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不知道,我爹有多过分。他明明答应了要给我请师傅,教我武艺的。结果我跟了三个师傅,学了五年功夫,我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谁能料到,到头来,一切都是我爹在敷衍我!他给我找的那些师傅全都是糊弄人的!”
“武艺没学到,规矩倒是叫我学了个齐全!”
“你说,我能不离家出走,能不自己出来找师傅吗?”
江红绫一开始还在老老实实的说闵盼儿,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她的江湖女侠梦上头来了。
闵乔氏奇怪的看着江红绫,照理说,四品知府放在地方上已经是很高很高的门第了。
这样的家族通常都会将家中女子按照贤良淑德、名门闺秀的路上教养。又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别具一格的江红绫?
瞧着娇蛮单蠢,又随性妄为。
能养出江红绫这种性子,闵乔氏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后宅手段。
思及此,闵乔氏状似无意的说道:“说起来,你都十六了,家里就没给你说亲吗?怎么还由得你一个人往外跑?”
江红绫撇了撇嘴,“说了,说的是闵家的公子。我不喜欢,所以就让给我妹妹了。”
闵乔氏微微蹙眉,“亲事还能让?”
江红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怎么不能让啊?反正也不过是联姻,我不想嫁,我妹妹想嫁,可不就正好?”
“你爹不拦着?”
“拦啊!可我娘疼我,什么都帮着我!”江红绫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
闵乔氏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你娘?亲娘?”
江红绫刚想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是我后娘,也是我亲姨母。我娘去世后,她才嫁给我爹做了填房。”
见闵乔氏皱眉,江红绫连忙补充道:“尽管她不是我的亲娘,可是她对我可好了。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给我弄来。我想做什么,她也都会尽力帮我达成所愿。”
“每次我爹生我气,要教训我的时候,也都是我娘拦着我爹。”
“我敢说,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像我娘这样宠着我了。”
闵乔氏笑了,在后娘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之下,江红绫还没长得太歪,可真是奇迹。
“我猜,你爹更喜欢你后娘生的妹妹吧?”
“对啊。”江红绫不知道闵乔氏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不过,刚回答完,她就十分得意的补充道:“不过,我娘更宠我!”
闵乔氏摇头苦笑,“所以,你妹妹在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的时候,你在看话本子,憧憬着闯荡江湖当女侠,然后求着你爹给你赵师傅,教你学武功?”
“对啊!”江红绫惊奇的看着闵乔氏,“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看的那些画本子都是你后娘给你的。对吧?”
“不对!”江红绫一副原来你也不是万知万能的表情,说道:“那是我妹妹给我的。”
“她说她的小姐妹告诉她,那些画本子特别特别好看,可是她每天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都没时间看。”
“所以,她让我帮她看。等我看完了,再告诉她故事内容。”
“然后看着看着,我就发现那些故事可真是精彩啊!”
“再后来,我就想着我要是也能像画本子里面的侠客一样,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就好了。”
这回,闵乔氏算是彻底无语了。
不安好心的后娘和心机深沉的妹妹……啧啧。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她这个外人就不好插手了。
更何况,江红绫现在觉得她后娘就是世上最好的娘,她这个外人要是跳出来说她后娘居心叵测,只怕江红绫不但不会感激她,反而还会跟她翻脸。
所以,还是顺其其自然。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更何况,她和江红绫也不过就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罢了,没必要掺和进别人家的事里。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阿伞带着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闵盼儿过来了。
只见那闵盼儿款款而来,莲步轻移间,裙摆微微摇曳,配上她弱柳纤腰,无骨身姿,端的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惑人风韵。
待她走到近前,弯腰、福身、行礼,更是行云流水,姿态娴雅,令人赏心悦目。
等她抬起头来时,一双剪水秋眸更人勾魂夺魄,令人见之忘俗。
身为年过半百的老婆子,闵乔氏见了闵盼儿都不由得心神摇曳,换了旁人,尤其是年轻气盛的男子……
这杀伤力简直不敢想象。
“小女子闵盼儿,见过老太太。”
“无需多礼。”
连声音都如此好听!
闵乔氏这回是真的惊了。
闵盼儿再次福了一礼,诚恳道谢:“多谢老太太救命之恩。”
规矩礼仪也是极好的。
瞧着比江红绫还端庄,哪里有半分江红绫口中的嚣张狂妄?
闵乔氏心下疑惑,面上却是一派温和慈善,“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谢过老太太。不过,老太太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卖身为奴,终身侍奉老太太。”
说着,闵盼儿便盈盈一跪,朝着闵乔氏就拜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闵乔氏示意阿双将人扶起来。
阿双连忙上前扶人,闵盼儿原本还想继续跪着,可身上没力气,根本就挣脱不开阿双的搀扶。只得顺势站了起来。
“老太太,盼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求老太太留下盼儿。”
闵乔氏古怪的看着闵盼儿,还没说话,一旁的江红绫就气急败坏的冲上去推了闵盼儿一把,“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乔老太太可是我罩着的人,你要是敢把歪脑筋打到老太太头上,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闵盼儿被江红绫推得接连后退几步,然后歪着身子斜倒在了地上。
嗯,连摔倒的姿势都是养眼的!
可闵乔氏却看得眉头直皱。
江红绫推人的力道确实不小,可闵盼儿就这样娇弱绵软得跟柳枝似的飘出去也太过离谱了些。
说她是故意的,瞧着又不太像。
说不是故意的吧,那寻常人又绝对摔不出她那样的效果。
怎么说呢?就总感觉这闵盼儿哪里怪怪的。
直到闵盼儿就着斜趴在地上的姿势,慢慢转头,朝着闵乔氏露出一副委屈、隐忍、柔弱、无助的可怜模样时,她才惊觉,这闵盼儿的一举一动间无不带着勾人的意味。
瞅瞅这眸中闪动着的泪花,都像是事先演练过千百遍似的,将落未落,恰到好处。既能惹人怜惜,又能令人心旗摇荡。
怎一个美字了得!