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有了仇恨,杀了仇人,这本身就是凡人的思维,在“有”的界限中。
而放下仇恨,这才是超脱了界限。
所以佛教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现在的问题是,这仇恨,“凡紫阳”要是能放下,也不至于被困在这上千年了。
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越发的浓郁,如今甚至化作了天魔。
仙紫阳侧身一步,让开位置,对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道:“请帮我斩了这天魔!”
傅源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还是一步步的走出了道观,进入大雨中。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
在大雨中,傅源感觉到了一道意识,这意识就像是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一样,在有了合适的气候时便开始发芽。
而他,便是触发这意识苏醒的条件。
傅源淋着雨,突然有一种全身冰冷僵硬的感觉,无数的雨点开始附着在他身上,自头顶起,那意识才一出现便仿佛要将他的意志完全占据。
傅源现在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意志所化,当另一道意志开始占据时,表现出来的,便是傅源的肚子开始胀大。
像一个孕妇一样。
只是孕妇还需要十月怀胎,但傅源的肚子却在以肉眼看得眼的速度涨大着。
只一转眼之间,那肚子便如水桶一样大小,就在眼看那肚子要爆开,傅源猛然低喝道:“孟子曰:舍我其谁也!”
胀大的肚子,如气球般,飞速泄气,眨眼间便瘪了下去。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从傅源口中钻出,融入雨幕。
满天大雨凝聚,化作了一根巨大无比的手指,裹挟着浓烈的恶意,恨意,以倾天之势,朝着傅源点了过去。
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蝼蚁,岂知天高?
一个人的心志,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够锻炼的更加强大,每一次的直面生死都是一种修行。
傅源仰头看着如天柱压下,肌肤纹路清晰可见的手指,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胆怯,只有满满的不屈。
地上积蓄的雨水开始汇聚于傅源脚下。
最初,那声音仿佛清泉溪流般,叮咚作响,然而随着手指压开雨幕,占据半片视野,傅源脚下的水流变得越来越湍急激烈,声音也越发的振聋发聩。
到最后,赫然变成了江河咆哮一般的巨响,在这天地间轰然回荡。
“蚍蜉撼树谈何易,我命由我不由天!”
脚下的激流,瞬间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清寂剑光,仿佛隔着重重的迷雾斩下,一层层的雨幕空间在剑光下破灭,像是幻象。
这一剑,仿佛代表着世间一切的规矩,誓要斩杀世间一切霍乱规矩,颠覆礼法的非礼之辈!
倾斜而下的大雨,突然静止在虚空,紧跟着逆卷而上,雨水倒流。
空中的雨滴,地上的积水,通通朝着天空涌去,瞬间淹没了那根巨大的手指,化作一到天河,在天空中流淌着。
天与地,好像颠倒了。
傅源只觉得视野翻转,下一刻,他就站在虚空之中,俯视着地面,地面上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掀起层层巨浪,巨浪中有人脸显化,每一张脸庞,都充满了恶意,仇恨。
巨浪不断堆迭升高,似乎要漫过天空一般,哪怕轰然坍塌,也不肯放弃,继续堆迭起下一层巨浪。
傅源心头明悟,这就是“凡紫阳”的恨!
抬头看,原本坐落在地面上的道观,莫名的出现在天空的云层中。
云层间隙有霞光射出,照射在道观上,道馆门口,仙紫阳临空如仙,飘飘然飞升而上,沐浴着霞光,消失在云层中。
肃本清源,归正天地!
傅源还看到,在咆哮的大河中,有数道人影在其中沉浮,挣扎……
又一层巨浪堆起,有人立于浪头,仰头看到傅源后,哈哈大笑,道:“阿源,一切都拜托你了!”
是冯耀!
傅源正要俯身冲下,冯耀却已经被巨浪重重拍在身上。
只是巨浪一拍,冯耀整个人就被拍成了齑粉,化作无数星光,融入大河中。
汹涌的大河,终于渐渐的平息下来了。
傅源从高空落下,站立于河水之上,一点星光飘来,傅源抬手接住。
一股淡淡的明悟涌上心头。
这是冯耀对元气的认知,对时空的感悟,对因果的理解……
傅源低头,发现其余八人还浸泡在河水中,陷入顿悟中,无数星光融入他们体内……
冯耀,将自己对“道”的理解,全部托付给了他们。
这八个人,在经历“飞升”的攀高中,获得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如今在加上冯耀的“道”,终于让这些感悟,落在了实处。
这,或许就有了未来的八奇技。
傅源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沉默片刻后,挥了挥手。
大河顿时奔流,连同八人在内,流向了未知之地,片刻后彻底消失。
……
二十四节谷的洞中。
“冯宝宝”睁开眼,环顾四周,摸了摸手腕上的“定风波”,八道流光射出,分别射入八人体内。
紧跟着,她又抬手,将“陈俊源”跟“冯耀”的身体收入定风波中,然后抬脚,踏下,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其余八人逐渐苏醒过来,揉着脑袋,表情从茫然,变得复杂。
“后来发生了什么?”谷畸廷砸了砸脑袋:“我好像领悟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我也是……”
“我好像也有……”
“无根生呢?”
“那个……哇!”阮丰突然吐了口血,表情有些惊恐:“不能说?”
端木瑛张张口,面色陡然一变,道:“不能说,只要一想开口,体内的炁就会乱行……是禁制吗?谁下的?”
其他人也都试了试,发现只要一想说关于“仙人”的事,就会感知到巨大的危险,强行开口,恐怕要殒命当场。
人群中,张怀义眼神微闪,他领悟的东西,就算体内的炁乱窜,也能在顷刻间归拢还原,有些类似无根生的神明灵。
但张怀义清楚,他所悟者,已经超越了无根生的神明灵。
“看来是无根生搞的鬼,他人呢?”
“不知道,看样子是带着他女儿冯宝宝离开了。”
“对了,后来那个人,无根生叫他阿源的,也不见了。”
“看样子都结束了……算是活下来了,还得了大好处……我悟道了一门神奇的法门。”
“我也是,嗯,就叫大罗洞观吧。”
“那我这个叫双全手。”
“拘灵遣将。”
“炁体源流。”
“……”
众人纷纷按照自己所悟绝技的性质,起了名字。
突然,有人提议道:“当初我们三十六人结义,你们说,有这样的好处,要不要把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叫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纷纷点头。
张怀义掏出一瓶特殊的墨汁,道:“正好,窦如昌将檄青墨汁分了些许,可以用它来联络其他兄弟。”
说着,挽起手臂,用墨汁写上“速来”二字。
这是“秘画”的秘法檄青,墨汁内混入了三十六人的血,只要用着墨汁写下的字,便能出现在每个人身上的相同部位。
其他人挽起袖子,果然,手臂上出现了“速来”二字,持续了好长时间,才渐渐消失。
殊不知,此刻外界,三十六贼结义的消息,已然走露,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