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女真人的脑袋筑京观?
虽说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宋言究竟要做什么,但用女真人的脑袋筑京观这件事,雷毅是很想的。
做梦都想。
或许,唯有那一颗颗头颅筑成的京观,方能抚慰曾经战死在边关的英灵。
用力吸了口气,雷毅拼命压住胸腔中的躁动:“将军,您打算怎么做?”
宋言便看了看更北边的位置:“屈阳这些人死了,但……送亲使,还是得继续啊。”
雷毅只是比较单纯,却并不笨,宋言这样一说他便顿时明白过来:“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代替屈阳,然后……”
怪不得,先生之前仔细询问送亲使的流程,还特意将那份舆图留下。
雷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神情越来越激动。
他在新后县边关镇守十几年,击退女真铁骑不知多少次,可每一次都只能击退,无法歼灭。
至于原因只有一个,追不上。
女真都是骑兵。
而宁国兵卒多是步兵。
依靠着绝对的机动性,女真骑兵基本上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大小小的仗打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能让女真伤筋动骨。
但,如果扮做送亲使,混入对方的部落……
宋言便拍了拍雷毅的肩膀:“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有你累的时候……对了,明天再去寻摸一点毒药……不管什么毒药,能毒死人就行,毒药不好找,弄一点巴豆也没问题的。”
……
新后县县衙,后宅。
给宋言准备的房间自然是正房。
轻轻推开门扉,顾半夏一只手支撑着侧脸,眼睛眯着,似是正在假寐。
听闻开门声便睁开眼睛,瞧见是自家姑爷,那温柔的脸上便漾起浅浅的笑,走到宋言身后取下外套挂于衣架:“姑爷忙完了吗?我这就去准备热水。”
“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的。”宋言这样说着,不过对于洗澡多少是有点渴望的。毕竟,这一路上可没有洗澡的机会,感觉整个身子都板结了一样,甚是难受。二十多天的赶路,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中间甚至还跟乌骨察打了一场,便是到了新后县,也还要忙着处理送亲使的事儿。纵然是铁打的身子,这时候也要锈迹斑斑了。
“我是坐马车的,还好。”
言必,顾半夏便出了房门。
宁平县的时候,半夏每次都是提前将热水准备好,但是在辽东这边不行,实在是太冷了,烧好的热水也很快就会凉掉。
步雨拿来了洗澡用的木桶,木桶的分量不轻,但对于步雨这样的武者来说却也不算什么,见了宋言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似是在学着小姨子走冷酷侠女的路线。
不过,宋言还是觉得步雨走未亡人的路线更合适一点,毕竟单单这身份就是加分项。
等待半夏烧水的时候,宋言便拿出来了一些东西。之前那些人说过,女真人嗜酒,就是不知手里这些头孢加到坛子里会有怎样的效果?
还有这些开塞露,这玩意儿应该算是栓剂,不知直接倒入酒水中还能发挥出几层药力?
对了,还有这几瓶安眠药,不知能放倒多少人?
一样一样看着宋言的脸上便不由自主流露出些微笑意。
不知不觉间,房间内温度似是上升了不少,后知后觉的宋言抬眼望去,这才发现屋内已经是热气腾腾。
却是洗澡水已经备好。
宋言便将东西重新收起,好好洗了个澡,只觉通体舒泰,整个人好似都轻了好几斤。
到了床上,抱着半夏软绵绵的身子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很安静。
虽是美人在怀,却终究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便是宋言在连续劳累二十天,也是提不起劲头的。
翌日,一切如常。
两座城门的位置,依旧有黑甲士把守。
一些百姓也离了县城,去了山林之间,大概是要劝说亲朋好友回乡。现在的新后县不敢说真的就安全了,但至少能填饱肚子,现在这种天气一直待在深山老林,没几个人能活下来的。
昨日那上千名女子也留了下来,平阳城那地方自是不会回去,谁也不想再被捉一次。至于如何安置也是个麻烦,所以宋言便将这工作丢给了刘义生,师爷吗,干的就是这份活计。
那一百多辆马车上的粮食,布匹,茶叶之类的东西,都清理下来了八成,剩下两成依旧留着,至于那些酒水则是一坛子都没动。
对于用女真人的头筑京观这件事,雷毅是很有卖力的。尽管宋言要他好好休息,但是这家伙好像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上午见着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而精神又极为亢奋,他正在安排人准备肉干,炒面之类的干粮。
而且,雷毅安排的斥候也回来了。
虽说新后县这边主要防备的是女真,但对于朝廷的局势也必须要有所掌控,而他们这边不太可能从平阳府得到消息,是以在进入新后县之后,雷毅便第一时间安排斥候进入定州府,若朝堂上有什么大的变故,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宋言觉得雷毅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
有些事情憨厚老实,有些地方则心细如发。
斥候,也的确带来了一些消息,而这些情报,对于宋言来说也至关重要。
首先,宁和帝还活着。
至少定州府那边还没接到国丧的消息。
宋言便稍稍安心,现在的宁和帝只要活着便是价值,他就像是一个靶子坐在那龙椅之上就能吸引不少目光。
第二件大事,便是当朝礼部尚书杨国臣,被罢官了。
至于原因吗,自然是因为高阳郡主失踪,房俊被刺杀这件事。
无论是房家还是皇家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绝对会抓住机会让杨家那边付出沉重的代价,便是西林书院和白鹭书院也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从斥候带回来的情报看,杨铭已经被判了死刑,明年秋后就要被砍头。一个庶子,还不足以让杨家扛着半个朝堂的压力去硬保。
而杨国臣,也因教子无方,被撸掉礼部尚书的官位。
一个郡主,一个房家嫡子,兑掉杨家一个尚书。
这个结果,当真很难说谁赢谁输。
但,对于皇家和房家来说,无疑是得到了一个喘息之机,从此之后活动空间自然也会更大。而杨家那边也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家和房家翻盘,可以想象接下来双方之间明面上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背地里的冲突将会比之前更加激烈。
这情报,终究是简略了些。
想必当日朝堂之上定然是风起云涌,却是没能看到,当真遗憾。
到了这边关之后,刘义生的事情便多了起来,宋言心里大都在琢磨着如何去打仗,至于如何治理一个县城,基本上都是刘义生在忙活,幸得现在新后县人口还少,没那么多的琐事。
平阳城那边,也暂时没什么动静。
只是,这种安宁,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却是谁也说不准了。
空蝉,蝶依,雪樱几个丫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辽东的气候,过度的寒冷,让几个小丫头宁愿裹着厚厚的被子,窝在卧房里,不过在宋言出门的时候,几个小丫头还是很乖巧的跟在身边。
洛天衣就和之前一样,虽是宋言的贴身保镖,却始终不见人影。
高阳郡主在最初见着雪的时候,情绪有些微的失控,但这是个很会控制自身情绪的女人,不过只是两日的功夫,便又重新恢复了往日优雅高贵的模样。
许是担心相貌被人看了去,再让房家和皇家之间的关系出现什么波动,是以她很少出门,绝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藏在房里。但,宋言能感觉到,纵然是关在房里,自我困在小院,高阳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只是天还是太冷,就算高阳很注意自身的仪态,依旧免不了裹了一层又一层,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粽子,原本窈窕的身段,却是看不出来了。
连续两日大太阳,积雪开始融化。
化作的雪水,在太阳落山之后,又会变成厚厚的溜冰。
一个不慎,高阳脚下一滑,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幸好身上穿的厚实,倒是没有摔伤,只是现在的体态太过圆润,两只小手裹在厚厚的袖子里,就像是胖胖的企鹅,一时间居然使不上力。折腾了半天,除了骨碌碌的滚出去一段距离,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俏丽的脸颊便恶狠狠的鼓了起来,也不知究竟是在生谁的气。
幸好,现在院子里只有自己,倒是不用担心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刚这样想着,高阳心有所感,忽地抬起头冲着左侧望去,就在院子门口赫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宋言又是谁?
宋言似是有些难受,嘴唇时不时的抽抽着,便是脸皮都痉挛个不停。
注意到高阳的目光,宋言用力吸了口气:“无事,我受过专业训练,我不会笑。”
高阳的一张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抓起一把雪,就冲着宋言丢了过去。
看宋言装模作样的跑开,高阳心中便甚是得意,只是再看自己现在的情况,又不免有些郁闷。
这表弟,也不知过来扶一把。
这样想着,旁边却是忽然多出了一只手,隔着那厚厚的衣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高阳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人终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瞬,两人的距离很近。
落日的余晖照在那张脸上,高阳忽然发现,这个所谓的表弟,其实生的还蛮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