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岁岁的声音,不轻不重,嘴角甚至有一丝淡淡笑意。
看起来像是真的相信了梁曼如那番话。
不仅同意梁曼如嫁给穆宴,还同意生下孩子。
穆夫人坐在轮椅上,冷呵了声:“还算你识相,明白了靠脸吃饭不长久,惟有孩子傍身,才是你的真正倚靠。”
梁曼如噗通一声跪在梁岁岁脚边,抬起头,一边闪动泪光,一边柔声细语笑着说:“谢谢姐姐成全,你放心,孩子一生下来就抱给你,我决不食言。”
说完,她居然弯腰趴下去要给梁岁岁磕头。
梁富昌急忙走过去,把她从冰冷地板上扯起来,面色发黑。
“梁岁岁,你做姐姐的,竟然把曼如逼到冲你磕头的份上,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
梁岁岁蓦然抬眼看向梁富昌,冷声道:“是她自己主动趴在地上,要给我磕头,你两只眼睛是瞎的,没看见?”
梁曼如眼泪顿时哗啦啦流出来,哭着说:“阿爸,不关姐姐的事,是她同意了我嫁给阿宴为平妻,我一时激动……”
梁富昌听得更生气,面色铁青:“她算什么东西?你嫁给穆少将,自有穆师长穆夫人定夺,哪里还需要她的同意?”
梁曼如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可姐姐……毕竟是阿宴即将迎娶进门的未婚妻。”
“梁岁岁你又不能生孩子,穆少将如期娶你,只是看在多年情分上,可怜你罢了。”
梁富昌怒火冲上脑门,指着梁岁岁勃然大怒:“曼如这个做妹妹的,一心为你着想,连亲生骨肉都愿意让出来送给你,你却看她善良乖巧,处处欺凌打压,毫无半点姐妹之情,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梁岁岁轻嗤:“有哪个做妹妹的,真的为姐姐着想,却一门心思撬走姐姐的未婚夫。”
梁富昌登时心口发堵:“你……”
这时候,穆师长也明白过来了。
看着还在委屈抽泣的梁曼如,面色狠狠寒沉下来:“你就是用这幅装可怜的模样,勾搭阿宴,又抹黑岁岁的吧?动不动就掉眼泪装可怜,学那些不入流的戏子惺惺作态,手段下作,可见骨子里就坏透了!像你这种心思诡谲的女人,阿宴要不起!”
梁曼如被骂的目瞪口呆,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穆师长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肃然目光投到梁岁岁身上,立即肉眼可见地变得和蔼可亲。
“岁岁,阿宴最在乎的人,只有你!我以我头上的军衔担保,除了你,他不会迎娶任何女人进门。
至于孩子的事,你们都还年轻,先把日子过好,和和美美的,心情高兴舒畅了,也许孩子就顺其自然地来了。”
梁岁岁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她都不嫁给穆宴了,穆宴想娶梁曼如还是张曼如,都跟她无关。
穆师长却以为她还在生气,无声叹息,回头瞪了穆宴几眼:“还不过去好好哄一哄岁岁。”
没点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去哄好媳妇。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开骂了。
穆宴站在那,听出梁岁岁没有说出口的决断,眼神晦涩不明。
她同意他迎娶梁曼如做平妻,也同意孩子生下来。
却只字不提她还愿意嫁给他。
这个孩子让他有了初为人父的新鲜和刺激,他确实不讨厌。
可眼下,孩子成为梗在他和梁岁岁中间一根尖锐的刺。
他有预感,不拔掉这根刺,他与梁岁岁的婚礼,就一定不能如期举行。
穆宴心头一慌,盯着梁曼如,浑身散发浓郁的戾气。
“副官,马上把梁二小姐带到手术台,准备打掉孩子。”
梁曼如吓得小脸唰地白了:“不,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孩子没了,她就再也无法拿捏住穆宴和穆夫人了。
以后别说嫁给穆宴,她连穆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梁曼如嘭地一声跪倒在穆夫人脚边,泪水决堤:“夫人,救我,救救我。”
穆夫人看到她凸起的腹部颤了颤,心惊肉跳,生怕大胖孙子突然蹦出来。
连忙把人攥起来,拉到轮椅后面护着,望着步步逼近的副官,刻薄的嘴角抿紧:“站住!想要带走梁二小姐,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副官只好停下脚步,为难地看向穆宴。
穆宴已经朝着梁岁岁走过去,右手顺势伸过去牵她白皙漂亮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冰冷的字眼从红唇吐出:“脏。”
她嫌弃他的手在梁曼如身上肆意快乐过,肮脏极了。
穆宴望着她冷静如水的脸庞,心里不受控制涌出紧张和慌乱。
她已经不信他,不相信他跟梁曼如是清白的。
就要失去她的恐慌在心口汹涌而出。
他张了张嘴,嗓音涩然沙哑:“岁岁,孩子不是我的,你若不信,我即刻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拿起桉木浮雕茶几上的水果刀,猛然砍向右手腕骨。
一瞬间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穆夫人瞧得目眦欲裂:“阿宴,不要!”
穆师长眼疾手快,掏出配枪,一枪击中穆宴握在手中的水果刀。
砰地一声巨响。
水果刀应声而裂,碎成了两半。
锋利的刀刃掉落在地上,刀柄还在穆宴手里。
梁富昌和梁旭互相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穆宴为了梁岁岁发疯,差点自残砍断右手,简直脑子有大病。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干不出这种事。
梁曼如眼神阴冷,嫉妒得手指一根根收紧,扭头去看梁岁岁,泪眼婆娑:“姐姐,你就别逼阿宴了好不好,我说的很清楚,孩子不是他的。”
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却又字字挑拨。
穆夫人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猛地抬眼朝梁岁岁尖锐呵斥:“够了!是我逼着阿宴把梁二小姐纳进门,你有火气冲我来。”
梁岁岁唇角扬了扬,淡声开口:“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穆夫人怒气冲冲,心中却莫名翻涌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
下一秒,熟悉的嗜骨剧痛,来势凶猛,从膝盖处,逐渐往上蔓延到胯骨,脊椎,和肩胛骨,最后汇聚在大脑。
仿佛一记记重锤,把全身骨头从头到脚锤了个遍。
“嘶……疼,好疼!”
穆夫人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痛晕过去。
“姆妈!”
“夫人!”
“穆夫人!”
“快,赶紧叫医生,送去手术台抢救!”
一连串的惊呼声,回荡在会客厅上空。
人仰马翻中,医生和护士来得很快,迅速把昏迷的穆夫人搬上推车,送往手术室。
只剩下梁岁岁一个人,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惨白的病气一扫而光。
她换了件黛青色苏绣旗袍,踩着高跟鞋亭亭玉立走出病房。
到了楼下停车场,找到那辆嚣张的帕卡德装甲防弹汽车,轻轻拉开车门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