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内,朱煇正在操练着自己的嫡长子。
父子二人,手中各自拎着一根枪杆,上包沾了白灰的布头。
朱煇脚步沉稳,看似步步碎踏,但却行动迅捷。手中的枪杆崩、点、撩、刺、拦,风格多变,虚实相间。
不多时安王世子便身中十余枪,胸口的布甲几乎被白色覆盖。
一番对练下来后,朱煇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扔掉手里的枪杆。
“还算可堪入目,基本功很扎实。不过兵者,莫过于一。一者能独来独往。此话出自何处?”
“回父王,此话出自六韬文韬。意思是说行动统一,没有拘束,才能行动自由。”
“那你适才出招为何犹豫?”
“回禀父王,父王枪势多变,虚实结合,或沉或虚。孩儿辨别不清,难以做出有效的应对。
中枪越多,心中也就越焦急,破绽自然也就越多。孩儿知错,请父王责罚。”
朱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你爹我要收拾你什么时候不行,顺手的事罢了。
这段时间把景瑜的书好好看看,争取更进一步。
为父不会去贬低你,也不会太过于抬高你。
就你的资质而言,不论文武,皆不及我,更不要说朝中诸公了。
等再精进些,便可以承袭我的位置,前往封国了。届时是贤是昏,是欲成一代霸业,还是休养生息安民,都随你。”
朱煇这位嫡长子早年受其母亲的牵连,被朱煇所不喜。但好在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煇也渐渐成熟,随即放下了过去的芥蒂。
在朱煇的教导下,安王世子文武双全,哪怕在京中二代中也可名列前茅。
但和现如今住在东宫里被薛虹教导出来的朱祐钟相比较,就显得平庸些了。
当初白嫩嫩的团子,现在已经开始长出尖牙利爪了。
“父王,儿子相较于……宗室其他子弟如何?”安王世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朱煇似笑非笑的看了儿子一眼,随后闭着眼睛道:“胜你者寥寥无几。但远胜你者,却有一人。”
安王世子释然的点了点头,他比较有自知之明。能和同辈的一般人比一比就不错了。
至于东宫里的那位……他又不打算篡位,和他比什么?!
而且就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堂弟而言,几乎所有同宗兄弟,都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可怕。
现如今正德帝已经给朱祐钟组建起了詹士府属官,交给朱祐钟去治理。
正德帝一开始是打算选一名大儒担任詹士府詹士的。结果被朱祐钟拒绝了,并且希望可以由自己的老师担任。
正德帝以:景瑜身兼要职,事务繁忙,难以抽身为理由拒绝了。然后请了位老大人去担任詹士一职。
朱祐钟这老小子,悄悄让人跑过去和严唯忠手底下的人送信,稍微表现出了一点点亲近之意,自己对于现任詹士的不喜。
结果可想而知,面对储君送来的善意,只要不是太过分,太明显,绝对是任何官员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严唯忠麾下势力的官员就罗列出来一堆罪证,把詹士给弹劾了。
官员吗,屁股底下干净的少之又少,只要去查,总会查到点东西的。于是这位詹士大人只干了半年就被贬了。
当天夜里朱祐钟把自己这半年来和严唯忠麾下的接触,事无巨细的全部记录了下来,交给了自己的父皇。
如此一来,这件事在正德帝眼里,就可以被定性为“儿子的叛逆反抗”,而不是“臣子的结党营私”。
朱祐钟:父皇,你看看,你选的人不行,屁股都不干净,还教我呢!
正德帝:天底下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朱祐钟:儿臣谨记父皇教导。可是一个连自己的欲望都克制不住,事后还无法善后,给敌人留下把柄之人,真的可以称为贤吗?
正德帝于是开口询问道:那在你的心里,什么样的人才配教导你呢。
朱祐钟:儿臣蒙父皇恩宠,位居东宫,自然不需学奇能长才。无论文采、兵法,但当涉猎即可,不至于是门外汉。
儿臣真正要从师学习的,乃是选贤任能、长谋远略,以史鉴今。
那么教导儿臣之人,必然应该是一位通读古史之人。
况且儿臣添为少阳之君,理应朝气蓬勃意气风发,那自然儿臣的老师,年纪也不应该太大,容貌嘛……
最后朱祐钟话都没说完,就被正德帝拎着脖领子从寝宫扔出去了。
这燕国地图短的,你说的那几个条件,全国上下符合的都没有几个人。
但不管结果如何,朱祐钟十三岁的年纪,能发挥自己身份的优势,把朝臣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有胆量反抗自己的父皇。已经算是“学有所成”了。
而最让宗室子弟恐惧的不是太子朱祐钟的聪慧,而是对方那似乎刻在骨子里的冷血。
同为堂兄弟,自然有在一起玩耍的时候。
有一次朱祐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只小狗,模样甚是可爱,就连走路都要抱着,爱不释手。
但在玩耍过程中,这只小狗咬伤了一位宗室郡王的世子。
朱祐钟立刻唤来太医,当场命人打死了那狗,然后取出脑浆备用,以防渴水之症。事后还亲自登门拜访探望对方,赐下礼物给对方。
朝野上下一时间无不称赞其贤。
可当时的朱祐钟只有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这般轻易的取舍自己的心爱之物,逻辑如此清晰的处理事情吗??
而且当时打死那小狗的时候,安王世子也在现场的。
朱祐钟眼底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惜,仿佛刚刚对这个小狗百般宠爱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自那以后,只要是有脑子的宗室子弟,心底或多或少,都对朱祐钟这个太子存着几分敬畏。
勒死的看似只是一条狗,可是以后呢??
“王爷!陛下相召,请王爷速速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