也想要有一家我自己的店。”
他出神地看着江面道：“你们家有渠道，到时候可以入股分成，我要读书没时间看店，你高中毕业，算一个店的盈利应该没有问题。”
否则他哪儿有时间开导堂弟？真当他闲的？
沉默。
好一会儿，崔志远才衷心说道：“堂哥，你真厉害。”
“我以后跟你混了！多照顾啊！”
…………
双河村。
村西老胡家，灯光昏黄，四位男子正在砌长城。
周振山摸了张牌，手指一搓，暗道晦气：“四筒。”
“胡了。”下手的男子精瘦，脸上一道刀疤，将牌一推：“清一色双根满牌，多谢周哥惠顾。”
艹！
周振山想骂娘，桌上就剩了他们两家，下家一走，他连回血的对象都没有！
“老瘪三，你他妈今晚六把满牌了！把把胡到我！啥意思？”
男子连忙歉意笑道：“运气，都是运气……周哥你昨天三把杠上花呢？”
周振山闷闷地掏出五块钱去，对方连忙找了一块四回来。
对家道：“老周，你最近怎么打这么大？发财了？”
“老哥跟你打得都提心吊胆的。”
两毛一把，封顶十六番！
在这年代，这已经能构成赌博了！
一晚上运气不好一个月工资都能出去！
说起这事，周振山脸上就满是笑容：“我发什么财……儿子孝顺，孝敬了家里一点儿。”
哗啦啦，洗牌声响起，周振山没发现，每一次洗牌，对家胡德贤都会借故和他说话。
他也没看到，另外两家看似无意地洗牌，可要翻过来，他们手里的牌都是一坎！（三张一样的）
左右两家对视一眼，笑道：“平安？我就说他能干，是读书人种子，过几年怕不是你老周家要放火炮儿哦？”
周振山脸色沉了下来，哼了一声：“……是大娃，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和省城的亲戚联系上了。还有脸要钱，别人还真给！”
“有了几分钱就不知道姓啥，半月前清明我喊他去扫墓，打算让他走前面，给他个脸，结果人都没看到！”
几人立刻附和：“太不像话了！”
“得揍啊！”
心里却道：拿着儿子的钱和他们耍牌，还在嘴里埋汰别人，难怪周洋要分家！
码好牌，几圈下来，周振山感觉今晚手气特别臭，又被胡了两个满牌。
“不打了！”他把牌一推，手往兜里一摸，却发现……没钱了！
这么快就输光了吗？
他心中有点儿忐忑，自己出来可是带了五十四快，这才打五个小时呢！
输了这么多？
看到他要走，其他几人立刻说道：“哎？走啥？这才多久？”
“就是，老周你就手气不好，下半夜才是赚钱的时候！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才是钱！”
几句话下来，周振山又松动了。
是啊……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才是钱，万一他真的只是暂时运气不够好呢？
最主要的是，输的太多，回去他不甘心！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胡德贤一把摁住他：“坐下吧你，老哥先借你五十！翻本了还我。”
长城再次砌了起来。
接下来好几把，周振山都胡了大牌，高兴得他眉开眼笑。可是第二天早上五点的时候，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八十六块……
一夜一共输了八十六块！
这太多了！
“你们特么玩我呢？”他红着眼睛道。
胡德贤皱眉：“玩不起别玩，你赢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
“你什么你！打牌谁没个运气差的时候？你要这样下次就别来了！”
周振山在外人面前本来就焉巴，胡德贤这么一吼，他更不敢说话了。
披上衣服他就准备往回走，刚出门，胡德贤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钱什么时候还我？”
周振山磨牙：“下月！”
随即狠狠摔上门！
碰——！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胡德贤有些不悦地看着左右两人：“你们下手也太狠了点儿。”
刀疤脸嗤笑一声：“我就看不得他那逼样子……我儿子要有周洋那样，老子还根他玩牌？他算老几？”
另外一人沉声道：“行了，咱们得再狠点儿。”
“隔壁村都搞起来了，咱们还不发展下线，别人就自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