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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5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萧嵩这一番话,或许只是就事论事,或许是想敲打一下裴光庭,不希望其人太早显露出结党营私、培植党羽的苗头。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这对张岱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年龄与资历的确是他的短板,尤其随着大唐选举法的完善,一些关键的官职与官阶对于履历方面都有着相对硬性的要求,也让越级超迁的难度变得越来越高,

    张岱年未弱冠便已经官居八品,才历两考便已身兼数职,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为贤才不用、沉寂下僚。在如今官职的基础上,如果再想有所转迁,难度实在不小。

    他显然不是此间的主角,而裴光庭在听完萧嵩这一番话后,便也只是微笑颔首,不再多言。于是张岱便识趣的退在一边,心里思忖着该如何摆脱这一窘迫处境。

    宰相履新,自然有大量的人事需要交接处理,因此一众外署官员在道贺完毕之后便悉数退出。张岱也不想再回门下省去自讨没趣,便索性先往兴庆宫去。

    傍晚时分,圣人赐宴于花萼楼以贺宰相履新,京官五品以上及诸供奉官皆有列席。张岱自然也在其列,敬陪于门下省末席。

    宴会上,宰相们自是各自谢恩。而从他们各自致辞也能看出行事风格的不同,裴光庭只是寥寥数言表达了对圣人恩用的感激之情,而宇文融则是一番长篇大论、慷慨陈辞,足足说了有小半个时辰。

    两人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充满激情,单从性格上来看,倒是颇为互补,而且也没有跟之前两个宰相一样一上来就针锋相对、争斗不止。只是在具体执政过程中究竟能不能做到互补,则就要看后续磨合状况如何了。

    不过看得出,圣人对这两个新任的宰相也是非常满意的,不只连连示意侍员为裴光庭斟酒,对于宇文融那一番议论也是听的非常认真。

    一场宴会自是君臣尽欢,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参加宴会的群臣或是各返官署,或是遣中使引还其家。

    宇文融不只在圣人面前慷慨激昂,对于工作也是热情饱满,宴会结束后并没有径直归家,而是直接召集门下省僚属们返回大明宫官署去商讨省务去了。

    裴光庭倒是没有那么积极,而且他上头还有一个中书令萧嵩,中书省也轮不到他来吆五喝六,因此便在离开兴庆宫后便低调还家,同时他还不忘邀请张岱同行。

    张岱对此自是求之不得,眼下的他也正需要跟阵营老大加强一下沟通和联系呢。

    “宇文融心气甚高啊,势位方拥便急谋大计。有这样一位褊躁上司领掌省事,宗之处职想也有些不安吧?”

    今日虽然夙愿得偿、成功拜相,但裴光庭仍然不失自制之力,在宴会上饮酒适量,归途中仍然保持着头脑清醒的状态,微笑着对张岱说道。

    张岱闻言后便叹息道:“宇文相公本就多有谋断,勤力强济,如今身处势位,自然心意更切。且其历事以来,麾下徒属甚众,如今全都盼望次第得引,目向余等,虎视眈眈。下官虽处卑职,观此情形,亦颇忧惧。冒昧请问相公,可有计相授?”

    裴光庭听到这话后,便又不由得轻笑起来,指着张岱说道:“就连宗之这种从容少俊尚且不免忧惧,可见宇文得幸、众意彷徨啊!余者我也暂难尽加恤顾,但对宗之还是有良才进用之想,不知你可愿进事于宪台?”

    张岱闻言后自是大喜,直在马背上便向裴光庭长揖道:“下官何幸之有,竟得相公如此赏识!擢用之恩,没齿难忘,必竭尽忠勤以报效社稷,不枉费相公提携恩情!”

    “我相信你有这样的才力志气,希望来年再言及这一番拔举故事,我亦能以此为荣!”

    裴光庭对张岱也是非常欣赏,早在自己筹谋拜相之时便见识到这年轻人的机敏干练,而且自己拜相过程中,张说也是出力不小,如今他总算成功,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将对张岱的提拔作为自己拜相之后首先要处置的事情之一。

    张岱这一天都挺紧张的,如今总算得到了裴光庭的许诺,心里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不由得感叹他这番押宝算是押对了。

    凭他如今的年轻和资历,很难再通过正常的转迁获得更重要的官职,而在朝中可选择的职位也同样不多,同为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可以说是惟一一个选择。

    可问题是,监察御史作为位卑职重的典型,想要就任此职同样也有着不小的难度。大唐以法理治天下,尤重宪官,故御史复为雄要。

    这其中便有一个必要硬性的标准,那就是凡任御史者,需以州县理人官转进。所谓的理人官,便是县尉、主簿等辅佐州县主官临民施政的官员。

    即想要担任监察御史,那就必须要具备一定的基层行政经验,如此才能避免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诸如宇文融等历监察御史而致大官者,通常都有起于县尉的这一履历。

    不过正如萧嵩所言,张岱解褐以来历官两考,自然没有担任县尉、主簿等官职的经历,基层行政这方面自是一片空白。想要担任监察御史,这一份履历的空白就是一大劣势。

    不过履历空白并不意味着张岱就没有相关的经验,分布于河南河北诸州的织坊、以及汴渠航道上的船队,还有汴州工商一体的商贸园区都是他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那些在基层担任县尉的官员们,未必有他如此丰富的任事经历。

    而且他脑子里还存在着大量的历代对于盛唐政治得失的总结与评价,这也高出了一般唐代时流对于所出时代的感受与体悟。

    或许有人会说,那都是脱离了真实历史背景、只是通过一些文字资料进行的梳理,远比不上唐人真实的体验。

    但实际上,想要在真实生活的纷繁人事中进行深刻的感悟提炼与总结,既需要阅历,也需要天赋。

    相当一部分人,只是这个环境里的一个活物而已,什么制度结构、社会规则、价值观等等基于社会生活但又有所超出的认知,他们是没有的,只能任由旁人灌输。

    所以从个人的认知和能力上而言,张岱是足以胜任监察御史这个职位的。退一步讲,谁对家国有利、谁对家国有害,他们各自的局限性又在哪里,张岱也有一个近乎开挂的认识。

    监察御史虽然位卑但却权重,所以其任职途径也比较特殊。虽然六品以下官员的选授是由吏部负责,但监察御史却是一个例外。

    想要任职监察御史,通常有三个途径,一是皇帝直接任命,二是由宰相进行举授,第三则就是御史台进行选任。

    张岱明白自己的履历有所欠缺,但既然裴光庭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表态,自然就会尽力帮他争取到这个职位,而这也是他们这些下级官员依从于上司的意义所在。

    如果裴光庭连一个监察御史的位置都安排不了,那他这个宰相权威自然也要大打折扣,不只是张岱失望的问题,就连裴光庭自己也免不了要被边缘化。

    所以张岱在将裴光庭送回家后,自己便也喜孜孜回到家中,准备迎接好消息的到来。

    且不说裴光庭对张岱的许诺,在大明宫的门下省官署中,也有针对张岱的一番谈话。

    “相公如今势位在居,自应先作立威,而后自然百令畅行!”

    李林甫虽然不是门下省官员,但是他在宇文融的幕僚班子中一直非常活跃,自上午来贺之后便一直随从出入,这会儿也跟着宇文融回到了门下省,当即便急不可耐的说道:“张岱小儿屡为挑衅,此事省中知者不乏,此徒位卑而骄、弄权成性,正宜严加制裁、以儆效尤!”

    “不错,日前此徒诸多滋扰、险坏大计,若不罚之,何以威众!”

    那受其敲诈的韦恒也连忙点头说道:“张说前直岁考,监校便多有不公。张岱也窃此权威,凶横贪婪,谋人资业。此事证据确凿,自应深治其罪!”

    宇文融这一会儿一边浅啜着醒酒的羹汤,一边摆手说道:“知你等意气忿忿、急欲报复,但此徒刑赏去留小事而已,一纸可定,不值得为此深为谋虑。如今事态开朗,诸多大计正待推行,你等也不要将智力挥霍于此无聊人事当中。有此闲情,不如细忖何人何何职能益吾事!”

    听到宇文融这么说,众人也都顿时打起了精神,报仇固然令人快意非常,但更加令人期待和高兴的,还是自身官位权柄的提升。

    “相公执棋天下、深谋大举,某等俱指下棋子而已,才器大小、各置何处,全凭相公赏识施为,某等自不敢擅自度测!”

    李林甫一脸激动的作拜说道,他如今虽然才只担任从六品的鸿胪丞,但在此之前却还有担任国子监司业与御史中丞的前资履历,再作迁授的选择也是非常多。

    如今宇文融高升宰相,正需要得力之人坐镇要职,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职事安排,李林甫也是充满了美好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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