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虹领五百人马通过寨门,映入眼帘的是依靠山崖建立的一座庞大的院落。
建筑风格也与正常的建筑迥异,在建筑的不少地方,更是雕刻着一只三头六臂的红发鬼。甚至直接立了一尊巨大的雕像放在院落中央。
这雕像是青石所刻,以不知名的颜料进行的上色点睛,看起来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脱离石形,则人而吞噬。
刘綎看了看那鬼神雕像,又抽出别在后腰的一对金瓜锤,暗自盘算着:要砸碎这破玩意估计得换大家伙来。
老马也只是瞥了一眼,对于鬼神之说嗤笑不已。
或许是由于寨子内风格迥异的建筑,又或许是因为这随处可见的鬼神浮雕,以及狰狞的雕像的原因。
随薛虹进来的这五百名士兵似乎有不少人也不自觉的向着那雕像望去。
薛虹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随后看向走在前面带路的土司申鲧开口道。
“申司使,你家世代为朝廷牧守百姓,着实辛苦了。”
申鲧担任土司一职,但在朝廷中挂的官职名称是是安抚司使一职,从六品。
申鲧连忙回过头来陪笑:“大人言重了。先祖们仰慕太祖皇帝德行,所以愿意追随麾下。如今下官亦是如此。”
“嗯……可是本官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闻。申司使,你说这天地之间,日月之下。何人最尊最贵?”
“自然是当今陛下!统御人间,万民之主。”
薛虹看起来很满意,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到马前来。
申鲧一路小跑着过来,见薛虹要下马,便下意识便伸手牵住了那马匹的缰绳。
薛虹似乎对申鲧的动作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明显了几分,歪了歪头打量着申鲧:“你,很不错依。本官看,小了。”
申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大人您说的是……”
“帽子有些小了些,或许你可以戴一顶大的。”
说完后,薛虹便背负双手,在老马、刘綎以及一众锦衣卫的拱卫下径直向正堂内走去。
申鲧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难以掩盖心底的喜悦。
本以为钦差大人是过来找茬的,没找到来的可能是一座大靠山呐!!
申鲧下意识想回头和何邬通气,打探打探口风,却忽然想起来何邬被安排在寨门口同军队驻扎在一处了,只能收起询问的心思。
从一开始,数千甲兵临门的惊讶与恐惧,到后来薛虹的蔑视与审视,再到如今突然的夸奖以及升迁的希望。
刚见面到进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申鲧的心中的戒备与身为地头蛇的那点傲气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薛虹削光了。
这种人,永远是畏威而不怀德。
待他越是和善便越是欺你!
你待他越过分便越是畏你!
哪怕申鲧现在心中依旧对于薛虹兵临寨下存在不解与戒备,但心底已经种下了想要抱大腿,搏一搏升迁的种子。
人呐,一但有所求了,总是要低三下四的。
因此申鲧见到薛虹走远了,一拍脑门连忙微微弯着腰跟了上去。
这一幕看的寨子里的百姓目瞪口呆。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人,可以让“神的后裔”他们的土司老爷点头哈腰。
薛虹进了正堂,一屁股坐在上位,老马、刘綎一左一右站在左右的位置上。
薛虹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不多时,两名侍女端着茶具上来为薛虹奉茶。
薛虹端起茶盏打开盖子看了看,随后皱了皱眉,但还是浅抿了一口,而后眉头拧的更重了。
老马见状呛一声,宝刀出鞘些许:“安敢拿这样的东西侮辱大人!”
刘綎身上的气势也迅速升腾而起,庞大的躯体向前迈动一步。
两人突如其来的发难吓的毫无准备的申鲧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
“大人!下官从无侮辱大人之心呐!这是下官府里最好的茶叶,大人明鉴呐大人!!”
“退下,于此穷山恶水之间,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招待,足可见心诚。申司使起来吧。”
老马和刘綎黑着脸,又退回了原地,但面色依旧不善的看着申鲧。
申鲧连连道谢,而后站起了身子,还不等站直,便听见薛虹开口道:“改土归流的主意,是本官定的方略,如今还未正式向陛下进言,向全国推行。
刚刚试着在湖广的地界动一动,便受到了你们的联合抗拒。说说看吧……”
薛虹放下茶盏后,向着椅子一靠,目光微动,明明是坐着,眼神却好似在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申鲧。
申鲧连忙道:“回禀大人的话,并非是下官等和大人唱反调。
只是族人们都不愿意。下官也尝试进行祭祀占卜,看看能否有所转机,可却得到了不好的结果。
下官虽然蒙陛下天恩祖宗荫蔽,担任土司一职。可毕竟下官不能凭借一个人和全寨人对着干……”
啪!的一声,桌子上的一套茶具被薛虹扫到地上,茶叶、茶水溅到了申鲧的身上。
“你们坏本官方略,毁本官政绩!这可笑的说辞就是你们的理由??
你身为一地土司,连区区万户刁民都治理不好,本官将来要你们做什么!!我在湖广的布局又要如何实现!!”
薛虹将上位者的傲慢于居高临下展现的淋漓尽致。
听到薛虹的话后申鲧先是一喜,随后再次痛快的跪下。
听大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收我当狗的意思??
申鲧心情复杂的将头埋在地上,撅着屁股跪在薛虹脚下。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担心朝中有人攻讦,就是戴你们个谋反的帽子,直接派兵屠了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寨子,为本官换去晋升之资也未尝不可。”
对于薛虹的话申鲧并不怀疑,之前就听人说过,这一次到地方来的钦差是京里皇上眼前的宠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万余户山野村民的贱命,在这样的大人物眼里确实如同蝼蚁一般。
别说是那些贱民,据说就是那些知府大人在这位面前,那也得毕恭毕敬的叩头问安。
薛虹语出惊人,随后停顿片刻,发出一声悠悠叹息,似乎宣告着事情还有所转机。
“唉!事已至此,本官也只能及时止损了。所谓朝中有根基,平步青云梯。
本官可以作为你的根基,那你们这些大小的土司,愿不愿意作为本官最忠心的后盾呢?
若是没人引路,你不过管理这万余户人罢了,也只能在这山沟里耍一耍威风。一辈子都是见不得世面的。”
申鲧头埋在地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大人,下官不明白您的意思……”
“也罢,本官便直说了吧。在朝中的官员,总是要有一块地方势力作为自己的根基的。
本官本出身江南,但江南之地却是当今严阁老的基本盘。再三考量之下,便想到了湖广。
本准备借着改土归流,提拔一批属于本官的班底。可如今改土归流却被你们否了。
那你们说……本官的班底要到哪里去寻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