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知道,闻潮生绝不会拿这种事与他开玩笑。
但假如闻潮生所说是真的,他想不到闻潮生应该怎么活下来。
在山中遇见想要杀他的秋葵,闻潮生无论如何不该活下来。
“那家伙曾为宁国公做事,还差些进了「八荒图」,不好对付啊……潮生兄能从他的手中脱困,当时身边还有其他人?”
闻潮生未回答他,目光与语气甚是微妙。
“你对于宁国公的事很了解?”
程峰摇头。
“关于宁国公的事,也希望潮生兄莫要卷入,太过危险,怕是把持不住。”
闻潮生叹道:
“晚了。”
程峰愣在原地,耳畔垂落的凌乱发丝被微风拂起,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双掌一合,将书放于一旁。
“潮生兄,远矣……宁国公这泥潭,一旦踩进去,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闻潮生望着程峰,声音徐徐且沉稳:
“你很了解宁国公?”
程峰道:
“我读过书院翰林许多书,因此知道许多秘密,但有些秘密见不得光,而且还不知真假。”
闻潮生道:
“今日我难得回来一次,姑且说来听听。”
程峰认真想了想,脑海中的记忆随着那些书页一同翻动,他沉默片刻,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道:
“有些事,我其实不该多嘴,当初从书院离开时,是院长与平山王一同将我保下,我答应平山王,来到苦海县后,要帮他做一件事。”
闻潮生眯着眼:
“什么事?”
此事说来话长,除了一些事情程峰觉得不能说之外,还有不少他自己也并不清楚,事情前后断断续续,他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讲起,斟酌片刻后,才决定从刘金时这头入手:
“潮生兄可知,刘金时一事是一场局?”
提到了这个已经冰冷许久的名字,闻潮生不由得联想到了许多,当初刚进书院的时候,院长告诉闻潮生,她以为来的会是淳穹,而不是他闻潮生,从那时起,闻潮生便觉着刘金时一事有着诸多蹊跷。
“什么局,谁的局?”
程峰的回答极为简洁:
“平山王的局。”
“虽然我这么讲有些……但我还是得讲,陆川原本就是要死的。”
闻潮生眸子微微瞪着:
“平山王弄了那么大阵仗,真实目的不是让陆川过来清扫刘金时的事,而是……要陆川死?”
“他图什么?”
陆川的确死了,临死之前也没有透露与平山王有关的任何消息,只与闻潮生讲了一句「士为知己者死」,足以见其忠心。
平山王是不是陆川的知己闻潮生可不敢保证,不过他如今知道这些之后,愈发揣摩不透平山王的想法。
拿这么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前来送命,他脑子真的没问题?
一提起与王城有关的事情,程峰便觉得头痛,但如今既然闻潮生找上了他,他也知道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潮生兄,我不是平山王,自然回答不了你的疑惑。”
“……原本在平山王的安排中,发现风城一事的问题并解决陆川的人应该是淳穹,你是所有人预料之外一颗钉子。”
他话音落下后,喝茶的阿水忽然疑惑道:
“淳穹?”
“你在开玩笑么,他文不文,武不武,如何与陆川相争?”
程峰回道:
“这就是平山王要我帮忙的事,除了我之外,他还派遣了另外一名高手前来坐镇,以防意外出现。”
闻潮生仔细回想了一下淳穹的态度,仍是摇头:
“这也讲不通,我找上淳穹之前,他与陆川分明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了拉拢他,我当初可是冒着极大风险,而且抓住了他的七寸,若是没有特殊原由,他不可能会与陆川分庭抗礼,更不可能反过来得罪平山王。”
程峰说道:
“他会的。”
“如果你了解他的故事,你就会明白,只需要一封简单的「书信」便可以撬动他心中的怒火。”
“我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不但能模仿出形,甚至还能模仿出神,那时候我的手里有一封淳穹爷爷给他留下的信……当然,信是我写的,如果淳穹看见,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扳倒陆川与平山王。”
闻潮生直直盯着程峰,眸中藏着震撼。
“我记得你说你不轻易帮人伪造信件。”
程峰痛苦地抓着头。
“是。”
“可谁让我欠平山王人情……潮生兄既然去过书院了,自然也听过我当初干过的蠢事,火烧忘乡台是重罪,是死罪,若非院长与平山王力保,我如今不可能还活着回到家乡,这份人情自然该还。”
闻潮生陷入了思索。
“也就是说,平山王在苦海县做了这么多,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将淳穹送入书院,并借着风城一事给淳穹一个巨大的「功勋」?”
程峰:
“目前看来,似乎是这样的。”
阿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知道了……”
二人看向她,只见阿水凑近二人些,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个淳穹肯定是平山王的私生子!”
“平山王知道自己迟早要倒台,于是借着这个机会扶持自己的人上位!”
闻潮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终究没有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见到阿水茫然的注视,闻潮生说道:
“先前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如今可以排除了。”
阿水不理解:
“为什么?”
程峰这回想得明白:
“若他真是平山王的私生子,且平山王特别看重他,那他不会被放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这么长时间。”
闻潮生点头:
“是这个道理。”
阿水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
“按他为何不找别的人,偏生要找淳穹?”
闻潮生:
“如果眼下找不出明显的原因,就得把时间往前面推了。”
阿水目光一动,忽地明了:
“问题出在他爷爷身上!”
闻潮生:
“对。”
“回了王城,我得好好查查。”
“……程峰,你继续讲。”
程峰呼出口气,兀自抿了一口茶:
“在那些盯着陆川的人里,除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存在之外,秋葵也是其中一个。”
“宁国公出意外前,他曾是宁国公招揽的门卿,从塞外越国而来,此人天生侏儒,容颜年轻,声音也年轻,而且修行过一门从越国传出的武功,唤作「寸草隐」,这门武学越是修炼至高深处,越是能够掩藏自己的真实修为……”
…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