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小师妹看这儿!”,朝晕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去,一众人纷纷让道。
月白广袍落地,行进间有细微的咳嗽声,来人缓缓抬头,慢慢露出一张风清月明的脸来,轻声道:“恭贺师妹。”
然后众人目睹朝晕原本终于有几分好转的脸色一下子垮了。
想出这个法子的竹清:•̆.•̑﹖
师妹,你不是最喜欢师兄了吗?
朝晕见了人转身就走,没留一点面子,就在众人以为大师兄也会甩脸色走人的时候,他只是转过身温和地说了声“抱歉”,便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众人:Σ( ° △ °|||)
朝晕往自己屋子那边走,察觉到桑霁在后面跟着便越走越快,到最后都要跑起来了,直到她又听见他咳嗽起来,才认命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又咳嗽又咳嗽!在她的小屋里住着的时候都没听见他咳嗽过!怎么?回去了就生病啦?
见她因此停下来,桑霁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就是不知所措的柔意漫上来。他抬步向她走近,双手捧着一白玉盒,讨好似的递到她面前,弯唇道:“师妹惊才艳艳,绝世无双,能立下这等功劳,前途不可限量。备此薄礼,希望师妹喜欢。”
朝晕低下头,看着那白玉盒里的手串。
足足十八粒赤玉珠,内封着梅花瓣,金丝楠隔珠刻着梅枝纹。冰蚕丝串成一圈,透着胭脂色梅影,还坠着一枚银铃,内藏绿萼梅粉,一阵风吹来,银铃轻响,落香如雪。
实打实的漂亮,像他会送出来的,也像是朝晕会喜欢的。
但是朝晕就是莫名有些火气,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再一声不响地出现。没个解释的话,还是这么泰然自若的模样。
她别过头,冷声道:“不要。”
桑霁仍劝:“师妹,收下吧。”
朝晕忽地恶狠狠地瞪他:“不要!不要!听不懂吗?!我扔了它再把你打一顿,你信不信?!”
桑霁默默地看她,眼里说不出有什么情绪,平静而温柔:“相信。师妹不要生气,打我能解气的话,师妹便打罢。”
朝晕觉得他就是笃定了她不会打他,更是气得要死,然而桑霁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不确定起来。
“只是,能不要扔了这手串吗?”他瘪下眉眼,竟然委屈得不像话,小声说:“这是我亲手做给你的,我想看你戴。”
朝晕:……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泄气了,直接自暴自弃似的蹲下——她就乐意随地蹲。
桑霁随着她一起蹲下,小心翼翼地扯她的衣袖,见她没反应,又大着胆子拉过她的皓腕,认真、细致、郑重其事地为她戴上手串。
那一瞬间,他眼眸深处的冰都融了个干净,只有剔透的喜悦。
朝晕没好气地收回手,晃了晃,看得眼花,又把手背到身后,直勾勾地看着他,开门见山:“你没有话和我说吗?”
桑霁轻轻握住她手腕,携她站起来,弓腰为她拍了拍裙摆的灰尘,又溢出了两声咳嗽。
“五年前的冬天,我跟随师尊前去降妖,”他平静道:“此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要被锁在洄雪殿,运气好的话,熬几天就恢复正常。运气不好的话,就死在山上。”
朝晕想起来他回来时,莞凌在她耳边说过的话了。
“我并不想让你过多地知道这些事,其实,我很害怕旁人可怜我,同情我,就算漠视我也比这好。”
他更害怕的是,可怜他、同情他的人是朝晕。
“我在你面前已经够狼狈了,实在不想让你看到更狼狈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我不开心。我觉得我无法给你一个像样的缘由,便想自己偷偷走,熬过这段日子,以后我们还可以慢慢来。”
手慢慢收紧,朝晕抽了下鼻子,闷闷地问:“那为什么你今天还要来见我?”
风把两人的衣角吹动,翻飞间,把心绪也露得清楚,他轻轻说:“因为想见你。”
“竹清他们找上我,说你这几日很不开心。那时我突然想,我见不到小师妹,我不开心。小师妹也因为我不开心,那我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得不偿失呢?”
朝晕别过头,撇撇嘴:“鬼知道。”
“我也知道,”桑霁弯着眼笑出来:“就是得不偿失。”
她以为他今天来是运筹帷幄,其实他只是走投无路。
就算她可怜他好了,可怜他也算是他运气好不是吗?
朝晕突然伸出拳头锤了桑霁一拳,批评教育道:“同情和心疼是不一样的!你太年轻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桑霁笑着捂住她砸着的地方,软着腔说:“好疼。”
“骗人!我都没用力!”朝晕气鼓鼓的,都想伸腿踹他,但是看他这个样子,心尖又泛着疼,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拍拍他的脑袋,凶神恶煞地强调:“你记住了,同情和心疼不一样!你再这样,我就讨厌你。”
桑霁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是说不出的软,慢悠悠地重复:“讨厌我啊——”
话锋一转,他也拍拍朝晕的脑袋,低声道:“明白了。”
“不要讨厌我。”
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要讨厌他。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0。】
桑霁这段时间在洄雪殿待着是最好的,朝晕就时不时往山上跑。洄雪殿的雪下得很厉害,桑霁实在难受的时候,就在雪里打坐,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打底。
每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都会有一个花环顶在他头上,歪向右边。他把花环扒下来,看向棋桌,总会看见把自己的花环扣在流云髻上的朝晕。
她正抱着雪绒坐在一边看着他,她身后梅花纷落,美艳傲然,却不如她明艳。
桑霁想——
真好,她现在也会自己扎头发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烬明真人也出关了,这件大事一直都是他来负责的,他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负责。
冰月初三,洄雪殿被层层封锁,下起鹅毛大雪,远远望着,建筑轮廓全被白茫茫的一片模糊掉,说不出的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