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粮。
胡蝉的两个字，虽然平淡，却振聋发聩。
“从经验上来说，泽世教之所以能被安全区的各方势力认可，就是因为经常会有接济平民的举措，与人为善。”
“从经历上来讲，秦总，你我都是孤儿，应该能对我的看法有同感。”
对于泽世教放粮的事情，秦思洋只是稍稍听胡蝉提起过一次，是胡蝉担任圣子之后主动提出的一项举措。
但秦思洋却没有吃过泽世教的粮。
细问之下，胡蝉告诉他，由于泽世教自身并不具备运输网络和雄厚资金，所以救济的范围有限。
一直都在相对偏僻，但又没有偏僻到14121区域那样的地方开展接济活动，因此秦思洋并未亲眼见过泽世教的善举。
秦思洋对于胡蝉实行善举的事情一开始并不太相信。
放粮的事情，简直是滥好人才会有的行为。
顾云鹏可能会做，因为他姓顾。赵四方可能会做，因为他本就磊落。
但像胡蝉这种一路钻营谋划，灭敌无数的家伙，可以说是一肚子坏水，满脑子算计。
他会当善人？
秦思洋嗤之以鼻。
直到胡蝉说：“我原本生活在第13州的一个偏僻区域，父母双亡，末世降临之前在孤儿院中度日。末世之后，孤儿院倒闭，我流离失所，经历比秦总好不了多少。”
“不是有学校的食堂么？”
“虽然联合政府规定学生可以在学校吃免费食堂，但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可没有李教授那么仁慈。给食堂的经费被他吞掉了大半，学生每天都要为了在食堂抢饭而大打出手。”
胡蝉又是一声苦笑：“我这种家里没人支持的孤儿，两天能抢到一顿饭就算运气不错。”
随后，胡蝉的目光又变得明朗：“直到有一天，俞护法亲自来到我们这个偏远区域放粮。”
“虽然发放的粮食都是些长毛红米、三翅飞鱼等味道差劲、价格低廉的食物，但那是我在末世降临之后、安全区成立以来，第一次连着一个星期每天都能吃饱饭。”
“后来，俞护法还挑选了一些头脑聪明、品行好的孤儿，带入泽世教抚养。”
秦思洋抬眉：“品行好？你？”
“秦总也别笑我，那个时候的我就是白纸一张，本性纯良。”
说到这里，胡蝉的双眼之中闪烁着光芒：“俞护法解决了我们的吃穿用度，在教会内找人教我们读书做功课，当然，还帮我们觉醒了序列能力。加入泽世教之后，我终于不再为吃喝担忧。”
随后看向秦思洋：“秦总，你曾经问我，是否真的相信泽世之神的存在。现在我可以答复你，我相信。从头到脚，从内心念想到灵魂深处，都相信着泽世之神的存在。”
“没有泽世之神，就没有我胡蝉的今天。”
“当然，我说的泽世之神，就是俞紫英俞护法。”
救命之恩加养育之恩，也难怪胡蝉对俞紫英毫无保留。
“我的人生，因为俞护法放粮而改变。正所谓饮水思源。当我加冕泽世教圣子、拥有一定的自由权力之后，便也效仿俞护法，在偏远地区放粮救济。”
胡蝉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秦思洋：“我这个回答，是否能解决秦总的疑惑？”
一个人过去的经历，会投影到他未来的选择之中。
秦思洋默默点头，表示了对胡蝉的认可。
胡蝉有关放粮的这段经验，秦思洋不熟悉。
但是自己的经历，他是不会忘记的。
秦思洋听后，也陷入回忆。
脑海中想起了自己在居安学校读书时，每天从食堂讨饭吃的日子。
每天上下学的唯一原因，就是能在食堂蹭两顿免费的饭。这是学生的幸运，更是他的幸运。
那时候，14121区的街头经常有人饿倒，像扁担一样栽倒在地。
有的扁担，一倒下就再也扶起不来了。
秦思洋对此习以为常，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高中毕业后要靠做什么维持生计。
彼时的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有现在的生活。
正如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普通人最需要什么了。
他口中喃喃道：“是啊，放粮。才过去不到一年，那段日子我居然都忘记了……”
恍然间，仿似一股寒风灌入，翻开了秦思洋脑海之中最冰冷的一页页回忆。
即便他是重生而来，那些困顿的日子并非亲自经历，可经历者本就是他自身，所以依旧让他感同身受。
最近的日子，他一直在第7区和第5区生活。这里街道平整，建筑井然，衣食无忧，灯红酒绿。
“末世”二字离秦思洋越来越远，“安全区”的概念也逐渐与认知里的平常都市没有多少分别。
可是，放粮……
沉默良久，秦思洋看向一旁的胡蝉：“胡圣子，我怎么觉得你在搞我。”
胡蝉微微一笑：“秦总，我是泽世教的圣子啊。有泽世的机会，当然愿意替偏远地区的普通人争一把。”
“争一把，不应该是从自己做起么？为什么从我这里争？”
“秦总以为我是不想么？其实是不能。”胡蝉嘴角略微露出了几分无奈，“我没有这个实力，秦总有。我没有这个地位，秦总有。我没有这个动机，秦总依然有。”
胡蝉又耸耸肩：“秦总如果不放心，大不了先跟顾秘书长通个气，问问这件事能不能做。反正也少不了什么。”
秦思洋十指交叉，静静思索。
胡蝉继续道：“秦总，现在，安全区又要乱起来了……”
秦思洋接过了话头：“你是想说，有些事再不做，恐怕就没有机会去做了。”
“弦歌知雅意，秦总果然厉害。”
“行了，我知道了。”
秦思洋挥挥手，示意胡蝉离开，让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胡蝉知道自己的话说得突然，让秦思洋下定决心做这件事并不容易。
尤其是放粮的投入成本，和秦思洋之前在第14州原地征兵计划成本相比，可以说是几何倍数上升。
但是胡蝉在与秦思洋的交往之中已然看出，秦思洋胸膛有热血。
秦思洋一个人静坐许久，喃喃道：“真不愧是蛊惑人心的圣子啊。”
“吗的，我还真有点着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