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光彩升腾,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李曦明微微一愣,眼中多了焦急之色,低声道:
“可…这丹药还差一味火候…”
他指的正是悬在半空中火焰升腾的金色丹炉!
“这一枚正性之丹,箕安用了毕生积蓄,药力实在浑厚无边,我借了灵火神妙,慢慢温养炼成,如今却还没有到收丹的时候!”
李周巍却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道:
“这样也好。”
他负手而立,缓缓迈步,轻声道:
“这一道【党木牡火】,乃是牡火温养之宝,亦有疗伤之能,如果早早炼完了,这火反而还回去,值此大战之时,留在山中是好事。”
李曦明立刻点头。
‘一旦北方出了什么事情,负伤回来,还需动用此火。’
李周巍继续道:
“叔公留在此地,也有个人陪护…”
这话说得并不明确,可李曦明一瞬就听懂了。
‘前去洛下,必然倾尽湖上神通,只留下我和闭关的绛迁,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西蜀还能动弹,或者北方有什么奇兵,危及湖上…’
‘那就不得不借重箕安了!’
一直以来,李曦明都抱着不牵扯到他的念头,可事已至此,倘若有最坏的情况发生,无论李曦明愿不愿意,箕安还是要出手的!
‘他也将成大真人了,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把他的丹药炼成了,他往海外一躲,也不至于真的追究他性命…大不了补偿他一些…’
李曦明默默点头,李周巍还未多说,却有一道光彩疾驰而来,在太虚中停靠,声音沉稳:
“况泓前来求见!”
李周巍挑眉,李曦明却喜笑颜开了,道:
“来得正巧,我还想你见一见他…也是不久前回来的,是个英杰,如今的晞炁一道有些促成『修越』的本领,他就一直待在大漠修行!”
李周巍点头:
“如今的晞炁…倒也不奇怪。”
见这位魏王点头,李曦明便笑道:
“还请进来罢!”
便见天空中色彩流淌,坠落地面,化为一真人,眉毛厚重,气质颇为锋利,眼底却隐约有惆怅之意,上前一步,方才要开口,却一瞬怔在原地。
他幽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那一点金色,剧烈颤动起来,拎了衣袍,向前跨出一步,拜倒在地,语气又惊又喜:
“见过…魏王!”
尹觉戏想过自己与这位魏王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猝不及防地在这座小山上相遇,一时难以言喻,只低着头,沉声道:
“恭喜魏王!”
李曦明含笑看着他,显然对这位真人颇为满意,李周巍则有些新奇之色,道:
“起来罢!”
况泓站起身来,目光凝望向他,数次想要动唇,这位魏王却颇为和气地道:
“你的事情,我已听说了——【参渌馥】,是也不是?”
况泓低声道:
“魏王…属下…”
他眉眼中隐约有了不安之意,先是深深行了礼,抬起头来,果敢的眉眼中溢满了恨意,道:
“属下…有一事禀报!”
眼前的墨袍青年眉眼虽然温和,顾盼之间却带着股凌厉之气,侧脸道:
“说。”
况泓低声道:
“属下也是刚得的消息,正要来禀报昭景前辈…数日以前,南疆暴雨连绵,有碧光冲天,诸水倾覆,妖王受诛…”
“那参渌馥静极思动,赫然出手——果然是神通圆满,五法臻极!”
“他?”
李曦明听着只叹了口气,皱眉咬牙道:
“不错…算算日子,也两百年过去了,就算这最后一步再怎么困准备,他也应该有动作了!不可能是五道渌水罢?!”
况泓低眉敛色,将眼底的恨意收起,道:
“这些年诸家多有猜测,他最后一道估摸着很早就成了,只是一直不出手,思虑他离着五法臻极,准备求金越来越近,却不曾想这一日来的这样快,只是…据师叔推断,必不是『渌水』…一来,没有灵气…二来”
这真人低眉,冷冷地道:
“师叔说:他不敢。”
这话已经很明显,李曦明抚须道:
“是因为…青池那位?”
况泓点点头,幽幽地道:
“是…师叔说,如果他修了五道渌水,就要去看一看【渌葵池】的景色了。”
这位太青真君的本事,连海外的修士都知道,更别说在青池治下成长起来的李家,李曦明一时眉头紧皱:
“他不会当即求金罢!”
况泓低眉道:
“眼下看他的意思,见隋观不管他,现在是要着手收拾南疆,他擅长炼丹,这些年应该布了很多子,如今要一一收回,寻找他的求道之机…只是他没有求金法,也不会有…”
“这老东西谨慎,应该还有不少寿数,不到万全是不会试的,这个时间兴许要很长了。”
李曦明自个是炼丹师,自然明白其中麻烦,松了口气,冷笑道:
“那就好!”
况泓微微抬起头来,却发现这位魏王始终低着头看他,眼底竟然有笑意:
“倒也不错。”
他语气冷冷:
“我不怕他神通圆满,却怕他弄险,被隋观打死了去。”
李周巍知道的隐秘不少,当年李阙宛去金羽得了不少消息,心中暗暗有估算,这只老蛟如果和迟步梓是相近的路数,那如今只不过是做准备而已!
他静静地道:
“正要在他神通圆满,自以为求金有望前出手,将他一身神通打个粉碎,祭奠先祖,让他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步无法踏出,应劫而死。”
李曦明目光炯炯,况泓幽幽的目光中则终于多了一点明亮,这位真人没有多说半句话,而是行了大礼,恭声道:
“愿为王上马前卒。”
……
乌风席卷。
‘望月湖…’
太虚颤动,黑衣男子踏风而来,目光望向脚底波光粼粼的湖面,眉眼之中带了些许异样:
‘我倒是到此地来了…’
面对这一道禁地般的大湖,杨锐仪难免有复杂之情。
传闻之中的望月湖,在阴司眼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险地,有仙器镇压又有仙阵庇护,若有一道胎、一真君镇守,便足以拒天下!
‘三玄基业不可轻视,通玄虽势大,可其余二玄,亦非天下人可轻视!即便是个残部…’
这不是杨锐仪甚至说杨家一家的看法,而是公识——三玄再起伏也是三玄,哪怕是龙属,也要借着青玄的谶言来遮风挡雨。
正是因此,杨锐仪面对这道自家杨判都不敢踏足的大湖,难免有些叹息之心,神色幽幽,一路顺着气息而去,那一座光焰冲天的大山便已浮现眼前。
‘栀景山。’
杨锐仪只是稍稍一顿,一道朱风已席卷而出,在近前变化人形,化为一女子,唇红齿白,颇为秀美,行了礼,客气地道:
“见过杨将军!”
杨锐仪扫了她一眼,见她神通气象,已有感应,点头道:
“想必是素韫,果然是一流的天才!”
李阙宛笑而不语,带着他往山上去,穿过白花纷飞的山径,便见渐有玉柱耸立,天光灼热,杨锐仪沿阶而上,很快见到了那一道墨袍金瞳的身影。
此人眉心闪闪,冲阳辖星幻彩四溢,落坐垂暮的夕阳里,站在山巅,仿佛是无穷天光的源头!
‘李周巍…’
‘他伤好了。’
这消息不算意外,可亲眼见到时,杨锐仪仍有震撼。
‘清琊戊土之灾,这便化解了…身为明阳修士,还是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中灾…’
下一瞬,他便品出了几分不对。
‘神通虽盛,燥而不稳,法躯光明,却有损坏痕迹…还未好全!’
杨锐仪心中暗自点头:
‘也是,这时间已经够快了,他是魏王、是白麒麟,只要灾劫解了,身上的伤势轻一些重一些都不是问题…且战且养,才是抓住战机的好时刻!’
而在这位魏王身边,自然是昭景真人,杨锐仪的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掠过,停留在了一旁的况泓真人上,眼底的异样一闪而过:
‘是那…尹家人…好本事。’
他迅速抬起眉来,笑道:
“恭喜魏王!”
李周巍转眸看来,整座山体的天光便同时偏转,杨锐仪修了『勿查我』,一身气象收敛,毫无变化,倒像是个小修士:
“疗伤没什么好喜的,大将军踏过参紫道槛,方才是足以庆祝的大喜之事!”
李周巍这话虽然平静,可意思却没有错,哪怕杨锐仪来自阴司,杨氏看重之人,迈过参紫同样是足以大喜的事情——这道槛越过了,有杨氏的托举,资粮道统皆不缺,神通圆满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更别提这话是出自李周巍之口。
杨锐仪心中颇喜,面上只带些笑意,摇头道:
“魏王言重了。”
他叹道:
“不须十五年,魏王必然迈过参紫,指不准比我还要更早神通圆满!”
李周巍失笑摇头,幽幽地道:
“大将军此言差矣,南北起衅,多有纷争,北修岂能坐视本王起势?不须太多,只要一两场如咸湖般的大战,三十年不得停歇!”
他眉宇中闪过一丝冷冽,道:
“本王不得不先声夺人,攻伐洛下!”
杨锐仪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也早就知道宋帝的默许,缄默低头,同时也理解了他的思路。
洛下是诸世家所在,不但灵机物产丰富,更有诸多紫府,往日里也是靠着治玄插手才置身事外,如今治玄榭黯然退出,一旦大战,洛下诸紫府必然参战。
‘他要趁北方不备,一口气拿下洛下,逼迫诸家投南,有道是【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此消彼长之下,才能在接下来的南北斗争之中得到足够多的喘息时间。’
要知道大宋是有修武之光的——这些紫府要是投了南边,就再也没有在北方那般转圜的余地,哪怕是洛下丢了,这些个紫府举族迁徙也好,只身南下也罢,必须得跟着回南方!
‘这些人能增广我大宋的神威,一旦放置在江淮,也能死心塌地抵御北方,为他李氏化解威胁,另一方面,君上承了他的修武之恩,作为回报,将在他突破参紫的时候遮蔽李氏…’
杨锐仪即便不知道眼前的魏王和自家的帝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可大家都是聪明人,稍稍推测,亦能知道个五六成。
‘是,他是李周巍、是明阳之钟爱、斩杀广蝉的大战也足见他的道慧,只要给他时间,他必然到神通圆满的境地,可他太年轻了!只要他不是魏帝转世,只一次就迈过参紫的可能同样低得可怜!’
‘偏偏对他李周巍来说…能不能过参紫不止取决于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还取决于局势够不够平衡——李绛迁、李阙宛已经不是小小筑基了,不可能缩在湖上,身陷绝境孤立无援之时,是真的有可能陨落的!’
只有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眼前李周巍灾劫方才化解,立刻要顶着伤势出关的缘由!
‘这是他稍纵即逝的战机,越快越好,战果越显著越好!’
他神色凝重,轻声道:
“这亦是道争…”
李周巍凝视他一瞬,似乎在判断他的想法,静静地道:
“大将军,这不是本王一个人的道争。”
杨锐仪一时无言。
不错。
如今宋帝要迁都,江淮的重要性一下攀高,这个摆在李氏眼前问题同时也落到了杨家眼前,洛下诸紫府同样成了杨家志在必得之事,至少当下这一刻,杨锐仪和杨氏彻彻底底与他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这才有杨锐仪以杨氏嫡系之身,深入望月湖的诚意。
这位大真人神色复杂,叹道:
“魏王此言不错…事不宜迟。”
他微微弹指,一点幽光落下,如同滴落在桌子上的一点墨,悄然荡漾开来,化为一张卷轴,上方山川形貌起伏,水光荡漾,甚至还能看到阵法升腾的彩色!
正是洛下舆图。
杨锐仪轻声道:
“当年的天下之中,乃是豫州毂郡,也就是如今的北赵【洛荥】,在洛下平原东北方,后来神州陆沉,天下之中才成了如今的【洛下】。”
提起毂郡,他嘴角微微勾起,李曦明亦转过头来,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毂郡…毂州鼎…’
杨锐仪却不肯在这话题上多说,神色郑重,道:
“此地西连崤山,北抵黾池、獾郡,南接京兆之门户【酂门】,东边则是沃野千里,一旦拿下此地,背靠镗金,如若占据险要,要守也不算困难…”
李周巍扫了一眼,洛下的地势已经尽收眼底。
如若要形容,此地也实在是个四战之地,北边抵着赵国的首都,所谓的【酂门】连接着崤山,肯定是打不下来的,反观北赵要骚扰此地,可谓是想来即来,想走就走…
而北方的黾池、獾郡之后,不出数郡,就是大慕法界的地界!
‘虽然北方还有一座【梁川山】可以一守,可就地缘而言,这已经两位劲敌了!’
东方是偌大的平原,无险可守,唯一的好处就是此地的主人是【莲花寺】,向来不愿意与大宋争锋…
李周巍只扫了这一眼,径直摇头:
“大将军此言差矣,如若能同时拿下【酂门】与【梁川山】,倒也是个适合据守的地界,可【酂门】岂是你我如今能碰的地方?要是这么容易被你我打下来,也不至于北方一统总在此地碰壁…”
“没了【酂门】,空余一座【梁川山】,一旦两方夹击,倒还不如不守!”
杨锐仪很自然地点头,道:
“魏王看得明白,此行…必不能以长久占据此地为目的。”
李周巍轻轻点头:
“以掠为主,只要多占据几年,把其中的世家百姓南迁,填充江淮,便算得上成功。”
杨锐仪试探完了,暗暗松了口气,赞同点头。
他是真怕这位魏王自恃天命,学庆济方去攻打崤山,试图占据【酂门】——这能不能打下来暂且不论,要是真打下来,北赵亡国可以计日而待,一如他大宋被打到了首都,反扑绝对歇斯底里!
如此一来,他心情大好,正色道:
“洛下曾经名气很大,如今衰落了,大体还可以分为五地七家,最中心,最宝贵,也最无险可守的…是【阴陵】,主人家是陶氏…”
他把这家第一个拿出来提,神色颇有些郑重,甚至隐隐转向一旁的李曦明,道:
“洛下作为为数不多的世家所居,能留在此地的,大多有些背景,如今落寞了,却不宜做得太难看…”
“这陶氏,也是其中佼佼者,世修三阴,先祖拜在观化道统之下,和好些大人物都有联系…如今紫府最多,足足有三位!最高的一位是紫府中期。”
他稍稍一顿:
“东边的【汝州】最大,主要是庾氏、羊氏…这两家则有些特殊,本是楚国大族,在大楚灭亡之时角逐失败,投向了北方,由此安顿下来。”
“两家关系不算太好,各有一位紫府,羊氏和陈国有些联系,主家在那女儿之国,庾氏的那一位紫府中期…老的快陨落了,后继无人,可谓是岌岌可危。”
这话一落,李周巍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一来,必然仰仗修武,一如陈氏!’
说罢,杨锐仪语气缓和了许多,道:
“余下北方门户【梁川沮氏】,西部的【博野谯氏】,都已经没落,神通不济,不足为虑,南方边的【襄乡】有贾魏两家多年联姻…虽有一位神通,却不过尔尔…”
他语气略有怪异,道:
“当年的太阳道统的洛下大战,就是在此地打的,这两家吭也不敢吭一声,埋头躲着。”
李曦明听了这一阵,赞道:
“难得…此地有六位紫府!这地界还不如江淮的三分之一,竟然能养得起这样的神通,难怪是天下之中!”
杨锐仪说到此处,神色略有严肃,道:
“这些却不是麻烦的,大赵很警惕我南方,有两位将领驻守【襄乡】,都是英杰,一位是姜氏姜辅罔,一位是吕氏吕抚,虽然都是二神通,却是【毂郡】前来的真人!”
“而名义上统领洛下兵马的…是姜辅罔的侄子,神威将军姜俨。”
他说此处,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杨锐仪并没有小看此人,恰恰相反,身为杨氏嫡系,他对外界消息的了解更为全面,也更知道当年那场大战,姜俨的战绩有多惊人。
他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此人出身不凡,当年那奇袭很是惊人,虽然不能和魏王阵斩广蝉相比,却也惊掉了好些人的下巴,如若轻视此人,恐遭其反制!”
李周巍挑眉道:
“此人修行何等神通?”
杨锐仪神色渐渐端正,道:
“『归土』。”
李周巍神色暗动,李曦明则听着如此多的神通,有些哑口无言了,低声道:
“北方资粮极富,竟至于此?小小一地,有这样多的神通驻守!”
杨锐仪无奈地笑了笑,道:
“昭景道友,你不要看北方虽然大,分得却很明,大片贫瘠的土地落到了释修的手里,几个大郡则掌握在仙修手中,如若说【毂郡】乃是北方仙修第一,洛下平原便是第二,这已经是洛下几家的真人陨落不久,几百年来最少的时候了!”
“是不算多。”
李阙宛却不显得惊讶,轻轻点头:
“都是金丹后裔,加起来却也挡不住一个金羽宗。”
听到这话,杨锐仪嗤笑一声,道:
“天下的世家往上数,谁没有几个显赫的祖先?没有金丹坐镇,神通总有不济的一日,保住情面都难,更别说保住脸面了!”
李周巍始终低眉看着地图,轻声道:
“也就是说…姜俨为主,陶氏、庾氏两位紫府中期,四位世家的紫府初期,加上…两位毂郡的世家传人…”
他心中算完,此刻也忍不住暗暗摇头:
‘姜俨若在,能够暂时挡下我,要想拿下此地,还真有些困难!果然不错,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当然不会小看此人,或抑说他李周巍如今征战多年,还没有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从来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除非万不得已,能用煌煌大势压迫的绝不行险。
‘更何况,遂宁都提过他…’
可此人不在,局势就大不相同了!
‘我家能调动的神通也不少!,
‘陶氏、庾氏两位中期齐上,也未必是我对手,而崔决吟、诚铅、况泓、李乌梢,四人合力,足以抵御这些紫府初期,余下的阙宛、远变真人,拖住姜辅罔、吕抚亦不是问题!’
而直至此刻,还有李曦明和李绛迁还在湖上守候!
他眼中色彩凝聚:
‘不知不觉间,单单我望月湖的势力,便已可以推平洛下!’
却还不仅仅于此,李周巍心中的安排越发分明:
‘此行我等还是有心算无心,只要速度够快,安排够稳,先行拿下姜辅罔、吕抚,当地的那些个世家,尤其是杨氏着重提的庾家,恐怕少有什么抗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